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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刚来那会儿闻不惯婆婆和姑子身上的味儿,很浓烈,熏得她头昏,所以不爱跟她们打堆,尤其是她那个婆婆。不洗澡也就算了,衣服也不爱换。一身黑色衣裤,能穿半个月。

    曹秀珍这话真是杀人诛心。www.yuhege.com

    男人倒是不怕。男人的身子天生火热,又经常卖力气,身子熬得精壮有力,轻易不会生病。

    而唯有说是给家人治病这样的话,对方才可能会怀揣着一种施恩的心态,大大方方地同意了。

    莲叶年纪小,当时估计也是心急了,想要尽可能把堂伯娘家的竹笋弄到手。毕竟如果当时就说是掰回来喂牛的,堂伯娘家养的牲畜比自家的多好头,那田凤兰听了后说不定就不会爽快地答应让她掰了。

    还好刀莲生身上没啥怪味儿。

    山里人偶尔吃菜,主要目的也是为了下饭。自然不会像她这现代来的人,还想讲究吃菜是为提供身体所需的营养,以及提高生活品质。

    好汉不吃眼前亏。海棠只当刀莲荷是个叛逆的姑娘,不管她了,这个不敬之举,海棠忍气吞声咽下了。

    刀莲生浓眉蹙着,“我早就给莲叶说了得经过人家同意才行。”

    刀莲荷抹开垂在眼帘前的长发,露出一张紫胀的黑圆脸,“你以为你是谁?别对我指手画脚的!我可不承认你是我嫂子!”说罢,很凶悍地一脚把旁边的矮凳子朝她踢过来。

    山里早晚温差大,山风也大。洗澡的条件又差,经常洗,也的确是容易受凉感冒的。

    曹氏领着儿媳妇田凤兰走后,白氏气得浑身发颤,抬手一耳光把莲叶打得趔趄。

    她去灶屋打来一盆冷水,再兑点堂屋火塘上那铜壶里烧的开水,端进卧房里,把洗脸帕用温热水打湿后拧干,给莲叶热敷红肿的眼。

    洗完澡后,刀莲荷又烧了半锅水,蹲在地坝边洗头。

    不过,先前就知道了这里人生活中常用草木灰的,莲叶拿草木灰洗衣裳,婆婆还叫她用草木灰处理月事,很快便释然了。

    海棠见状,暗忖自己当时回来得晚,那会儿田凤兰已经在哭了,可能前面的对话中,有提起过莲叶是怎么撒谎的。或许是她听岔了。

    想起莲叶和刀莲荷睡一张床的,莲叶的头发上肯定也有虱子。哎呀,莲叶今日又扑在自己睡的那床上哭过,说不定床上已落了虱子了,接下来还会传染到自己头上。

    而那野草在现代,还真是农村人扯来喂猪喂鸡的东西。

    白氏骂过后,莲叶立刻躲去了海棠那卧房里大哭起来。

    还有,那草木灰有驱虫的效果,赶明儿她也好好用草木灰来洗个头。

    只是海棠看见刀莲荷洗头的时候,先往水里抓了几把草木灰,然后便直接用这水洗头,大为惊愕。

    直到刀家的秧子插完后,海棠才终于看见刀莲荷洗一回澡了。

    她也是被白氏打过的,心里仍有阴影,对这老太太是又敬又畏,海棠顿时就被白桂景那凌厉的眼神儿吓住了,唯恐下一个耳光便打在自己脸上,只得赶紧闭了嘴,抱住莲叶默不做声。

    啧啧。

    海棠也不相劝,先任她如此发泄委屈。

    这个月地里田里的活儿大家都没少干,只要下地,就是她这种干活儿不利索的人,也会出一身汗。插秧这些日子,连日来又都是大晴天,那汗水更是没少出。

    海棠又说:“我也是为她好。你们这里的人习惯太不好了,其实反而勤洗澡洗头,常换衣服,特别是内衣裤,保持身体干干净净,那才不容易生病长虫呢。”

    海棠寻思着等明后天出大太阳,一定要把床上用品全部搬出来暴晒一下。

    莲叶首当其冲被白氏骂得最狠,经此一回,莲叶自是不敢再往家里掰竹笋了。

    “娘,你别生气……”海棠眼疾手快,把差点扑到地上去的莲叶堪堪扶住,原想说几句好听话让婆婆消消火,只是瞅到白氏目光一厉。

    莲叶拿热帕子死死捂住脸,背过身去:“嫂子你别问了,我今日就是脑子被牛屎糊住了,才乱讲话。”

    海棠把草饲料提到圈棚里喂了牛出来,见刀莲荷肩头搭着块黑色的帕子,提着一桶热水进了空圈去。

    难怪平时总看刀莲荷隔着包头布抓头上的痒痒。

    然后她吃惊地看见刀莲荷头的头发上,贴近头皮的发根儿处,那些吸足了血的灰色的虱子,芝麻大小,腹部又鼓又亮,趴在湿涟涟的头发上动也不动,莲叶一捉一个准。她捉下来后把虱子抹在凳子面上,然后刀莲荷伸手去用指甲一摁,“啵儿”的一声清脆的响,凳子上面留下一滴血污。

    海棠上前去帮他解蓑衣,刀莲生受宠若惊,别着脸任她施为。

    心疼小姑子,海棠让莲叶就在家休息,她自己赶在落雨前背上背篓拿把镰刀到坡上去,割了半背篼鲜嫩的野草回来喂牛。

    洗完了头后,刀莲荷让妹妹给她捉头上的虱子。

    晌午饭后那天就已有下雨的迹象,海棠给他送了蓑衣斗笠去,他干活儿直干到这会儿才回来。

    但此刻海棠太好奇了,她就挨过去,伸长了脖子看。

    山里的地贫瘠,山里人便只讲究实在,土地尽量种植能饱腹的庄稼,像稻子麦子,红苕土豆,高粱豆子等。在这里的人眼里,正如刀莲生给她讲过的那样,种菜属实在浪费地。

    “她是经过了人家的同意才

    刀莲生含糊的应,“嗯。”

    海棠先前跟刀莲荷发生过龃龉,那大姑子跟她不对付,海棠的性子也傲,自也不想去热脸贴冷屁股,是以平素姑嫂两个经常互不搭理,并且还轻易不得靠近彼此三步之内。

    海棠思来想去,莲叶和田凤兰双方当时多半就是这样的心理,才能解释得通。

    便是前几日她吃的那鹅儿草,用猪油炒一炒,放点盐巴调味儿,便也是极好吃的,不比那竹笋差。

    刀莲生披着蓑衣斗笠自外头回来。

    虽然家穷是事实,但是人都是要面子的,这么被当着人面讽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不但吃猪食,还为了人家竹林子里根本看不上眼的几个竹笋,欺三瞒四的哄骗,更是叫人大大地看笑话了。

    小莲叶捂住红肿的脸蛋儿扑在海棠怀里压抑地哭泣,白氏声色俱厉地数落,“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都不管饱,只要有油盐,就是路边随随便便薅来的一把野草也能炒得好吃!就为了这么些破玩意儿,把脸都丢尽了!以后谁也不许再去掰笋子回来!”

    来了个把月,海棠感觉寨子里的人挺迷信。可能此地人认为女人勤洗澡容易生病。

    海棠吓了一跳,赶紧走了。

    听当时在堂屋里的那几个人的对话,婆婆和堂伯娘婆媳两个,好像他们都知道刀莲生有病似的。不然莲叶说竹笋是给刀莲生治病,咋婆婆没跳起来把连莲叶先斥责一顿?倒是自己不过问了一嘴,就被婆婆警告说她在咒丈夫生病。

    海棠一开始不知姐妹俩在做什么,就只见莲荷莲叶姐妹俩坐在地坝边,莲荷披散着一头湿长发,莲叶趴在她脑袋上,尖着几根手指一缕一缕地把姐姐的头发分开,努力张大了眼睛盯着头皮,很仔细地在发丛里找着什么。

    傍晚的时候下大雨了。

    婆婆说得也没错。

    莲叶今日受到的委屈不小,又当着亲戚的面被娘责骂,很是难堪。她既是极不情愿再提那事,那便算了,海棠就不再追问。

    海棠一直心存疑窦。

    海棠继续啰嗦,“还有个事儿。今日下午你不在家,堂伯娘亲自来把莲叶掰的她家竹林里的笋子讨要了回去。搞出的阵仗还挺大,娘把莲叶打了一巴掌,小妹眼睛都哭肿了。”

    只她后头习惯了,嗅觉免疫了,闻不到那味儿了,才感觉好些。

    毕竟女人确实也比男人毛病多。尤其每个月还要来月事,更认为保暖防风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其次。

    刀莲荷快十六岁了,看脸还是稚气未脱的样子,但是山里姑娘经常干农活儿的缘故,尽管她个子没自己高,但她长得很壮实,粗胳膊粗腿儿。真要干起架来,海棠那细弱身板肯定是打不过她的。

    一个干净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个贤惠的女人,哈哈哈。

    又看了一阵稀奇,那些捉下来的虱子被刀莲荷的指甲摁死的时候,波波儿的响声脆生生的还蛮好听……呃,就是想起那声音是什么发出的,又是怎么发出来的,有点恶心。

    刀莲荷爱美,衣裳倒是换得勤,却不爱洗澡,所以身上总有股怪味儿,挨她近了就闻到比较浓烈。

    “你万不该编个给你哥治病的谎话来骗堂嫂子啊,不然也不会引出后面那一串事情来。你就只说那竹笋是掰回来喂牛喂畜生的,我想堂伯娘也不会那么紧张,还亲自跑来找娘讨还。撒那样的谎,你当时到底是咋想的?”海棠好奇问。

    海棠全没注意到刀莲生的异样,开口就吐槽刀莲荷凶得很,“莲荷怎么对我一直心存偏见呢?每次我跟她好好说话,她就像吃了炸雷似的。今儿我给她说女孩子头发长,勤洗头就不容易长虱子了,结果就因这话,好似捅了马峰峰,她差点跳起来打我。”

    海棠暗自得意,他干净,她的功劳巨大。

    家里就这么大的地方,做点什么阵仗大的事情都知道。海棠确信这姑娘这个月来真是第一回洗澡。

    不过刀家三个女人都不爱洗澡,或许这是窝尼家女人的习惯吧。

    虱子实在太多,不一阵,那凳子面上就密密麻麻一片血迹了,海棠身上起了鸡皮疙                                                瘩,忍不住道:“莲荷,你该经常洗头。勤洗头发的话,头上就不会有那么虱子了。”

    “你以后少搭理她。她的脾气是有些怪。”刀莲生说。

    这让海棠大开眼界,大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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