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 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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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于，不知是不是他错觉的那一句“麻糖”。

    竹徵因着他说话，不得不往他那边偏头，有点累，头发上那唯一一支素色流苏簪因着她转头，如此挂在头发旁，遮挡住她的视线。

    清醒之后他也在怀疑，曲如桢的出现实在太过巧合，她的很多行为与经历也对不上号。

    她们都是一样的生意盎然，哪怕生活是水墨画一般的淡然，都必然要往上头洒些颜色。

    他目光下移，看见了她用白绸绑住的手，不是受伤的话，绑成这样，是被什么困住了呢？

    穆常念一瞬间有将那根流苏链扯断的冲动，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放手，任由竹徵抽走。

    她到底只是个游子，陪公主玩玩能给自己抱个大腿最好，但她也不至于傻到，真以为她跟公主是什么高山流水的知己。

    她神色漠然，目光中尽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在同穆常念斗争什么，手指用力，缓慢而又坚定地将那根流苏链解救，“不劳穆公子费心。”

    他被自己的思念吞噬，竟做出如此荒唐的臆想，本应敬鬼神而远之，自己却先一步祈求鬼神能留存下她最明艳的样子。

    他的利刃，不就是那一支带到阳泉的小队么？

    竹徵这才想起来，多半是公主觉得同他们一起目标太大，干脆一起到京郊跟裴风鹤大军一起入京。

    况且……反正是玉佩，一个人能换，两个人也能换。

    “不必了，将军照看好自己就好。”竹徵说完拔腿就走，却迎面撞上另一个人。

    但他也无法明说，公主的命令如此，此时言明也并不妥当，恐授人以柄。

    她毕竟早认识裴风鹤几年，还是更相信这个在她记忆里单纯温润的将军。

    但看到曲如桢坚定地拒绝他，他还是略微放了一下心，整理了思绪，继而开口道：“肖公子会出京接曲小姐，我会护着她走。”

    曾经鲜活又特别的那个唐语蓁依旧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在遇见一个似是而非的人时就跳出来左右他的心神。

    竹徵这下是真的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抬脚就要走，但是她又想起来有一事未了，今日不解决恐怕将来也没机会，遂停下来。

    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自己也挺自私的，看着自己缠满布条的手，她现在已经不太会想起那些画面了。

    但是遗忘比记得更让她痛苦，她只能反复逼迫自己想起，又不停缠住双手将自己困住，不让自己记起。

    “这几日，我先替他照看你。”

    有几次他去同公主商量事宜时，能看见曲如桢一和公主每每笑作一团，但看到他来时，她脸上的笑容就会消失，然后便找借口离开。

    竹徵听见这句话时也很快明白了裴风鹤的意思，公主要收服金虹帮，就派他这个“良器”先去攻，她再乘机出手。

    竹徵这下回头，看着裴风鹤的眼睛，他的眼神不似穆常念的倨傲，而是平淡且温润的，直视着她，却没有黏住她，只是静静地落在她面前，没有让她反感。

    竹徵见到他动了，三步并作两步往前挪到他旁边。

    他离得太近，一偏头就能看见曲如桢那照旧的垂云髻，她这几天少见的没有穿华丽的衣袍，反而全是素净的白裙。

    这样一直互相不打照面也不是办法，于是在她又要逃跑时，他说了那一句话。

    裴风鹤的声音又在此刻响起，她有些不耐烦地顿住脚步，“肖大公子……接了信，明日出城往这边来接你，近日能少出去就少出去吧。”

    裴风鹤这几天赶路时发现曲如桢在躲着他。

    但是公主毕竟是皇家儿女，权利是他们无法脱离的一部分，公主没有算计才不正常。

    他太过思念那样的她，任由自己的情感流向一个本不应该流向的人。

    她这几天吃喝玩乐，原来瘦削的脸圆润了不少，妖冶之中多了几分可爱，眼神依旧清亮锐利着，他在不禁在心里笑了一下，倒是从来不会苛待自己，这一点也同唐语蓁一样。

    《换身份后被竹马求亲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那条流苏链。她的手本是如葱白般纤细嫩白的，但是她重新缠好的绑带绕在手掌和手指之间，莫名让人感觉其极具力量，柔中带刚。

    他怀疑曲如桢的身份，却又在得到确实证据之前必须替肖唯安照顾她。

    竹徵听完更加无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男的爱当哥哥的毛病真是该治了。

    他毕竟是将军，见过世间疾苦，真的要说罔顾性命也该是决策者的决定。

    他几乎立刻就懂了她在说什么，原来这就是此中关窍。

    头发和首饰也跟随着她的脑袋摇晃了两下，牵引出蓬勃的生命力。从裴风鹤的角度看，她格外像个素净的拨浪鼓。

    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望向他时，莫名让他觉得对方不像个夫人，反倒像个少女，她的眼神里没有亲和，更多的是锐利，如同刀锋一样刺中他。

    她                                                正欲先拨开那股流苏，却见一双指节修长的手替她解了困——穆常念捻着那股流苏，玩弄她般不肯放手，“曲小姐不如同我们走？”

    有时他在驻扎的地方见到她，她也当没看见他，直接走开。

    他思绪已经飞向别处，当曲如桢抬头看他时，被吓了一跳，往后撤了一步。

    她的心结已解，此刻却有些放不下面子，仍然在说了一句“知道了”后，就迈开腿要走。

    “穆公子，有件东西，我怕今日不给你，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他压下心里杂乱的思绪，听见对方有些不稳的话音：“怎么可能？”

    再比如现在，她明明没有去过京城，说出的那些话却不似转述，反倒像真正经历过一般。

    没成想到裴风鹤这里，以为她是近乡情怯，有些触动。

    前头穆常念在几次讥讽裴风鹤后，终于夹枪带棒地完成了此次商议，他今日丢面，不欲过多停留，抬脚便要走。

    他几乎没有过多思考，那句“是怕我吗”就脱口而出，是他下意识地觉得曲如桢同曾经的唐语蓁一样，受不了别人的挑衅吗？

    他思忖了一下，说：“我手中剑，或为良器，但亦可为他人驱使。”

    穆常念踱步过来时，脚步轻得不像话，但他站定于竹徵与裴风鹤之间，身体对着裴风鹤，却微微偏身，用玩味的眼神望着她，“公主说，你们先在此地休整几天，到京畿外分开走。”

    况且她晕倒后还能在厮杀之中保住一条命，这样也能解释了。

    他想着，她毕竟是以童养媳的身份在张府待了十几年，不愿意认祖归宗回到牢笼里实属正常，估计也是从小不知如何同人亲近，有些无措。

    她看向穆常念那圆润而又慈悲的眼睛，他的眼神倨傲中带了几分玩味，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他追逐不停的猎物，很不爽。

    穆常念接连碰壁，却仍未忘正事，咬牙切齿地同裴风鹤交流关于汇合事宜。

    不过其实这也给了他喘息之机，他终于想通了为什么他会如此不受控。

    当时那些一直不停靠近的人，应该也是想先保下她的性命。

    比如她其实被关府里十几年，常年受张巡打骂，性格却如同自由畅行的鸟儿般肆意昂扬。

    虽然非要解释也不是不行，但他总觉得，一个几岁就离京的人，不可能有这么清晰的记忆。

    穆常还没出言奚落她，就听见这一句，他又变得饶有兴味起来，用那种逗弄的眼神望着她，声音绵长，“噢？什么东西？”

    “不过，将军您杀伐果决，确实是良将，我不怕您，却怕您手中利刃。”

    边疆五年，他的记忆与怀念全部停滞并封存，成为沉溺于海底被遗落的宝藏。

    公主只是缺一个同龄玩伴，那么她扮演这个角色就好。

    竹徵望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总觉得这不离嘴的笑容有点怪异，“穆公子倒是好兴致。”

    来人黑衣夜行，颇具几分鬼魅之气，走路无声，似是飘到她面前，“曲小姐怎么就要走了？”

    竹徵听见这句话时有些不知所措，她跟肖唯安只斗过嘴，可从没有做过兄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便宜哥哥。况且她也只是个套了曲如桢壳的老相识，叫他哥哥是小事，要怎么相处却是大事。

    曲如桢亲身经历了战场，并且晕倒在血泊中。势必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出兵，况且此举完全罔顾了她的安全，与他们先前的约定截然不同，即便他当时已经特意让人先保住她。

    这几日同公主相处下来，她觉得公主在她面前就是那种高中小女孩，她们分享些时兴的玩意和最近风靡的胭脂水粉。

    想起她那日在地牢里冰冷而又决绝的眼神，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就如此变为了陌路人。

    肖唯安的妹妹，四舍五入也是他的妹妹，他虽怀疑她的身份，可确实是应当照顾她。

    他想着，以后总得习惯的。到了京城，又会有多少类似的状况出现？他明明知道不是，又凭什么任由自己的情绪发酵？

    裴风鹤在后头看着他俩的对峙，按耐下内心的不悦，明知自己不是真的在意她，看到这种场合仍旧无法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