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 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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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她眼的风景，如同今日府里一般的荒凉，初冬的风吹起，掀起一地的荒芜。

    她思考了一瞬，还是觉得无处安放这簪子，终究还是要插回去，手刚刚举到胸前，就有一只温热的手接过她的簪子。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看见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就那样将簪子带离她的视线。

    竹徵听见这一句，一直紧绷的弦才终于松懈下来，长叹一口气松下力气。

    竹徵摸到裴风鹤身后，才悄悄地同他说：“走了吗？”

    竹徵听见没动静了才敢探出头来，踏着不是很稳的步子从门后鬼鬼祟祟地出来。

    裴风鹤用脚将门勾开，竹徵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谨慎缓慢的侧影，她听见兵刃相接的声音，从门后露出一双眼睛偷看，裴风鹤正跟两个人缠斗，后面还有几个插不进身的拿着剑站在后面。

    她听见这一句话，已无力再做出任何反应，糊满已经干涸凝固血渍的手缓缓出现在她眼前，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而出，落在胡娘子手上混着一些血色滴落，看起来真的像流动的汩汩鲜血。

    裴风鹤拉着缰绳的手默默捏紧了，曲如桢对马鞭有阴影，因此他们今日都没配马鞭，此刻却显得有些不足，他只希望能再快一点。

    她眼中迷蒙散开，此刻方才清醒一点，刀山火海，总要自己去闯闯才不会再被幻象围困，她来这世上，总不能一直这样永远囿于其中。

    “上回……就是我先走，这一次，好歹护住你了。”胡娘子动不了，只用安抚的眼神看着她，温暖又痛苦。

    竹徵那一刻如坠冰窟，胡娘子是……替她承受了吗？摄政王本来应该是想灭她的口？

    胡娘子目光转到营帐的顶部，空虚得像是透过这些望着什么别的东西，又像是在期待什么。

    她想的不错，可真正看见胡娘子全身血红，手足无措的大夫只能拼命塞住她不断往外涌鲜血的伤口，红色在她眼前炸开，只剩余浪在翻涌。

    她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躲着不给裴风鹤添麻烦，但是裴风鹤虽说是将军，这么多暗卫围杀他也吃不太消，她必须想个办法。

    明明是她总是自己摔倒，怎么别人扶住她呢？

    她心中汹涌的情绪找不到落点，积攒着在脑海中翻起一阵一阵的浪花，最后只剩虚无的波浪，她已经几乎看不清路，眼中甚至不是雾气，而是潮水，立马就要决堤。

    《换身份后被竹马求亲了》

    “将军！”

    “这么久……都没反应。”裴风鹤几乎刹那之间声音就染上了几分冷意，抬头看着天，也是广阔而白净的。

    竹徵着急得不行，边往里头走边催促，“问什么？”

    胡娘子在看到她之后，眼神中的防备与不安卸下了许多，她却少见地，不敢去看那一个全身是血的熟悉身影。

    或许是他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淡淡关心，或许是他冰冻三尺的眼神已经开始慢慢破裂，亦或是他不再像曾经那样礼貌而又陌生地将将扶住她，而是有力地托住。

    她只能转移视线到那位垂垂老矣的大夫身上，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颤抖，话语几乎已经不成句了，“大……大夫，不会死吧？”

    他说：“每一步踏稳了，才不会摔，前路迷雾未散，不要自己先乱了阵脚。”

    那士兵睨着裴风鹤的神情，得到他的首肯才吞吞吐吐地说：“就……就是胡娘子去喂信鸽，但营地里应该是埋伏了人，早就等着，问……”

    无声的营帐里，却似是有所有人都能听见凄凉的歌声。

    衣袂翻飞之间，尽是凛冽之色，裴风鹤只在倏忽之间捕捉到了那一点，就马上跟上她的步伐翻身上马。

    竹徵撞完就马上后撤几步，一手去取脑袋上的簪子，一边冷静地看着裴风鹤将那人卡在门中的手狠狠折了一下。

    他没回头，“走了。”

    竹徵听见这话，一股得意从内心深处悄然蔓延，她有些眉飞色舞了：“那当然。”一边还想将刚刚的拔下来的簪子插回脑袋。

    她未进那帐子里，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抬起的脚顿了一下，有些不敢进去。不知为什么，脑海中响起来裴风鹤的声音，“踏稳了才，不会摔。”

    竹徵一愣，才发现，鸟哨没有引人过来也便罢了，居然连信鸽都没有招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发现了一个自己很久没有用过，几乎要忘记的东西——那个青蓝的鸟哨。

    裴风鹤一直是备战状态，手持利刃，竹徵也依旧取下了那把簪子，悄悄藏在手心。

    但是她今日发髻梳的不好，有些一边大一边小，她摸了半天也无法寻找到合适的缝隙，以一个及其滑稽的姿态插了半天，都有点想破罐破摔了，手臂酸麻得只能暂且放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不敢使劲，只轻轻，颤抖地触上胡娘子的手，对方的手太烫了，几乎要将她烙出一个印子来。

    害怕这模样就是最后一眼，又害怕胡娘子这样子与平时迥异，她控制不住情绪和慌乱。

    竹徵乍一听还没能弄懂他什么意思，听到“胡娘子”三个字猛然反应过来，不管不顾地抓住那个士兵追问：“胡娘子怎么了？！”

    竹徵想到了什么，也顾不上形象，提着裙子就跑起来，“营地！”说着都来不及招呼人，跑到他们今日骑的马前，就想要策马回营。

    她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提着裙子跑向里间，“这一次不能再摔了啊。”她想。

    她有些赌气地抬头，却看见裴风鹤的表情却没有她想象中的轻松，反而眉头微皱，像是在担心什么。

    她站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迈着步子跟在裴风鹤身后进入。

    她感觉自己像烤串上的肉，被人扶住脑袋，用有些轻柔的力气帮她插了一个东西进层层叠叠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还连带拍了拍她那不太整齐又很生动的发髻，居然还略带宠溺，“好了。”

    她翻身下马，脚刚触及地面，就感觉身体有一根线，细细的一条，却拉扯着她的内脏，瞬间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牵引移了位，她眼前又闪过那时的遍地血红，手上的绑带感觉缠住了她的脖颈。

    裴风鹤动作迅速，将这人的手拧错位后，就收手先抽佩剑，用脚快速地踹向门，连带着翻飞的衣角一起，如同撞钟般利落，那人应该被他这样一下推到远处。

    那苍老的人此时也显露出几分无奈，一手堵着伤口，一边说：“伤到要害，止了血就只能看命了。”

    今日之事，更像是调虎离山，对方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了他，只是想给他一个震慑——对方知道他所有的动作，不要再查下去了。

    踟躇不进终究脆弱，她既要走，步子就必须稳，大不了上山入海，这苍茫大地，总有胡娘子的活路。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踩在地面发出的声响让她整颗心都提起来了，她有些警惕地望向营帐的方向。

    竹徵疯狂思考着，能来刺杀的多半就是摄政王，他应当是怕木樨花纹被裴风鹤带回京，顺着这条线把他摸出来。

    裴风鹤之前将鸟哨给她时就交代了，这声音特殊，效果怎样不说，至少能起到震慑作用。

    裴风鹤看见自己熟悉的人，也微微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剑还未收进去，就听见对方说：“胡娘子不行了！”

    裴风鹤和这些人缠斗时，听见这声音几乎立刻会意，在下一次架着剑对峙时，没有急着将对方的武器打落，而是用胜券在握的眼神盯着对方，悠悠地说：“你们一个都逃不掉，幕后的人是谁？”

    “只是我男人，答应了他，给他做烙饼的，这下怕是，要失约了。”

    她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深吸一口气，将鸟哨吹响，声音悠长而响亮，荡在这片无人之地。

    营地里留下的，有很多当时跟金虹帮缠斗之后剩下的伤兵，他带的人本来就不多。

    那群人明显就慌了，齐刷刷地看着那个同他对峙的头头，这人蒙面看不到脸，却见他皱起眉，一双眼睛透露出来纠结，终于还是收手，“撤！”

    竹徵下意识猛地将门关上，但有一股力气同她对抗，实在推不动，只好用侧过来用肩背撞了一下，门板这才拍到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不敢在胡娘子面前哭，只能收紧了握住她的手，任由头埋在那全是血渍的手上，泣不成声。

    那将士方才吞吞吐吐地说：“问她是不是曲如桢，胡娘子许是认下了，那人捅了她马上就跑了。”

    骑到靠近营地的地方后，竹徵不妙的预感顿生，太安静了。

    骑马或许算她为数不多在这个世界能掌握的技能了，她一脚踏在马鞍上，另一只脚用力一蹬，迅速地上了马，动作迅速得连裴风鹤都惊了一下。

    最近虽然是暂时安置在这，但是平日里多少会有拉练声，也会在固定的距离里留有部分守岗的，今日静得出奇。

    裴风鹤方才收剑，摩挲这剑柄上凸起的花纹，似在思考什么。

    在这瞬间，裴风鹤将眼神投向她，她即刻就懂了裴风鹤那目光的意义，背贴门，握紧簪子。

    竹徵这才放松了下来，听见裴风鹤声音也像染上了几分暖意，“很聪明，多亏你。”

    她一阵眩晕，不自觉地往下栽，却感受到有人有力地撑了她的手臂一下，她回头，裴风鹤的面庞和她刚成为曲如桢时看见的重合，却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份最开始的疏离与冷漠，已经消失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