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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那日胡晓峰跟初澜说的话，水边的人靠着这条江过活，却也有人永远沉睡在了这条江里。
莫池又不说话了。
初澜将棉签蘸了碘伏，拉着莫池的手帮他上药。
陈芳草早习惯了随意出入他的房间。
“不疼。”莫池抿唇，“痒。”
在给莫池擦去背上的图腾后，他便自行下楼回了房间。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莫池“嗯”了声。
民宿里静悄悄的，初澜下楼转了一圈，陈芳草和莫池都不在。
莫池应该在洗澡。
窗帘只拉了一半，天光从另一半洒进房间，蒙上了余晖散尽后的深蓝色调。
而白日的震慑过后，便是夜间的祭奠与安抚。
最后化作一轮血红的夕阳，女孩站在教学楼的楼顶，纵身一跃。
原本轻描淡写就可以找理由含混过去的一件事，偏偏被他此番操作搞得古怪别扭又刻意。
莫池将头埋进掌心，枯坐了会儿。
“你到楼下等我，我换条裤子就来。”
当时自己 的状态很恍惚，又不知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因而根本没顾上这张纸后来去哪儿了。
——原先流畅的线条被他那晚用橡皮反复擦完又描摹，弄上了不少印子。
“痒是好事，证明伤口在愈合了。”
“好。”
“不用麻烦了，就这个挺好。”
“是在龙王庙求的么？”
——他有信仰的神。
初澜的语气听上去很自然，让莫池紧绷的肌肉也有了一丝丝放缓。
本来只是想拧下试试，结果门居然“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初澜拿他没办法，心说这又是犯了哪门子倔？
*
可能是怕把初澜的床坐脏，他还主动把昨天画背时用的布单又蒙了上去。
“你小时候就是这么藏考卷的么？”
初澜直起腰，莫池的视线跟着他起身，短暂落了一瞬，再次错开。
“那张画我没画完，当时还以为你不喜欢。”初澜缓声说，“如果你想留着做纪念，不如我重新给你画一幅？”
六点半，莫池应该快出发了。
莫池顿了顿：“你别蹲在这儿。”
他坐回到床上，想去摸烟，发现原先的那包已经抽完了。
室内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桌子，一座衣柜，一只落地电风扇，还有一台早已停产的日立牌录音机。
初澜猛地睁开眼，于是蝉声再次变得聒噪起来。
——初澜的衬衣领被他自己解开了，但凡敛眸，就能看到那截欣长白皙的脖子。
他深呼吸了下，从床上坐起来，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带着股淡淡肥皂味，应该刚刚才洗了。
是已经出去了么？
但此刻的他，却已不配成为神明的信徒。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初澜担心莫池中午喝多了酒，别是睡过了，便又返回二楼，站在201外叩了叩门。
还以为早被莫池扔了呢。
游龙王本身除了祈祷风调雨顺，也是为了震慑那些在水下作祟的江魂。
转念一想大概是觉得屋子乱，没来及收拾又好面子，于是轻舒了口气说：“不然去我那儿？”
他让莫池在房间等自己，先去一楼拿了医药箱，又到厨房找陈芳草要油。
初澜等了片刻，又敲了下。
“这样操作起来方便。”初澜拿出碘伏和棉签，见莫池还是不动，将自己的手摊开催促，“快。”
“没事。”莫池淡淡道，“反正我也看不懂。”
就在此时，卫生间的门打开了，莫池下身只围了条浴巾从里面走出来。
他小时候没藏过考试卷，他的成绩根本不需要藏。
等到初澜帮他全部上好药，合上医药箱时，头顶再次传来对方低沉沉的声音。
“这个太潦草。”
或许是真喝多了反应慢，莫池半天才慢慢将自己的手放到初澜手上。
进到房间，初澜先是把空调打开，又将窗帘拉上。
视线再次移向旁边的枕头，静了下后，伸手将压在下面的那张宣传页拿了出来。
“我有信仰的神。”
卫生间隐隐有水声，朦胧的光从门缝透出一丝来。
莫池手上有好几条伤口，浅的地方基本都已经结痂，但深的位置因为被鼓槌摩擦，又有些裂开。
山歌与乐声隔着很远飘进屋里，初澜的意识慢慢也变得有些混沌。
落日余晖照进房间，整个屋子都被染成了深红色。
初澜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下是在去橹石湾的路上见过前往这座寺院的木牌。
这栋房子除了旅游旺季时会来人，平时多数时候就只有他和陈芳草两个。
喝多的莫池好像真的要比平时固执。
“就是不信。”
莫池背对初澜，心下已知多半是陈芳草下午来给他送醒酒汤时忘记锁门。
他给莫池发了条消息，也是半天没有人回。
屋内没人应声。
屋里的光线瞬间变得柔和，初澜抬手解开了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
初澜不解地“嗯？”了声。
初澜见拗不过，只好点点头，默了下又说：“起码让我把这幅画补完吧。”
而当把这一切都做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反应实属过激了。
接着将宣传页放进抽屉锁好，又新拆了包烟，拿着钥匙出了房间。
初澜点头哄道：“好，不信。年轻人要相信科学。”
“小池老板。”
莫池捡起床上的衣服，背对着初澜套头穿进去。
而这全程，莫池的视线仅仅只向下垂过一次，就一直目视着前方。
他来自“艺术家”的那点强迫症又上线了。
见还是没人开，他的视线落在了门把手上。
初澜也洗了个澡，躺在床上闭目小憩。
一系列动作称得上行云流水，但也很是仓促，甚至不小心磕到床脚，往前栽了下。
莫池颈上还带着那枚陈芳草给他的护身符。
这晚，朔松江畔的人们要划着竹筏到江上祭祀江魂。
“不是。”
听到门响，莫池眼睫颤了颤掀开。
莫池愣了愣，反应过来初澜问的是护身符，轻轻说了句：“不是，在藤若寺。”
“你信佛？还是你妈妈信。”
《上了年下野犬的船后》
初澜将橄榄油放在一边，决定还是先帮莫池消毒手 上的伤口。
陈芳草轻车熟路地拿了瓶橄榄油给初澜：“辛苦你了啊，初老师！待会儿我把醒酒汤送上去。”
刚迈出一步就僵在原地，与站在门口的人四目相对。
今晚不睡了，再用橡皮好好擦几遍。
红纸香烛、迎神轿辇，滔滔江水，还有烈日下布满汗珠的古老图腾……
……
“我妈。”莫池淡淡说，“我不信佛，也不信龙王。”
就在莫池紧锁眉头，绞尽脑汁思考着该如何向初澜解释自己刚刚那一通邪门操作时，身后传来对方温和的声音。
稍稍一动，护身符便轻轻摇晃起来，时不时还会碰到初澜的头。
“是么？”
但换言之，如果今天是其他客人来，他也决不会像现在这样慌乱。
莫池眉心跳了跳，却没转身。
“疼？”
初澜问。
过了会儿才低低“嗯”了声。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抱歉，我没有进去。”
“这话可别让那些长辈听到，好歹也是亲自抬神轿、站船头的。”
尤其是笔尖断掉的地方，至今都还有一个丑陋的黑点。
初澜摸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非常眼熟，是自己第一天来的时候，用作画莫池速写的那张。
初澜想起对方中午说不喜欢有人进他房间，决定先到楼下等。
莫池“嗯”了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与初澜的猜测截然相反，莫池的房间非但不乱，反而相当干净整洁。
初澜连忙解释：“我看你一直没出来，担心你睡过就来敲门，结果门没有锁，一拧就……”
称不上是睡着，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画面。
莫池面无表情地听着，几秒后那双深暗的眸底忽然蓦地一颤，快步走到床前将宣传页迅速往枕头下一塞，又下意识扭头检查墙上挂的白布。
莫池闭眼：“你别呵气。”
他干脆直接在莫池面前蹲下，打开医药箱。
“手。”
等初澜再回到屋里，就见莫池坐在床上，两腿微微张开，垂着头闭目养神。
初澜小心翼翼边用棉签擦拭，边轻轻吹气，莫池的手又要往后撤，被初澜抓住。
就算莫池一路上来并没将力量全压在他身上，但对方到底人高马大，此番折腾下来初澜也出了不少汗。
然而就在关门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莫池的床头放着一张广告宣传页。
“哦。”初澜笑笑，继续帮他上药。
身后的门被初澜关上了，莫池终于松了口气，肩肌缓缓下沉。
] 正如那日胡晓峰跟初澜说的话，水边的人靠着这条江过活，却也有人永远沉睡在了这条江里。
莫池又不说话了。
初澜将棉签蘸了碘伏，拉着莫池的手帮他上药。
陈芳草早习惯了随意出入他的房间。
“不疼。”莫池抿唇，“痒。”
在给莫池擦去背上的图腾后，他便自行下楼回了房间。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莫池“嗯”了声。
民宿里静悄悄的，初澜下楼转了一圈，陈芳草和莫池都不在。
莫池应该在洗澡。
窗帘只拉了一半，天光从另一半洒进房间，蒙上了余晖散尽后的深蓝色调。
而白日的震慑过后，便是夜间的祭奠与安抚。
最后化作一轮血红的夕阳，女孩站在教学楼的楼顶，纵身一跃。
原本轻描淡写就可以找理由含混过去的一件事，偏偏被他此番操作搞得古怪别扭又刻意。
莫池将头埋进掌心，枯坐了会儿。
“你到楼下等我，我换条裤子就来。”
当时自己 的状态很恍惚，又不知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因而根本没顾上这张纸后来去哪儿了。
——原先流畅的线条被他那晚用橡皮反复擦完又描摹，弄上了不少印子。
“痒是好事，证明伤口在愈合了。”
“好。”
“不用麻烦了，就这个挺好。”
“是在龙王庙求的么？”
——他有信仰的神。
初澜的语气听上去很自然，让莫池紧绷的肌肉也有了一丝丝放缓。
本来只是想拧下试试，结果门居然“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初澜拿他没办法，心说这又是犯了哪门子倔？
*
可能是怕把初澜的床坐脏，他还主动把昨天画背时用的布单又蒙了上去。
“你小时候就是这么藏考卷的么？”
初澜直起腰，莫池的视线跟着他起身，短暂落了一瞬，再次错开。
“那张画我没画完，当时还以为你不喜欢。”初澜缓声说，“如果你想留着做纪念，不如我重新给你画一幅？”
六点半，莫池应该快出发了。
莫池顿了顿：“你别蹲在这儿。”
他坐回到床上，想去摸烟，发现原先的那包已经抽完了。
室内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桌子，一座衣柜，一只落地电风扇，还有一台早已停产的日立牌录音机。
初澜猛地睁开眼，于是蝉声再次变得聒噪起来。
——初澜的衬衣领被他自己解开了，但凡敛眸，就能看到那截欣长白皙的脖子。
他深呼吸了下，从床上坐起来，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带着股淡淡肥皂味，应该刚刚才洗了。
是已经出去了么？
但此刻的他，却已不配成为神明的信徒。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初澜担心莫池中午喝多了酒，别是睡过了，便又返回二楼，站在201外叩了叩门。
还以为早被莫池扔了呢。
游龙王本身除了祈祷风调雨顺，也是为了震慑那些在水下作祟的江魂。
转念一想大概是觉得屋子乱，没来及收拾又好面子，于是轻舒了口气说：“不然去我那儿？”
他让莫池在房间等自己，先去一楼拿了医药箱，又到厨房找陈芳草要油。
初澜等了片刻，又敲了下。
“这样操作起来方便。”初澜拿出碘伏和棉签，见莫池还是不动，将自己的手摊开催促，“快。”
“没事。”莫池淡淡道，“反正我也看不懂。”
就在此时，卫生间的门打开了，莫池下身只围了条浴巾从里面走出来。
他小时候没藏过考试卷，他的成绩根本不需要藏。
等到初澜帮他全部上好药，合上医药箱时，头顶再次传来对方低沉沉的声音。
“这个太潦草。”
或许是真喝多了反应慢，莫池半天才慢慢将自己的手放到初澜手上。
进到房间，初澜先是把空调打开，又将窗帘拉上。
视线再次移向旁边的枕头，静了下后，伸手将压在下面的那张宣传页拿了出来。
“我有信仰的神。”
卫生间隐隐有水声，朦胧的光从门缝透出一丝来。
莫池手上有好几条伤口，浅的地方基本都已经结痂，但深的位置因为被鼓槌摩擦，又有些裂开。
山歌与乐声隔着很远飘进屋里，初澜的意识慢慢也变得有些混沌。
落日余晖照进房间，整个屋子都被染成了深红色。
初澜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下是在去橹石湾的路上见过前往这座寺院的木牌。
这栋房子除了旅游旺季时会来人，平时多数时候就只有他和陈芳草两个。
喝多的莫池好像真的要比平时固执。
“就是不信。”
莫池背对初澜，心下已知多半是陈芳草下午来给他送醒酒汤时忘记锁门。
他给莫池发了条消息，也是半天没有人回。
屋内没人应声。
屋里的光线瞬间变得柔和，初澜抬手解开了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
初澜不解地“嗯？”了声。
初澜见拗不过，只好点点头，默了下又说：“起码让我把这幅画补完吧。”
而当把这一切都做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反应实属过激了。
接着将宣传页放进抽屉锁好，又新拆了包烟，拿着钥匙出了房间。
初澜点头哄道：“好，不信。年轻人要相信科学。”
“小池老板。”
莫池捡起床上的衣服，背对着初澜套头穿进去。
而这全程，莫池的视线仅仅只向下垂过一次，就一直目视着前方。
他来自“艺术家”的那点强迫症又上线了。
见还是没人开，他的视线落在了门把手上。
初澜也洗了个澡，躺在床上闭目小憩。
一系列动作称得上行云流水，但也很是仓促，甚至不小心磕到床脚，往前栽了下。
莫池颈上还带着那枚陈芳草给他的护身符。
这晚，朔松江畔的人们要划着竹筏到江上祭祀江魂。
“不是。”
听到门响，莫池眼睫颤了颤掀开。
莫池愣了愣，反应过来初澜问的是护身符，轻轻说了句：“不是，在藤若寺。”
“你信佛？还是你妈妈信。”
《上了年下野犬的船后》
初澜将橄榄油放在一边，决定还是先帮莫池消毒手 上的伤口。
陈芳草轻车熟路地拿了瓶橄榄油给初澜：“辛苦你了啊，初老师！待会儿我把醒酒汤送上去。”
刚迈出一步就僵在原地，与站在门口的人四目相对。
今晚不睡了，再用橡皮好好擦几遍。
红纸香烛、迎神轿辇，滔滔江水，还有烈日下布满汗珠的古老图腾……
……
“我妈。”莫池淡淡说，“我不信佛，也不信龙王。”
就在莫池紧锁眉头，绞尽脑汁思考着该如何向初澜解释自己刚刚那一通邪门操作时，身后传来对方温和的声音。
稍稍一动，护身符便轻轻摇晃起来，时不时还会碰到初澜的头。
“是么？”
但换言之，如果今天是其他客人来，他也决不会像现在这样慌乱。
莫池眉心跳了跳，却没转身。
“疼？”
初澜问。
过了会儿才低低“嗯”了声。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抱歉，我没有进去。”
“这话可别让那些长辈听到，好歹也是亲自抬神轿、站船头的。”
尤其是笔尖断掉的地方，至今都还有一个丑陋的黑点。
初澜摸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非常眼熟，是自己第一天来的时候，用作画莫池速写的那张。
初澜想起对方中午说不喜欢有人进他房间，决定先到楼下等。
莫池“嗯”了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与初澜的猜测截然相反，莫池的房间非但不乱，反而相当干净整洁。
初澜连忙解释：“我看你一直没出来，担心你睡过就来敲门，结果门没有锁，一拧就……”
称不上是睡着，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画面。
莫池面无表情地听着，几秒后那双深暗的眸底忽然蓦地一颤，快步走到床前将宣传页迅速往枕头下一塞，又下意识扭头检查墙上挂的白布。
莫池闭眼：“你别呵气。”
他干脆直接在莫池面前蹲下，打开医药箱。
“手。”
等初澜再回到屋里，就见莫池坐在床上，两腿微微张开，垂着头闭目养神。
初澜小心翼翼边用棉签擦拭，边轻轻吹气，莫池的手又要往后撤，被初澜抓住。
就算莫池一路上来并没将力量全压在他身上，但对方到底人高马大，此番折腾下来初澜也出了不少汗。
然而就在关门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莫池的床头放着一张广告宣传页。
“哦。”初澜笑笑，继续帮他上药。
身后的门被初澜关上了，莫池终于松了口气，肩肌缓缓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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