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训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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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是我错了，是你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你，大不了一起死嘛，对不对？”她加重了膝盖的力道，“我也没有那么柔弱不堪，起码现在我努努力，咱们还是能打个平手的。”

    毒血流出，疼痛大概唤醒了傅堪的一丝神志。

    他汗湿的额头贴在她的肩膀，冰冰凉凉，急促的呼吸喷洒在颈侧。

    傅堪的喉结在她掌心不住地上下滚动。

    那暴风雨踩着他的胸膛奔腾而过，无数利刃被风沙裹挟着穿透身体，皮肉相继绽开，全身筋脉寸断，骨头化为齑粉，脖颈被布满荆棘的铁链禁锢锁紧——

    视线聚焦，依旧是空无一物的黑暗。

    傅堪闻言低下头，嘴唇立刻覆盖上一层温热的柔软。

    这次她没有拒绝自己的同情心，难得地分了一点怜悯给他。

    她对他太好了。

    谢姜芨微弱而清晰的声音传到傅堪的脑袋里，振聋发聩。

    他这毒发的频率……未免太快了些。

    他顺着气味将无形的视线定格在谢姜芨的颈侧，脉搏跳动的声音清晰可闻，血液的香甜几乎要破皮而出。

    屋内，傅堪根本没有半点起来的意思，这下该轮到谢姜芨冷汗直流了。

    她划开了手腕，滚动的喉结停止，她看见他的嘴唇微微张大，笑道：“还不可以哦。”

    傅堪：“……”

    “很好，”谢姜芨微笑道，“很饿吧？我数到1以后，说‘可以了’你才能舔掉，你听仔细了，”谢姜芨不容抗拒地说道，“十，九……”

    这次的伤口又长又深，但她几乎感觉不到痛。血液滴在傅堪的脖子上，顺着崩起的肌肉缓缓流动，她的手慢慢上移，鲜红的液体像是眼泪，落在他的脸颊、嘴唇。

    却又嘈杂、刺鼻。

    傅堪眼球乖巧地眨了眨眼。

    谢姜芨：“……不是演的？”

    可正当他要再度品尝时，那血珠已经全被他吞咽入腹。傅堪不满地皱了皱眉，浑然不知谢姜芨正在观察他的眼球颜色。

    久旱逢甘霖也不过如此了。

    谢姜芨又觉得他可怜了。

    他饮她的血，他将她作为自己的眼睛，他想靠她恢复记忆……

    她猛然提膝，重重撞向傅堪腹部，后者因为剧痛顿时卸了力，谢姜芨敏捷地揽住他的腰一翻身，一手摁着肩膀，一手掐着脖子逼他抬头，膝盖抵住他的大腿，将人牢牢锁在地上。

    他所需求的解药被温和地渡过来，全身上下的温度都由此传递。

    门口，看戏的刘掌柜和身后瑟瑟发抖的店小二，听到这一耳光后一脸疑惑地面面相觑。

    傅堪置若罔闻，不管不顾地贴着她的脖子乱嗅一气。

    “不必，”谢姜回绝了刘掌柜，芨收了金光，另一只手死死抵着傅堪的肩膀，低声咬牙道：“适可而止……”

    谢姜芨以为他想说什么，刚要低头去听，骤然对上他的红瞳。

    世界重回黑暗。

    刘掌柜皱着眉，看着他们夸张的举动。

    那箭头抵在傅堪胸口，有血迹微微渗出。

    一只温暖的掌心抚上他的额头，有一瞬间的回神。

    他瞳孔里的血色与金光退散，留下如墨的深黑，摇曳的火苗在他瞳色的点缀下显得分外妖娆。梳好的长发凌乱散开，衣服上水渍斑驳，向来平静的面孔上浮现复杂的神色，手背青筋暴起，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动作。

    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她艰难地撑住他的身体，看着他汗湿的发型，想着：“好演技。”

    傅堪的嘴唇泛着病态的白色，亟待着鲜血染红。

    人处于脆弱的状态下，精神也是最不堪一击的，他不信他们会对“美味佳肴”无动于衷。

    刘掌柜深深地看了一眼一片漆黑的屋前，皱眉道：“走。”

    她小声说着：“能坐起来点吗？我快扶不住你了……”

    谢姜芨见他如此，心中有了计划。

    谢姜芨心中却将毕生所学脏话骂了个遍。

    这是报复，绝对是。谢姜芨面无表情地想。

    屋内。

    傅堪依言抬头，她飞快划开自己的指尖，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一抹，伤口在手指离开的刹那愈合。

    像是戒断的人重新上瘾，她以血喂养，会不会是另一种饮鸩止渴？

    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世家公子，莫名其妙被人毒害，瞎了眼失了忆，要靠着仇人的血才能恢复神志，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裹挟，他不崩溃才怪。

    她浑身汗毛倒竖，刘掌柜仍在门外虎视眈眈，面前的疯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清醒……

    就当是这一巴掌的补偿吧。

    断手上施了幻术，从未有人看破过，哪怕是得道高人也抵御不住它香味的诱惑。眼前这二人虽对食用断手推三阻四，但也都情有可原，而且若这男子发病是演的，那也未免……太逼真了。

    “我是造了什么大孽……”

    “好狗狗，”谢姜芨低声道，“可以了。”

    谢姜芨：“……”

    ——被打懵了。

    可惜这两具身体依然力气悬殊，傅堪几乎立刻做出了反应想要抵抗，谢姜芨想都没想，死死扼住他的脖子，伸手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耳光。

    手指转动，金光乍现缭绕，微弱地照明了二人的脸，在指尖形成了锋利的箭头。

    “二位好好休息，我去着人请大夫。”

    傅堪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谢姜芨很满意他的反应，将他的脸再次抬了抬：“张嘴。”

    “低头。”

    听到离开的脚步声，谢姜芨专心致志地盯着身下人的眼睛，看着他因为呼吸困难而涨红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清醒点了吗？”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在山洞的那一次。

    他眼底的红色渐淡，眼神朦胧，脸上浮现一圈红晕，像是喝醉了，与巴掌印相得益彰。

    谢姜芨长叹一口气。

    刘掌柜的声音隔着门含糊地响起：“需要帮忙吗？”

    他身体的侧影仍印在边缘不肯离去，视线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纸监视着二人的动向。

    傅堪乖乖点点头。

    傅堪不知道她的心思，他此刻的思绪混沌一片，周身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要得到谢姜芨的血液。

    那耳光清脆嘹亮，用了十成的力气，将他的脸结结实实地扇得偏到了一侧。

    她松了松手，命令道。

    傅堪的身子随着她的话音毫无预兆地倒了下来。

    “差不多行了……”

    “清醒了就眨眨眼。”

    好到尚未索求过什么

    ——还真得从大动脉上放血才行啊？

    傅堪僵硬地被她推开，谢姜芨擦了擦嘴，大发慈悲地松开他，在离他几尺远的地方坐好。

    她眼疾手快地一弹指间，无形的风刃瞬间熄灭了烛火，监视之人与发狂之人的剪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室内布满黑暗。

    跟在刘掌柜身后的店小二慌了神，抬脚就要进去帮她扶，被刘掌柜狠狠瞪了一眼，生生停下脚步，硬着头皮站在后面。

    熟悉却恐惧的黑暗中骤然挤入一缕熹微的光线，女孩紧闭的眼睛与微颤的睫毛像打了一层薄光，模糊地展现在眼前。他迫切地想要留住这一缕光明，妄图更进一步，却被后者轻飘飘地避开，一切的温暖与光明在那一刻彻底消散。

    血丝蔓延，金光浮现，戾气仍未消退。

    血珠冰凉地停留在唇瓣，那芳香甜腻的味道瞬间奔走在他全身，他刚想偷偷舔掉，那滴血珠瞬间被拭去，只听见谢姜芨说：“我还没说可以吃。”

    他所期望的事物终于与自身的血液交织融合。

    眼神没有聚焦，右脸的巴掌印微微泛红，谢姜芨有一瞬间的心虚。

    “我也是有脾气的——你们男人就是这样，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动不动就发疯、动用暴力……刚才差点就露馅了，你知不知道？”

    正这么思考着，她拂袖点燃了一盏烛火，抬头看向傅堪。

    刘掌柜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带着小二关上了门。

    谢姜芨在这紧急煎熬的时刻苦中作乐地想：“他钱白花了。”

    她猛地回头，怒目而视：“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来帮忙！”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又低又绵长的呜咽，像是动物濒死前的悲鸣。

    等任务完成，若他表现好的话，她不介意在回到现实世界之前告诉他真相。

    这样可怜的人，突破他的心防也许最困难，也许最容易。

    警铃大作，她猛地一推，却被傅堪顺着力道拉近压至身下，汗水滴落在她脸侧，睁眼一看，傅堪硕大的尾巴已昂扬直立，在窗纸上映照出巨大的剪影。

    他双瞳充血，眼前幻影重重，似有狂风暴雨呼啸而来。

    “掌柜的，”店小二懵懵地说，“不如等会再来吧。”

    眉毛上的黑色褪去，被雪白覆盖，瞳孔中间晕染了点点金色，喉咙里挤压出的呜咽分明是野兽极端饥饿时的低吼。

    “三，二，一……”

    他低头还要凑过去，却被温暖的掌心推开，就听见谢姜芨嫌弃道：“差不多行了啊，没完没了了还。”

    像是风雪赶路之人遇见皑皑白雪中燃烧的柴火，他诚惶诚恐地将脸贴了上去，极轻、极轻地嗅了一下。那甜腻的响起缓和了他体内的戾气，却将渴望勾得越发深刻。

    他想去抚摸一下脸上的掌印，大概是觉得这动作太没面子，又停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