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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捆得很结实,人还穿着单薄的衣裳,指节耳尖都冻得通红。

    “对了。”阿姀想起什么,放下筷子,“朱陵,到蜀阳了吗?”

    眼神却不逊,瞧着很不服。

    这银子花得,也很不错。

    “我与父亲出征前,她送我的一双臂甲,直至今日我还留着。”

    算下来,够军营里吃三顿还富余的了。

    眼看着目的也达到了,再装下去,倒显得十分无趣。

    衡沚摇摇头,又夹了一筷兔肉进阿姀碗中。

    现在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话音刚落,便有人从屋外进来,手脚利落地将朱秋松了绑。

    “所以,主公对这鱼符念念不忘,是因为?”他小心翼翼地问。

    何况正事似乎还没来得及问。

    她的女儿,都已遇得如意郎君,或许很快,便要有自己

    王宣的前厅修在水上,不知他怕不怕潮,阿姀光是在门口看着,便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涌。

    今日又听王宣叫那人为朱秋,觉得更觉得这两人之间,定然有些关系。

    衡沚拿了双长筷,一点点将调味料加进去, 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可,“不是想了很久么,晌午你便没吃东西, 即便这个时辰也不算过分。”

    锅里冒起来泡,衡沚将手边的一碟牛肉依次放进去,煮开了又全都夹进她碗中。

    夫妻俩唱得一出好戏。

    王宣撂下碗,冲上前踹了他一脚,“啐!老子管了半辈子的兵,你跟我装什么相?你那是为了我?你若没有一点私心,出去就叫青天白日的雷劈死你!”

    好在,也算是过去了。

    “不知你们来得如此快,失策了。”他和颜悦色地请人入座,命侍女上了茶。“要不要一起吃点?”

    王宣摆摆手,“这便是朱秋。我将他抓回来后一直关在牢里,至今还未发配。”

    阿姀好好睡了一日,洗去了仆仆风尘,觉得神清气爽。换上一身荷色的裙子,裹紧袖子在小路上快步走着。

    阿姀这时才发觉,他似乎一直拿着这双长筷给她夹菜,也没见他动过筷子。

    “侯爷怕是说笑了吧,此事与我又有何干系。蜀中俨然一副小朝廷的模样,收拾个臣下,哪里轮得到我这落魄王朝的小小公主。”

    阿姀将姿态放得很低,最好是将王宣架得高高地下不来台,她才更满意。

    本来做这一出戏,绕这么大个弯子,也只是想教训一番朱秋,顺带膈应膈应王宣罢了。

    “是!老子就想怀缅一下没成的那桩婚事,怀缅一下先皇后,怎么了!”王宣逐渐激动起来,“世上哪还有她那样好的女子,她就是最好的。”

    生气?

    朱秋桀骜得昂着首,“主公您也知道,我手下的兵之所以战无不胜,都是斥候得力,能一人分好几份用。在我被您抓回来前,便告知了手下人,要一直盯着这位,直到拿到东西为止。”

    “啊?”

    阿姀微微低头,看着地上的朱秋。

    朱秋下巴指了指阿姀,又冷笑一声,“我就知道那鱼符一定在她身上。”

    阿姀啧声,还真是情种。

    “主公,朝中早就没有执掌天下的能力了。我知道您在意那支私兵,所以一直惦念鱼符,我便设法为您取来,我有什么错!”

    阿姀觉得很可行。

    “这样,真的好吗?”

    衡沚手一顿,差点被锅边缘烫着,却没明白她怎么会这样想。

    王宣气得瞠目结舌,指着他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阿姀与衡沚相对而坐,面前是一张方桌, 但又与普通的方桌不同。

    昨夜那顿暖锅,刚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后来越吃越热火朝天,害得两人在院子里消食了半晌,才回去安心睡下。

    他楞了,一个壮汉子,就此呆呆地躺在原地,还没想明白原委。

    衡沚也当听笑话一般,甚至还添了杯茶。

    他明白阿姀有时心思有些敏感,却不知道,敏感竟用在这种不划算的情况上。

    衡沚将筷子搁下,认认真真望着她。

    但没多久,见主公与这两人皆不说话,心里压着的火便也窜起来,忍不住了。

    “你!本侯立刻放你回去,你马上叫你手下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将偷了殿下的东西,全都给老子还回来!”

    “你为何不动筷子,怎么只看着我吃。”阿姀又想起自己白日时,无缘无故不理人的事,有些心虚地低头喝了口茶,“生气了吗?”

    当初刚相识的时候,对他说以后打算去蜀中, 话虽然不假, 但也没有那么迫不及待。

    朱秋摸不着头脑地走了。

    “那陈氏女都死了,带着鱼符进棺材有什么用?”

    后者干脆连瞧也没瞧他,悠哉地喝着茶,学着阿姀的语气,“落魄王朝的诸侯,尚得听公主示下。”

    隔着暖锅的热气,和烛火的闪烁。

    桌面桌面中央破出了个圆洞,在桌下略低一点的地方又重新楔了板子做底,形状大小正好能将一只陶锅放进去。

    王宣又看向衡沚。

    这样一来, 炉子放在桌子中凹下去的板子上,锅就不会太高,夹起菜来更容易。

    “嗯。给了一份,我也留了一份。客栈地上还收集了一些遗落的迷药粉末,我让云从暗中查,双管齐下便不耽误。”

    “侯爷,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何必念念不忘呢?”阿姀起身,走到他身侧站定。

    “殿下,我是管不了了,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说罢,袖子一拂,竟背过身去。

    陶锅分两部分,上面是盛放食物的器具,地下是放炭火的简易炉子。

    蜀中人嗜辛味,锅中的汤还未煮开,便将酸辣沁人的香味,传遍了整个屋子。

    谁会知道蜀中这样的南地,入了冬也冷得这样快。

    从这里望出去,看得到环绕蜀阳城的十万青山,苍翠巍然。

    她使了次小性子如何也值得他不厌其烦地惯着。

    不过,阿姀瞄了一眼桌上的菜色,荤素搭配,摆满了一桌。菜色虽然不算华丽,却让人很有食欲,看来他找的厨子确实很不错。

    衡沚失笑,“那也算是哄?寻常不也是如此吗,你不妨将标准再定高些。你睡得沉,一直没醒,傍晚时我吃了东西,还不饿。”

    身体上的桎梏消失了,可心上的还在。

    事无巨细地回答清楚,她的愁眉,也终是舒展开来了。

    大费周章把朱陵骗回蜀阳,还有个原因,便是阿姀初见时,就觉得他的长相与都城郊外来挟持她的那人长得很像。

    是啊,已经二十多年过去。

    阿姀才不想接这烫手山芋,这闲事怎么就落在她头上了。

    “虽则这是你活该的。”阿姀刺了他一句,“但见你有话要说的样子,不妨说出来,兴许今日便能让你服了。”

    王宣坐在桌边吃着早饭,刚夹了块笋干入口,便见阿姀与衡沚前来,又将碗放下了。

    “怎么了!”朱秋更是不平,一个挺身却没站起来,狼狈地撑在地上与王宣四目相对,“即便是想挣点功劳又怎么了!主公,我朱秋跟了你这些年,忠勇恳切,您打了打了骂也骂了,给我个痛快吧!”

    他怎么还记得这事,阿姀心里想。

    何况王宣若是真的下得了手,还至于提人来骂了五次,还没个处置结果?

    阿姀飞速摇头。

    这是朱秋被提来打骂的第五次。

    “怎么会同你生气。”衡沚的语气温柔,却掩饰不住对她的无可奈何,“只是在哄你,在码头上,不该没听你的求援。”

    王宣气不打一处来,又踹了朱秋一脚,“你个仙人板板的,那鱼符早没用了,私兵人都死光了!老子要那鱼符,是因为那是老子年轻时同陈家女的定情信物,你知道个球!”

    原来如此,阿姀松了口气,人轻松下来,“还以为方才在榻上……已经算是在有意哄着我了。”

    方才朱秋也说了,两人为主仆已经好些年了,再怎么说也还是有些情分的。而她是个外人,怎么处置都不合适。

    “窃贼的脚印, 交给王宣了吗?”汤底里加了蜀中很有名的腌萝卜,一口吃进去酸香无比,很是开人胃口。

    第二日一早,待王宣派来的侍女收拾了这些杯盘狼藉,便有人请两人前往前厅叙话。

    “陆路本就比水路慢些,人休息了马也要吃草,大约明日才会到。”

    此话一出,阿姀看朱秋的反应,更是精彩纷呈。

    蜀中的暖锅, 其实在原州也有。但山川地域不同, 则吃法与口味也完全不同。

    “那会儿,不是故意同你发火的。”阿姀抱着有了矛盾便要当下解决才安心的态度,虽然别扭,但也诚恳了道了歉,“只是觉得……”

    阿姀听得忍俊不禁。

    “尝尝我们蜀中的好茶,仙人碧。”“侯爷这么早传我们来,可有什么要事?”阿姀淡淡开口,“总不是来看你训人的吧。”

    夜阑人静, 芜院里灯火通明。

    情至浓时,眼圈都泛红了。

    “何况,先皇后是我母后,碍着这样一层关系,我怎么好在您面前置喙啊。”

    王宣无可奈何,转而又问朱秋,“你可曾再派人偷殿下带着的鱼符?”

    整个宣侯府的人只怕都睡下了, 只有他们二人还清醒着, 一盘接一盘地涮肉。

    虽然丢了的鱼符挂饰,是她来蜀中前就找人仿造的,真的鱼符并未丢。但也该找到此人,看看背后指使者到底是谁。

    朱秋起初还不愿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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