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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刀莲生充耳不闻,他上了台阶,在堂屋的门槛上坐下来,听见海棠大声质问他怎么没站在原地守着,怎么不应声了,他统统没理会,靠在门框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忽然,刀莲生睁开眼来。

    另一样,她要的肚兜,扔得有点远,扑在一堆柴草堆上。肚兜的两根系带长长地吊在半空,左右摇荡得厉害,在悬空中不时绞在一起。

    木屐的做工十分粗犷就是,明显是刀莲生穿的。一只落在她洗澡的圈门旁,一只落在旁边的石槽旁。

    刀莲生抿紧了嘴往外快步走开。

    海棠张大了眼,借着破烂的茅草棚顶漏下来的月光探身瞧去。

    “刀莲生——,刀莲生——”她拖长了音调,一遍又一遍,像叫魂儿一样。

    夜,更深了。

    海棠又喊了一声,他还是没理,她那边终于消停下来没喊了。

    但是好神奇。

左边石柱上,一会儿叫他搁右边石柱上,一会儿又要他去拿条凳子来,她要把灯搁在猪圈里……

    刀莲生转身要去给她拿鞋来换。

    听见海棠又叫他了:“刀莲生?刀莲生?……喂,姓刀的!”

    不是幻觉,海棠真的又在喊他了。

    她奇怪,“咋了?”

    脚才迈出去,听到身后海棠又说:“哦,还有还有!我忘了拿肚兜了,麻烦你给我一起拿来一下。我扔在枕头上的,很好认,一块红色的绣着鸳鸯戏水的绸布。”

    两只木屐,小船似的那么大、那么宽,鞋底板有男人巴掌厚。木头鞋底上戳了三个洞,斜穿着两根麻绳。

    男人曳开大步走了。

    院坝边的凤仙花,在静谧的夜里悄然绽放。

    院坝子静悄悄。

    他没动。

    月光下,海棠见他身体僵直。

    虽然牛棚跟堂屋之间有一段距离,但是好神奇,在这静夜里,他把牛棚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她脱衣裳脱裙子的声音,她拿起那只葫芦瓢舀起水来哗啦一下从头淋到脚的声音,她开始哼起了歌儿,一种他从未听过的音乐和节奏,很轻快,很欢乐,歌词又很怪异,“我洗刷刷洗刷刷,嘻唰唰!嗯啊—,冷啊冷!嗯啊—,疼啊疼,我的心,噢,等啊等!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你我好像划拳般谈恋爱,每次都是猜,唉唉唉——”

    刀莲生不耐烦了,蹙着两条浓眉把油灯往石柱上重重一墩,“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你到底要怎样!”

    “呃,我的布鞋打湿了,可我不想光脚踩在圈里面。家里有没有凉鞋啊草鞋这类的,沾水也不怕的那种?要没有的话,你给我把包袱里那双新布鞋拿来嘛。”

    月光如烟般氤氲。

    “呃,就,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快走啦,我要洗澡了。看嘛,被你一耽搁,水都要放凉了。”她手伸进桶里搅两下,不满地瞪他一眼。

    “……”

    哟,还是夹趾拖鞋哟,这么时髦!

    他暗叹口气,起身走到圈外七八步远处,言简意赅:“说。”

    过了会儿,刀莲生去而复返,远远的,往牲畜圈里丢了几样东西进来。有两样砸在那个空圈门口的石板地上,先后发出啪嗒两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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