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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风鹤见到她方才转头过来,他那张素来温和疏离的面庞也沾染了星点血迹,开在他脸上像一朵朵危险的曼陀罗,身上也是冰冷的铠甲,此刻她忽然感觉裴风鹤也像是从鲜血里开出的血梅,有些可怖。

    说不定她知道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缠满绑带的手,感觉自己已深陷在了淤泥里,无法拔出双脚,静待着被吞噬。

    她疑惑之中却又感觉到窒息,好像有什么东西掐住她的喉咙,拿着她渴望的东西,像逗趣一样一步一步看着她走入一个,精心设计好的牢笼。

    裴风鹤脸抽了一下,严肃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却没有说什么,仍旧解释道:“这种花纹寻常人看来不特别,但是有他们特殊的画法,易辨认又不起眼,是很多秘密传信的首选。”

    “后来公主下令要先走一步,穆公子就将刘掌柜带走了。”

    裴风鹤却并不意外,他仍旧盯着那具尸体,淡漠地说:“他说了,只不过事关公主,并没有写在口供上,公主后来将他放离,他在路上被人打晕,再醒来就是在这里。”

    而且,只有她知道,玉华楼跟其他穿书者也有关系。那么就只可能是五年前被接手的,也就是说有穿书者和背后势力合作,就是为了金库?

    走到裴风鹤的营帐门口,她才发觉已经走神太久,踏进营帐行完礼,才发现裴风鹤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

    她有种被摄了心魄的感觉,心里像是被人用鼓槌敲了一下,赶紧后撤两步,远离那血泊。

    她看完后皱着眉头看向裴风鹤,对方屏退了自己的部下后方才开口:“我同穆公子在刘掌柜身上审出来的,只有上线在京城权贵之家,他们之间只用带花纹的信纸交流。”

    裴风鹤愿意坦白,多半是为了肖唯安,可是,现在他们似乎又不得不绑在一起,再去寻找线索。

    竹徵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出口也是废话,偷偷翻了个白眼将手帕揣回袖中。“死要面子。”她暗骂一句。

    她裴风鹤视线落在的地方看去,那是一个身形纤瘦的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没了气息,鲜血像是从他嘴里喷涌而出,流淌在地上带着余温,血泊甚至照映出她低头时曲如桢那张妖冶的脸,如同开在似火烈焰里的一株血莲。

    竹徵看着裴风鹤愣了半天,还是没接过手帕。顿时感觉他越来越墨迹了,四年前递给他手帕时接得倒是快,如今反而收敛起来了。

    竹徵听见这话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只得悻悻地摸摸鼻头,装作不经意地揭过。

    逻辑不通,肯定缺少了哪个环节。而且指引他们去查玉华楼的人也很诡异,就是为了借他们的手铲除玉华楼吗?

    她看着手忙脚乱捞住茶杯的胡娘子,扑哧一下笑出来,“今天是不是就能见到许大哥了?”

    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却听见裴风鹤又变严肃的声音,仿若钢铁般硬挺:“今日城中,又发现了木樨花纹。”

    裴风鹤方才认命似的闭眼,缓缓开口:“……木樨花纹。”

    裴风鹤整理完毕,却听见帘外有人通传,他俩齐刷刷地向帘幕那看去,得到裴风鹤的首肯,一个将士才低着头进来,在裴风鹤的耳边说了几句。

    胡娘子是随军娘子,在被裴风鹤派来跟她之前,一直是随军队打些杂。而胡娘子的丈夫许大哥是斥候兵,胡娘子最近一直跟她一起,同许大哥也有很久没见了,今日应该是要回来同裴风鹤汇报。

    外头又有通报声传来,竹徵听见通传裴风鹤叫她就头疼。但是转念一想,说不定是跟那个栽在他门口的人有关。

    他刚去时就单枪匹马闯北狄大营,先杀了当时驻边大都尉的副手,既征服了边疆桀骜不驯的军队,又倒逼他们集合起来面对北狄的怒火。

    他们被这位裴将军的勇气和能力折服,坚信他一定可以打退北狄。

    他正准备拿平日里包扎的三角巾勉强揩一下时,一只白嫩的手伸过来,捏着的是一方女子手帕。

    《换身份后被竹马求亲了》

    “反正家里人都死的差不多了,不如就放手一搏,至少我这辈子值了。”胡娘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竹徵仿佛能看见她的眼神里的河流。那是一条流淌着全家人的不幸,和她年少时候热血的,是每一个被北狄伤害的百姓都有的,河流。

    拐卖……张巡……玉华楼?

    他抬头,看见曲如桢正歪头看着他,她没有笑,只是不经意地像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却莫名让他感觉有股暖意,像是冬日暖阳之下热乎的红薯,不知为什么有种心安的感觉。

    如果张巡的死是因为突发恶疾的意外,那第二个人同样的死法,也是意外么?

    裴风鹤偏头看见竹徵一直不太自在地盯着他的脸,他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脸颊,终于发现脸上的血凝滞住,杂乱无章,有些不雅。

    她自己知道裴风鹤同她说这件事,多半是为了回京城她证明自己是唐小姐,可是此一遭,人证死了,就剩个口供也没有更实际的证据。

    甚至幕后的人根本不惧怕被他们发现,因为他们毫无证据,甚至猜不出动机。

    后来十八岁的裴风鹤来到这里,招兵买马,戍卫边疆,起初他们都不相信他,因为他甚至尚未及冠。

    胡娘子被她的忽然出现吓得险些拿不住茶杯:“还有什么事?”

    裴风鹤手攥得很紧,仿佛在忍耐什么,竹徵却好奇地追问,“什么花纹?”

    竹徵看完之后感觉自己已经被困在了一张巨大的网里,对方要她如何就只能如何。口供上说,这个人是张巡的部下,十五年前受指使拐卖了曲如桢,也就是唐家小姐。但他不知道自己的上线是谁,一直只通过玉华楼联系,投奔张巡也是对方的指示。

    竹徵正在营帐内同胡娘子品茶,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叫喊,竹徵愣了一会儿,向外看去,胡娘子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听说今天有个人栽在将军营帐外,估计是在审呢。”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玉华楼,对方是想引他们继续查玉华楼吗?可是那天,裴风鹤和穆常念不是说共审玉华楼掌柜吗?

    她即刻转头,看着他那双又回归冰冷的眼睛。

    她终于还是收拾心情,准备去看看有什么事,步子已经迈开了,但走到帘帐外,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将脑袋探到里头。

    竹徵听                                                见这花觉得有点耳熟,但是想不出在哪里听过,“还专门弄个花?”

    这几日他们走走停停,为了等公主先抵达,安营扎寨在此地几天了,裴风鹤却还没下命令继续走,不知道是在等谁。

    胡娘子说,她家本来就在边陲,村里早被北狄屠了个遍,只有他们几个可以躲在缸里的小孩子幸免,他们那时只能挖野菜吃树皮为生,许大哥跟她也算是青梅竹马,他们一起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

    竹徵看着胡娘子的小女儿情态,笑得更欢,那样子仿佛是她自己有了心上人一样,“那你今天就好好等着他吧,不用待在我这里了。”说完也不等胡娘子嗔怪她,就笑嘻嘻地走了。

    她需要真千金的证据,他需要木樨花纹的线索。

    她也问过胡娘子,丈夫从军,她又随军,战场上刀剑无眼,为什么甘愿冒这个风险。

    他花了一年时间训练出自己的军队,又花了一年时间摸清北狄的打法路数,接下来两年就是拉锯战。

    她一路下来,尽是河清海晏,壮丽河山。

    汇聚成的江海或许就这样冲刷了北狄给这个国家留下的痛苦印记。

    幕后的人不知是敌是友,但是很明确的事是,张巡和这个人肯定知道威胁到了对方利益的事,不然不会费这么大劲还毒死他们。

    倒确实是个解释,但是总觉得有些牵强,公主放他是因为竹徵不追究,可为什么木樨花纹,穿书者,拐卖全部都在他身上汇集呢?

    裴风鹤挥了挥手,将士就将口供递给她,她还是不太看得懂这里的字,吃力地辨别着。

    竹徵听见这话眉头皱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点点头便过了。

    他手边却没有可以擦拭的东西,今日穿的是铠甲,身上也没带面巾。

    在她要收手之际,裴风鹤才开口,“不必了。”

    竹徵的肢体瞬间像被冰冻起来,一股寒意从指尖慢慢蔓延到她的肩膀,她几乎是僵硬地抬起头,看见裴风鹤眼里的寒光。

    胡娘子少见地红了脸,反而有些羞赧地低下头,“他前几日给我的信,估摸着是今天。”

    她见到刚刚递手帕之后裴风鹤略有松懈的眉间又狠狠皱起来,发现自己有将其抚平的冲动后,略微惊了一下,有些慌乱地后撤一步,将目光从裴风鹤脸上移开。

    而胡娘子和许大哥,就是在裴风鹤杀了大都尉副手之后投军的。

    竹徵想到什么般回头,一时间汗毛都竖起来:“公主那日,问过我要不要追究人牙子的过错,我拒绝了。”

    裴风鹤也确实没有了平时的耐心,简短地说:“死了,死法和张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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