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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济堂戴上口罩,套上胶皮手套,开始清理回收物。

    虽然差点受工伤,好在这一单还是有惊无险地完成。

    白粥的气味太香了,似乎还有肉香。他大概是真的要死了,做了这种美梦,居然能在死前吃一回舍不得吃的精米和肉。

    知道他擅自逃离染料坊,阿爹和阿娘将他赶到镇上,要他跪在东家后院,他们原谅他了,他才能回去。

    第一单的时候还是傍晚,这一次却是入夜,甚至季节都变了,竟从秋冬转到夏日。

    趁热打铁,将剩下两件单子也交了吧。

    老汉安慰他,说破财免灾,明儿去山上找一找,或许还能找到落在陷阱里的野物,一切都来得及。

    “你是谁?”

    “好汉且停步!”这夫妻两个吓得更厉害,声音都颤抖。

    江济堂自顾自算完这笔账,才把装好的粥和鸡蛋放在画箱上:“交单。”

    “我是你八文钱雇来的。”他一边说一边划着白粥散热。

    从破庙走出来,走到橙色余晖中,江济堂的表情从温和变到平静。

    半分钟后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对着麻衣簪木钗的矮小老人走出来,老婆婆的头上闪着‘老妇人’的字。

    这些下面贴着磁吸片的分装格子被取出来,快速刷洗干净放在客厅的小型消毒柜里消毒烘干。

    洗干净擦干的笔用笔帘卷好放在白瓷画具旁边。

    水彩和国画颜料都可以凝成固体,使用时蘸水,所以预算不足还可以买分装。江济堂从浴室拿来牙膏挤压器挤压颜料残管。

    东西都已经准备齐,但江济堂并不着急交任务。

    夜色让他们看不清来人,只看到镀了一层月光的高大影子,手里还提着狰狞的东西。

    萍水相逢,接下来的路他得自己走。

    “小房东回来啦?来来,吃块西瓜,都是本地瓜。”楼下卖水果的刘姐和他打招呼。

    “请在三十分钟内完成交易。”气泡框适时弹出。

    从接单开始,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三十八分钟。

    回到他参与修建的三层小楼时,老小区的街面上已经飘起米饭的香气,卖完菜回家的老人踩着三轮车,车轮直溜溜地转。

    将电驴停在后院院子里,他提着东西上二楼。才走了几个台阶,胸口忽然有种针扎般的刺痛。

    江济堂捂着胸口扶墙坐下,他有些喘不上气。小命被蛛丝吊着,活不好,也死不了。

    江济堂回到住处。

    他看着墙上的投影时钟。

    放牛郎并不信,但他没有力气拒绝这个陌生人的摆弄,就连喂到嘴边有些烫的粳米粥都无法拒绝。他已经饿了两天。

    “谁?!”隔壁屋子里传来一声大喝,公牛般的壮年汉子举着锄头冲出来。

    洗干净擦好的白瓷三件套放在第二层,又放上淘来的墨块和圆砚。

    分装格是可以装2颜料的大格,差不多装下从几根残管里挤出来的颜料。但也有几个只装了一半,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这糟糕透顶,孱弱的样子。

    月明星稀,他站在一处落在山腰上的农家小院前,石头垒的屋子,石片做的屋顶,山泉落进水缸里,院子里的小菜野蛮生长。

    “谢了刘姐,我就不用了,您留着吃。”

    这里是县城,店小二在大堂

    终于,粥熬好了,撒上盐和葱花就能出炉,而鸡蛋也煮好,白白胖胖冒着热气。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隔着门喊一声‘谁啊’。

    “咳咳咳,你是谁?”见人影不动,角落的孩子发出可怜又虚弱的咳嗽声。

    此外还有笔洗、笔搁、调色盘,江济堂翻出几件同样白瓷质地的笔洗、笔搁和调色盘摆放在一起。

    等缓过劲,江济堂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走到二楼,光穿过阳台和客厅,折射到玄关处。

    颜料分装盒里码放着三十六色的固体颜料,但颜料基本用尽,只剩下分装格子。

    放牛郎难过得想哭,白米这么好吃,肉这么好吃,他真舍不得死。

    而画箱就放在一边,拿布盖                                                住。

    装好颜料的铁盒子放在画箱第一层,再放上半干的吸水布,最后盖上盖子,上锁,提起把手。

    在另一个世界过了快半个小时,但在这里才五分钟。两边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江济堂缓步走来,半蹲下,他将画箱摆到他旁边,拿出白粥和鸡蛋,又将头上闪着‘放牛郎’三个字的男孩扶起,让他靠着柱子坐着。

    杂物他只留下一套,但毛笔全部留下来,一共十六支,羊毫、狼毫、兼毫,可用于多种类型的作画,同样八/九新。

    “你会好的。”江济堂的手掌贴在小孩滚烫的额头上。

    系统选了他,总得有点运道。

    “好汉,等我死了,您帮我铺一层草席吧。八文钱在我内兜里。”他的眼泪都烧干了,喉咙也烧哑了,或许快死掉。

    他和他手里的东西出现在一处早就废弃的破庙前。

    “好好活着,记得好评。”

    落在纸面上只有‘挨了打’三个字,出现在现实中却是发了高烧的伤痛。墙角的孩子连气息都是微弱的,风中残烛般晃动,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

    “……这是你们花六十文买的鸡。”眼看着汉子要冲出院子,他立刻补充完后半句。

    有这样一套就足够了。

    一碗粥都刮完了,干瘦的小孩在饱腹一顿后就昏睡过去,他的眉毛还因为痛苦皱着。

    《超时空快递》

    但他依旧没有交任务。

    他起身去厨房,将泡过的米放在白瓷小蛊中,再取一小块瘦肉剁成肉沫,和米放在一起,开启熬粥模式,接着回到阳台,将之前留下的来自某老师的颜料分装盒拿出来。

    “晚上好,这是……”他两只胳膊提起来,母鸡们顿时受惊吓,翅膀扑腾,羽毛乱飞。

    他已经没有家,身边只有攒下的八文钱。

    他将它们压平整,分开卷好,放在画箱最下面一层。

    一束斜阳穿过破漏低矮的屋檐,轻轻披在他身上。破庙角落那蜷缩着身体的孩子艰难地眯开眼,朝着光亮处看来。

    画室里很多被丢弃的吸水布和吸水海绵,他只选了其中两块八/九新的吸水布。

    骗子?

    小孩儿听不见,他已睡着。江济堂瞧了会儿,将煮鸡蛋塞在小孩怀里,转身把庙里的破帷幔扯下来盖在他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上。

    这个梦能做得更长久些就好了。

    “啊!”这对老夫妇大叫一声。

    蛊里的粥快要熬好,上面的粥油咕咚冒泡,他便取了根青菜,切碎撒进去,再盖上盖子,同时开了另一个小灶煮鸡蛋。

    最后一单是店小二的算盘,这一单是在某客栈的门口完成的,还是大白天,艳阳高照。

    墨是油烟墨,常用来作画,而这块圆砚带盖,且砚池较深,可多存墨,同样适合作画。

    抬头看着自己亲手装填的小屋,所有疲惫都消散了,力量又回到身上,他露出浅浅的笑。

    这样一层一层一件一件摆列整齐,看着也很舒服。

    染料坊这样的庞然大物,是农家汉惹不起的,可他含着恨,跪不下去,最后一瘸一拐走到破庙,而后便开始发热。

    他出现在附近无人的巷子,一条别人看不见的红光牵引着他找到店小二。

    这样一栋占地百多平米,自带五十多平米后院的小楼,又靠近菜市场,若非落在不允许拆迁扩建的西南旧城区,且当初发生火灾还死了人,绝不会落到他们手里。

    江济堂低头对上老母鸡的豆豆眼,右边老母鸡咯咯哒一声,左边那只也跟上,两鸡比着喊咯咯哒。

    屋外还有月光,屋里却是漆黑一片,他听见一位老妇人说自己被人骗了六十文钱,讲到伤心处,几乎哽咽。

    眼前场景变幻,伴随着一阵白雾。

    吸水布加入清洁剂搓洗一番,很快在冲洗下恢复原本白净的颜色,之后拧干,放在外面晾衣篮上。

    “为放牛郎购置画具颜料的任务已完成,任务结算中。”

    “申请结算。”

    小楼的第一层租出去,租给水果商,一年有八万租金用来贴补生活。二三层自己住,还有个阁楼空着。

    他还没应,里头的人急急忙忙起来了,出现穿衣服的声音。

    他不由自主张开嘴,浓稠的粥油像春雨落在贫瘠的土地上。

    “算了,就这样吧。”江济堂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不去管那高低起伏的颜料格子。

    “死不了,张嘴。”

    距离放牛郎任务的倒计时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他进厨房抓了一把米泡在清水里,这才带着那袋颜料和画具去阳台。

    接着是被丢弃的宣纸,既有适合画工笔的熟宣,也有适合画写意的生宣,它们被分作两堆。这其中大部分是全新的,也有小半边角沾了颜料,有瑕,加起来一百八十七张。

    在老夫妇的连连歉声中,江济堂离开那座月下小屋,也告别了漫天繁星。

    全部东西准备完毕。

    “塑料盒是外卖送的,连着袋子和勺子都不到一毛。米是本地米,一块六一斤,肉糜不足半两,且是下午捡漏的低价后臀肉,十四块五一斤。这碗粥论材料成本不足一块,鸡蛋是最小的,还是饲料蛋,最多五毛。这样一份食物不足一块六。”

    他则回到阳台,将同系列的颜料残管拿出来按着颜色分开。

    “这是你们……”江济堂又往前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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