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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割完了菜籽,立刻给田里蓄上水,再用畜生把田翻个两遍再耙平了,照样栽秧子。

    海棠在这里还没交到同龄朋友,难得竟有个这寨里的年轻女人愿意跟她交往,很是高兴。

    “那换两套?”海棠退一步,再跨前半步:“另外嫂子你再给我一背篼红苕吧。”

    海棠又道:“我主要是嫌这身裙子穿起来做事情不方便,不然我也舍不得换。我这身都没穿几天的,是新做的。这可是我娘给我做的新嫁娘穿的衣裙,用料做工还有这些绣活儿,都是顶顶好的。嫂子会纺线织布,你一看这料子,这绣活儿,必然认得出好坏,不需我多说了。嫂子只要跟我换旧衣裳就行了,我穿着好下地干活去。”

    她拿起地上堆着的一大堆做好的东西,看起来都十分精致。样式也多,除了一些日常家用的工具,像是竹篮、烤火笼子、筲箕、蒸屉,竟然还有些玩具类的,竹蜻蜓、竹蚂蚱、小如巴掌的几个竹凳子,还有一间同样只有手掌那么大的竹楼,还是两层的,精巧又别致。

    海棠暗自得意。

    德生家境好,他家就他一个,

    田凤兰的衣服料子虽不好,但是绣工极好。五颜六色的绣花纹样,极具民族风格。

    他手指粗糙,做起精细活儿来却十分麻利灵活。

    刀莲生正坐在凳子上用竹子编东西。

    刀家的秧子全部栽完了后,刀莲生没闲着,他又出卖力气去给寨子里田多人少的人家插秧子,为此得了一背筐红苕回来。

    刀莲生觉得,这样子的海棠,很新鲜,忍不住看了又看。

    海棠见田凤兰摸着自己的衣裙爱不释手,眸光一转,含笑道:“嫂子,说起来,我来了碧约寨,一身此地女人的衣服也没有。我看嫂子似乎对我这身衣裙很喜欢。嫂子若是不嫌弃,我看我俩身材也差不多,我情愿拿这一身衣裙跟嫂嫂换些窝尼家女人的衣裳穿,如何?”

    田凤兰讪讪一笑,“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你这身衣裙挺好看的,料子看着也很好。那个,海棠,我可以摸一摸吗?”

    她多精明,早知道买卖都是要讲价的,所以她一开始就喊换三套,实际上换一套她也是很满足,现在多一套简直是大赚。

    菜籽收割的季节,寨子里的榨油坊开始忙起来。

    海棠撩帘子出去,在男人身旁蹲下来。

    没人没畜生干活儿,田就只能空着,老老实实等到季节来临,种一季稻子罢了。

    下雨了。

    衣服裤子的料子很不好,颜色也丑,但是穿在海棠身上,瑕不掩瑜。她依然是盘龙山上最美丽的女人……这是堂兄德生跟他说的。

    不下地了,吃的东西没干的了,都是稀糊糊。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磨成的粉,总之口感还是那么难吃,刮喉咙。

    婆婆在跟他讲话,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认真听。看他编东西那么认真,脸上的表情都没个变化,海棠怀疑他就没把婆婆的话听进去半个字。

    下雨天,大家都待在家里,坐堂屋里,围着照明用的火塘各做各的事情。

    秧子都插完了,正需要天降雨露滋润。

    因为家里口粮不多了,小妹在想办法给家里屯粮,刀莲生也在努力给家里挣口粮。

    当然,这得家里劳动力多,能下力的畜生多才行。

    结果刀莲生嗔怪地瞥她一眼,说:“你想多了。砌墙就要动土。我们这里的规矩,动土要请会看风水的先生来挑日子,还要请人帮忙,必然要请客吃饭,是要花钱的。家里没几个钱,所以我暂时还不想动。”

    过了会儿,他拿起铜壶给自己倒了碗酽茶,喝茶的时候,他的视线越过土碗,又瞟她一眼。

    婆婆很高兴,将那框红苕窖藏到后坡竹林里的地窖里。

    刀莲生给家里的老牛留了一斤菜籽饼,剩下的菜籽饼他打算过些日子背到集市上去卖掉。

    为什么会想到要红苕?

    可惜没穿衣镜揽境照一照。

    海棠临窗向外望去,对面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像元宝一样,一个紧挨着一个,堆叠在一起,看着很可爱。

    从前刀家有骡子,刀家的田也会抢在插秧种稻子前先种一季油菜。但现在不行了,骡子没有了。

    一块田,农时抢得快,能收获两样粮食。

    黑色的粗麻布,斜襟上衣,七分大喇叭裤,襟口和裤脚处都绣有七彩花纹。最好看的是腰间还围了一根色彩艳丽的围裙,系在下身像穿了条半身裙一样。系带裤子和围裙把她的小蛮腰勒了出来,那腰身,看着不盈一握。

    白氏拿个火钳拨弄着柴禾。

    她还给了她搭配衣裤的一条围裙,上绣着彩色花纹,还有银饰点缀,下摆一排丝线流苏吊饰,围在腰身上,跟穿裙子也没啥区别了。

    海棠明白了。

    之后婆婆又念叨他把牲畜圈翻修一下,重提那次说的在圈里砌墙修间屋子的事情。

    她身上穿的是娘家带来的衣裙,颜色靓丽好看,做工精致,关键是棉布质地。这可比窝尼家女人一水的黑色和蓝色好看多了。

    “嗯。这是棉布做的。”

    田凤兰摇头,“三套太多了。麻线织成布再做成衣服,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呢。费时又费力。”

    “呃……”田凤兰面色迟疑。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坐在矮凳上,长腿只能伸直了,腿大张,才方便做事情。

    窝尼女人很少见裙子的,基本上都是短衣配筒裤,跟男人穿的一样,为了方便做事。颜色单调,只有黑色和蓝色。衣料很粗糙,是苎麻织成的。织得也稀松,洞洞眼眼的,都看得见里面的肉。手感粗粝,穿在身上也不舒服。

    那油菜籽出油率不高,一百斤菜籽只榨得出三四成油出来,其余大量都是菜籽饼。油坊老板给人榨油不收加工费,只要菜籽饼,以此代替加工费。

    两人的婆婆是妯娌,各自的丈夫是堂兄弟。往上再数,两人的公公的父亲是同一人。所以,关系亲着呢。

    晌午饭后,田凤兰提了一篮子麻过来,跟海棠一块绩麻。

    这一场雨来得真及时。

    田凤兰只犹豫了片刻,便表示出了强烈的交换意愿,“你要怎么换?”

    不贴饼子就不用灶屋的大铁锅了,一口鼎锅搞定,直接就搁在堂屋火塘上把糊糊熬煮熟就成,简简单单一顿饭。

    那菜籽饼是极好的饲料,喂猪喂骡子喂畜生,很长膘。油坊老板以此盈利。

    正是因为有了小妹和丈夫带头,那些又给海棠留下了深刻印象,她现在也下意识地也想为家里挣口粮。

    海棠大方让她摸。

    海棠见她又往自己身上瞧,忍不住问道:“嫂子,我身上是不是哪里不对头?”

    婆婆的麻快要绩完了,之后就会拿到隔壁堂伯娘家借用她家的织布机织成布,然后等待马帮的人回来收购后,驮到山外头去卖。

    海棠摸到门口,把布帘子轻轻拉开指宽的缝隙,凑近看外面,刀莲生母子围坐在火塘边。两个妹妹不在堂屋,估计在灶屋做事。两个人好像是在洗衣服。

    自那次田凤兰来家讨要过竹笋后,隔三岔五,只要得闲,她就要来串门子了,还主动同海棠打堆说话。www.sushouwx.com

    五月,也是山里人油菜籽收割的季节。

    两人也算是妯娌。

    布帘子下面漏出来闪烁的火光,堂屋那口火塘又烧起来了,干燥的木柴噼噼啪啪作响。

    原来如此。

    德生说他的妻子是盘龙山上男人们心目中最美的。

    堂伯娘家人多地多,养的畜生也多,还养得有猪,堂伯在寨子里还是头面人物,肯定还有外块收入,所以他们家是不得缺吃少穿的。

    海棠把玩儿着竹楼的时候,刀莲生瞥她一眼。

    拿到田凤兰送来的衣服,海棠立刻回屋换上了。

    “我这是柔软的棉花纺成纱再织成的布,你看这料子,在寨中是极难得的,做工也精致,颜色靓丽。我想,至少得换三套你们这里的麻布衣裳吧。”

    海棠喜欢极了,忍不住原地转了好几圈。

    只是,海棠逐渐发现,那堂嫂子每次来,目光总不自觉地朝她身上打量。

    海棠也将田凤兰身上穿的衣裳打量。

    火塘上空从房梁上放下来一根熏得漆黑的粗麻绳,半中腰吊着那口已经熏得黑乎乎的鼎锅,没盖盖子,清晰可见锅里煮着褐黄色的糊状的东西,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今日海棠穿的是他们窝尼女人的服饰。

    田凤兰起身上前,捉着海棠身上的上衣下裙又摸又搓又揉捏,一脸艳羡,“你这衣裙摸起来好柔软呀,而且颜色也好看,很显肤色白呢。”

    紧张的农忙时候过去了,秧子插完,寨里能帮工的地方都帮过了,没地方下力气讨报酬了,刀莲生就不再早出晚归。但他                                                在家里也没歇下,修补农具,又做了一些必要的家具,篮子背篓凳子等等,把家里坏了的更换掉。

    果然,只听田凤兰爽快地道:“好,我这就给你拿来!”

    下了雨,暑热也暂时消退下去,正好让田禾有时间适应新的生长环境。

    德生还说他的运气真他妈好,随便娶的个汉家女,竟然就把盘龙山上的女人都比下去了。他说早知道他也该找个汉女做妻子,至少纳个汉人女子做妾……

    海棠看婆婆说了几次,刀莲生都只口头答应了却不行动,她自恋地以为刀莲生还是想把床铺找机会搭回自己一个屋睡,于是去调笑了他几句。

    刀莲生帮人插完秧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榨油坊做帮工下苦力,几天后做完工回来,得到一斤菜籽油和二十斤菜籽饼做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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