12、《从夜班开始》

[    【作者无流苏晴鸟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她转头看向墙边的钟，时间距自己第一次醒来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宋音目前对自己大半夜为老板打工这件事没多少怨气，可见她绝不是熟练工。

    失去意识之前，宋音脑海里只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你们也着急付房租吗？

    “工作——”

    对面是一位从未接入过研究院的核子，而自己因为这个女孩的牺牲得以幸存。

    海浪此刻齐齐伸出了惨白的手，如落地边缘激荡出了一片浮白泡沫，下一秒就会将前面的一切吞没掉。

    苏玉良这时也伸手够向她，两颗瞳孔此时显得有些凌厉。而这一动作和无数抓取她的人手完全一致，宋音向后一步，躲开了这只手。

    她进入了这栋吃人建筑。

    研究员眼里浮现出一丝厌恶，心情差到极致，她快演不下去了。

    第一轮已经在莫名其妙中结束了，而宋音所获得的信息依旧不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最开始完全失忆，现在也只想起这些东西。但好在，拥有一定信息使得宋音的头脑逐渐清明，她知道，在自己下一次死亡后，能够解锁更多信息。

    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复制粘贴一样，眼睛里拥有着同一种渴望，瞬间包围了可见的全部区域，手指之近，几乎要戳进她的眼睛里。

    从桌边的便条中，宋音只知道前往公司的路上会遇到一些小麻烦，却没想过是出于自己的身份。此刻，她再次在心里审视对面透露出额外信息的同事。

    瘦得如皮包骨头的人群有着一只只憎恶忌恨的眼睛。

    而宋音确实被苏玉良这句哪哪都不对劲的感叹惊了一下，她的公司不仅内部不和谐，外部风评看起来也不大行。

    上学的说法，是新出现的设定，还是和她对话的人是一位游离的核子？苏玉良心神一动，刚准备开始试探，在转头之时却猛然一惊，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她想起上一次合心公司的湮灭行动失败后，自己质问周延的那句话：“但是死了那么多人。”

    宋音的打量并不隐蔽，对于苏玉良来说，那张原先毫无拘谨友善可亲的面容，此刻微微收回，带上了一点评估性的冷漠，这其中的对比让她心中猛然一跳。后者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回应并不够，让这位格外主动的同事产生了怀疑。

    到目前为止，宋音已经把自己的出租屋翻了个底朝天，并且收获了一些信息。而这种试图弄明白周围一切的探查欲，是宋音当前的行为逻辑，让暂且失忆的自己并不为此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下一秒，她被人浪包裹。

    人员组成的黑潮带走了对面的人，苏玉良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下一秒，场上没有任何人，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这次苏玉良没有任何抗拒，她看着对面之人回头关了门，然后和对方一起朝楼道口走去。

    这声叹气并不流露多少忧愁，更多地暗含某些你知我知的得意。用这样的方式说了出来，相比于直接点明，反而更能彰显二人间并不存在的默契。

    她随口回答，研究员却为这突兀的用词而错愕。

    苏玉良后退的举动让宋音察觉到了不妙，她转身看了一眼举止莫名的同事，却在这一眼中，看见了张牙舞爪伸过来的无数手指，用力地摆出了抠挖的手势。

    “没有吧……”看上去年龄并不大的女子犹豫了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回答这个问题，最后委婉说道：“我想还是上完学再工作会比较好。”

    周延说：“只有在多人核域，核子的死亡才有价值。”

    好样的——宋音想，她真的差点就为公司大谈特谈奉献精神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研究员垂眸，做出了一个决定。

    在受到怀疑时，透露只有正常员工才能知道的信息是一个有效的应对方法。而强调彼此同一阵营的身份，或许能够有更多的收获。

    衣在人在，衣不在人死。合心公司的存活判定很简单，但无疑将所有核子置于一个被动的位置：保护什么总是要比做些什么困难一点。

    显然，她的回答过关了，曾经的信息没有太大改变，研究员此刻心里真切地叹了一口气——不幸中的万幸。

    “给我——”

    即便这样依旧有解释不通的地方，她所表现出来的轻松，突然群起而攻之的无业流浪者……但只是有着这种可能，就足够让研究员并不好受。

    在这一句之后，苏玉良立刻反问，没给对方继续盘查的机会：“你呢？你一定很早就成为了它的职员。”

    怎么会有上学？在被称为合心公司的核域中，进入公司是获取资源的唯一途径，而合心公司为其中之最。食物、金钱、教育，职工通过出卖劳动力而交换上述资源，所有人为拥有一份工作而感激涕零。在整片核域中只存在两种人，职工、无业流浪者。

    话题不能一直围绕着她来进展，不然这太危险了。在进入合心公司是一种荣誉的故事背景下，苏玉良本以为这句判断说出口后，对面非常活跃的同事会表露正向积极的情绪，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前者表情有些微妙。

    她性格中敏感的一面，使得自己在进入“核”后能够更快发现异常之处，也让她大多时候表现得冷漠。她把在意当做在意，视悲伤为悲伤，这些情绪一旦真切地投注出去，就很难收回。

    苏玉良的灵魂在此刻列成两半，一半翻阅头脑内的记忆，冷静地带着身体走过着遍布恶意的道路，另一半分外沉重，为那个足以做她妹妹年纪的女孩罹难时，自己独自退后的动作感到刺痛，她以为二者同一阵营。

    她为自己的熟练感到惊诧，不过，先解决当务之急为好。

    她将头发撩到耳后，脸上虽还带着礼貌性地微笑，却十分虚假地叹了一口气：“穿着合心公司员工服出门，总是要小心一点的。”

    她不属于合心公司，她属于研究院，那是她想要收拢安放所有核子的地方，而其中的每个组成部分，都在被前者以及它的同类吞噬殆尽。

    是试探。

    宋音对合心公司的文化一窍不通，也不认为“你一定很早就工作了”对自己而言是句夸奖。看着一派成熟稳重的同事，她想起自己逼仄的小屋，以及镜子里并不含多少社会经验的脸，一时之间拿不准这句话是何用意。

    “我们走吧？”依旧是那样生动可亲的面庞。

    玩恐怖游戏总是要死上几次，而五轮，这是宋音可以接受的次数。第一次机会虽然不得以浪费了，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主观能动性到底不足，通关无异于天方夜谭。早死早超生用在这里并不恰当，但是宋音确实这样认为的。

    与此同时，被一阵失重感唤醒，宋音猛然睁眼，再次从床上爬起。

    宋音鸡皮疙瘩乍起。

    苏玉良再次想起那双轻盈的，不带任何烦忧的眼睛，她想，后者一定是愿意活下去的。

    “我们是余灰，但我们死亡必将盛大。”说话人笑了一下。

    在整段对话中，同事身上始终带着一种用礼貌装饰过的尖锐，想来不是宋音问好，她绝对不会先开口。好在宋音不一样，她本身就不抵触陌生的人和事，更重要的事，她总觉得自己不该错过每一个可以搭话的人。

    对面之人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影，并且转瞬间，人影增多。层层叠叠的奇怪人员在黑夜中出没，像是涌动的海浪。

    原先眼神温度逐渐消失的职员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再次露出了笑容来。

    所以对面的同事到底是真人还是伪人？与苏玉良走出宿舍大楼时，宋音还在思忖这件事情。说实话，她觉得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比对面之人更像伪人一点。

    她并不为自己的死里逃生而感到庆幸，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荒诞，超脱了她所知的全部记录——为什么梦魇会攻击梦魇，又为什么她活了下来。苏玉良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这个猜想让她几乎全身泛起哆嗦来。

    苏玉良心中惊骇：会将合心公司员工衣服抢走的无业流浪者，为什么一瞬间会出现这么多！

    肩负重任的合心职员再次出击：“你在合心公司工作多久了呢？”

    为什么会有这一变故？难道是周延上次的举动，使得合心公司的核域布局产生了变化？

    她想了起来，自己根本不是合心公司的员工，反而是一个正在玩着恐怖游戏的up主。如果在五轮内没有通关游戏，她会强制进入坏结局。

    一个，不曾接入研究院的女孩子，苏玉良突然流出了眼泪。

    “！”

    .

    苏玉良快速回答道：“我是新入职的员工，不过之前一直很向往合心公司。”

    周延又说：“其他核子会记住所见的一切，愿意活下去的人，他们才是火种。”

    手指细如骷髅，指甲盖大半都不在指肉上，白骨几乎要脱皮囊而出。

    .

    直到抵达合心公司的楼下，苏玉良才稍稍回过神来。她抬头望向眼前银灰色高耸的建筑，崭新、明亮，像是刚刚落成，带着超脱时间的冷峻和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