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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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之后，江闻就撤掉了服侍穿衣的侍女。
温暖的篝火映出万物的影 子，那是一片庞大的黑。
夏天的水是水，而在冬天，水是会结冰的。
在江府时为了避免ooc，江闻多数时间都在沉默，尽量让一切遵照原身的生活习惯，他再慢慢适应调整。
江闻心中一跳。
在陈留遣走了江父给原身的侍从和护卫后，江闻都是自己一个人打理生活，之前吃喝住行能蹭张超袁绍，现在能蹭谢然，他没觉得哪里过不下去。
侍女也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却并非惊讶或意外，而是惶恐。
谢然看着流民，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冀州繁华莫过魏郡，百姓宁可在寒冬时节远迁异地，想来是内部形势混乱难以抑制了。
被挥开的瞬间侍女面色惨白，第一时间弯曲双膝，叩首在地，神情惶恐地连声请罪。
“怎么了？”江闻不解地看向同样脸色难看的谢然：“出什么事了？”
村庄附近有放风的人，显而易见是村里出事了。
可江闻过不来这样的日子。
握住短刀，看着手中雪白的刀刃，江闻模糊地意识到什么，他深呼一口气，逐渐收敛了神色中的慌张。
谢然转身，抽出腰后的短刀放到江闻手中，“拿着，给你防身。”
第三次遇到流民是在常山郡内，车队距离真定县很近，粮食略有剩余。哪怕再给出一部分，剩下的也足够支撑队伍到达目的地。
而大人们看向他的眼神里，有更多的贪婪。
谢然有很多侍从。这些人在盟军营帐中时还不算显眼，但离开陈留之后，单说马车外的一群护卫，就能让人知道什么叫做前呼后拥。
“这个时间该是家家户户生火做饭的时间，可你看那片天，一点炊烟也无。”
赵云皱眉甩掉枪上的血，蹲下身在尸体上摸索。
谢然没有反对。由他做主，护卫们自然无二话，拿了些粮食分给流民。
谢然再次把粮食分给流民。
江闻毫无悔改之意地反思一秒钟，就想找个理由把赵云的问题糊弄过去，谢然却先他一步开口。
“……他们能走到终点吗？”
看来必须尽快抵达真定县，否则就来不及了。
江闻的情绪骤然低落，失魂落魄，只在对受伤的护卫嘘寒问暖时撑起笑脸。
“或许。”
临近目的地，江闻感觉像是心中有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他正要松口气，就见赵云忽然神色凝重，目露厉光。
他最终只说了一句，“没事，下去吧”。
往后两天都在赶路。
这一次，面对谢然询问的眼神，江闻没有回答。
幸而赵云早有防备，杀了流民中领头闹事的青壮男子，没人带头，流民丧失勇气，果然退走。物资没有受损，但骚乱中有护卫为了保护马车受了伤。
他们佝偻着腰，像一团会移动的秽污，有人走着走着，就悄无声息地倒下，永远消失在雪地里。
这种事情多了也不一定习惯。
这是很不合理的。
流民那样多，像源源不断的河流，他们的可悲和水一样清澈，令人望而生怜。可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下，河流中泥沙俱下，水草、沙石和流水混杂，伸手触碰的人会被冰凉的水冷个激灵，陷入其中的人则会被无情地卷入水底。
跳动的火焰映在江闻的眼中，他放下碗，声音含糊不清。
江闻吸取教训，偷偷摸摸地把粮食给了流民中的孩子。第二天，流民中的孩子和大人都用一种令江闻沉默的视线望着他。
他把头埋进碗里，沉默又凶狠地往嘴里灌入饼兑水煮成的糊糊，仿佛只要这样堵住喉咙，就永远不用答出某个让他无力的答案。
赶路途中，车队陆续遇到几批流民。
江闻远远望去，目光穿过稀疏的树枝，村子上空安静的可怕。
根源是因为作为外人眼中的“士族公子”，他和谢然的生活状态有着再明显不过的差异。
江闻神情一怔，他看向谢然，对方坐姿端正，依旧是挺拔的背，衬得清贵的风骨。注意到他的目光，对方忽然颔首，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事出反常必有妖。
……总觉得好像太放飞自我了。
……
江闻对谢然提议帮帮流民，分他们一点食物和炭火。
他拍了拍江闻的肩膀，轻松笑道：“别担心啊，不会让你砍人的。马留在这，你们找地方躲好就行。”
太奇怪了，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习惯不了，之前在广陵江府的时候就发生过一次意外。
他的生活不合“规矩”。
“竹书，你也留在这。”
谢然拨动火苗，火焰在他眸中，映出冰冷的红。
孩子们视线里有更多的饥饿。
“服从命令。”
赵云随口一问，谢然替江闻答了，赵云也就不再提起。
江闻清楚赵云的关心并非突兀所想。
队伍分散又聚拢，一小团一小团的人群聚成更大的人流。寒风中每个人的脸颊都苍白又红得充血，雪映在他们灰白的眼底，仿佛烧干的灰烬。
江闻总见他陪在谢然身边，存在感却低微到江闻有时会不自觉地忽略对方，竹书只在谢然有要求时第一时间回应。
谢然还有一位贴身侍从，名为竹书，沉默少言，每天亦步亦趋地跟在谢然身后，像是一片无声的落叶。
……不过赵云说的也有道理，一封信也不往家里写好像不太符合原身的性格，要不然抽空写一封家书报个平安好了。
是他不能要啊！
"来人。"谢然神色严肃，下令停车，赵云翻身下马，开始轻声安抚略显焦躁的照夜玉狮子。
谢然看着江闻好似下一秒就要和人对砍的凶狠姿态和别扭的握刀姿势，短暂怔愣后扑哧一笑。
有谢然作例子，在赵云眼中，江闻身边合该有书童或者侍从照料生活。
“也是。”
是他不想要江氏的帮助吗？
在谢然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江闻看着向来缺少表情的竹书用一种算得上狠厉的眼神扫过自己，对方清秀的面容有一瞬的扭曲。
“等我们回来。”
“不对劲。”谢然眉心微蹙，他抬手指向前方。
这个时代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是帮不尽的，他带去的改变不过杯水车薪。
车队赶路的速度很快，抵达真定县时恰值傍晚，赵云的家就在城外，一个靠山的小村落。
第一次遇到流民时，江闻看着流民破烂的衣裳，他忍了又忍，车帘掀起又放下，放下又掀起，还是没忍住。
“公子，属下……！”
他恶狠狠地点了点头，“好，你放心去吧！”
而按照原身的习惯，对方会让府内的侍女帮忙穿戴衣物饰品。
江闻觉得自己的心比在大润发杀了三十年鱼还要冰冷。
江闻挑起车帘露出一条缝隙，看向路旁迁徙的流民。
呃？
夜间篝火明明暗暗，暖色的火焰跳动着温暖冰冷的人影。
银白的枪尖划过鲜嫩的皮肉，洒出一片血痕。一道人影无力地倒下，扑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闻呆站在原地，张了张嘴，艰涩地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对不起”。
这次分粮后车队里剩下的粮食也不多，勉强支撑他们到达真定县。
谢然瞥了一眼，“陈留战乱，河内有白波军，并州有南匈奴，魏郡的百姓若要迁徙，只能向北或者向东。”
《[三国]主公又要跑路了？》
例如诸多不合规矩中最惹眼的一项——他的身边没有侍从。
第一次被陌生人摸腰和手臂，江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总是想笑，最后勉强忍住。
“家里派人虽是用惯了的，但广陵和太原路程甚远，舟车劳顿多有不便。侍从而已，等到了太原再买些好的调教也来得及。”
再一再二不再三。
第二次遇到流民时，流民队伍一半都是老人和孩子。
咔——
这人发现他后就要示警，来不及活捉，只能杀掉。
他现在正处于给人生经历制造空白期、为自身转变的找寻理由的重要时刻，怎么可能回去找家族帮忙！
江闻抿了抿嘴唇，“他们要去哪？”
谢然身形敏捷地跳下车，接过竹书递过的长剑，有条不紊地开始安排：“警戒。子笙不动，留两个人看着马车，其余人跟我和子龙走。”
落在心尖上的情绪不是难过，不是痛苦，不是不忍，而是雪一样洁白冰冷的麻木。
魏郡和常山郡相邻，他们走得快，也没遇到不长眼的山匪，还算顺利……除了路上的一点小意外。
“……是。”
可车队露了粮和炭，原本相安无事像两条平行线走在同一条路上的流民和他们当晚就爆发矛盾，有人趁夜袭车想要抢夺物资，引发了不小的骚乱。
有一次江闻在抬手时走神，恍惚间有陌生的、柔软的手轻轻拂过后颈和腰侧，江闻吓得一个激灵，猛然回身，动作之大几乎撞倒侍女。
看着面黄肌瘦、瘦到脱形不成样子的孩童，江闻咬牙，再次求了谢然。
“他们没有终点。”
……
“……他们能走到吗？”
江闻觉得这本该是一件和平的好事。
] 从那之后，江闻就撤掉了服侍穿衣的侍女。
温暖的篝火映出万物的影 子，那是一片庞大的黑。
夏天的水是水，而在冬天，水是会结冰的。
在江府时为了避免ooc，江闻多数时间都在沉默，尽量让一切遵照原身的生活习惯，他再慢慢适应调整。
江闻心中一跳。
在陈留遣走了江父给原身的侍从和护卫后，江闻都是自己一个人打理生活，之前吃喝住行能蹭张超袁绍，现在能蹭谢然，他没觉得哪里过不下去。
侍女也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却并非惊讶或意外，而是惶恐。
谢然看着流民，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冀州繁华莫过魏郡，百姓宁可在寒冬时节远迁异地，想来是内部形势混乱难以抑制了。
被挥开的瞬间侍女面色惨白，第一时间弯曲双膝，叩首在地，神情惶恐地连声请罪。
“怎么了？”江闻不解地看向同样脸色难看的谢然：“出什么事了？”
村庄附近有放风的人，显而易见是村里出事了。
可江闻过不来这样的日子。
握住短刀，看着手中雪白的刀刃，江闻模糊地意识到什么，他深呼一口气，逐渐收敛了神色中的慌张。
谢然转身，抽出腰后的短刀放到江闻手中，“拿着，给你防身。”
第三次遇到流民是在常山郡内，车队距离真定县很近，粮食略有剩余。哪怕再给出一部分，剩下的也足够支撑队伍到达目的地。
而大人们看向他的眼神里，有更多的贪婪。
谢然有很多侍从。这些人在盟军营帐中时还不算显眼，但离开陈留之后，单说马车外的一群护卫，就能让人知道什么叫做前呼后拥。
“这个时间该是家家户户生火做饭的时间，可你看那片天，一点炊烟也无。”
赵云皱眉甩掉枪上的血，蹲下身在尸体上摸索。
谢然没有反对。由他做主，护卫们自然无二话，拿了些粮食分给流民。
谢然再次把粮食分给流民。
江闻毫无悔改之意地反思一秒钟，就想找个理由把赵云的问题糊弄过去，谢然却先他一步开口。
“……他们能走到终点吗？”
看来必须尽快抵达真定县，否则就来不及了。
江闻的情绪骤然低落，失魂落魄，只在对受伤的护卫嘘寒问暖时撑起笑脸。
“或许。”
临近目的地，江闻感觉像是心中有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他正要松口气，就见赵云忽然神色凝重，目露厉光。
他最终只说了一句，“没事，下去吧”。
往后两天都在赶路。
这一次，面对谢然询问的眼神，江闻没有回答。
幸而赵云早有防备，杀了流民中领头闹事的青壮男子，没人带头，流民丧失勇气，果然退走。物资没有受损，但骚乱中有护卫为了保护马车受了伤。
他们佝偻着腰，像一团会移动的秽污，有人走着走着，就悄无声息地倒下，永远消失在雪地里。
这种事情多了也不一定习惯。
这是很不合理的。
流民那样多，像源源不断的河流，他们的可悲和水一样清澈，令人望而生怜。可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下，河流中泥沙俱下，水草、沙石和流水混杂，伸手触碰的人会被冰凉的水冷个激灵，陷入其中的人则会被无情地卷入水底。
跳动的火焰映在江闻的眼中，他放下碗，声音含糊不清。
江闻吸取教训，偷偷摸摸地把粮食给了流民中的孩子。第二天，流民中的孩子和大人都用一种令江闻沉默的视线望着他。
他把头埋进碗里，沉默又凶狠地往嘴里灌入饼兑水煮成的糊糊，仿佛只要这样堵住喉咙，就永远不用答出某个让他无力的答案。
赶路途中，车队陆续遇到几批流民。
江闻远远望去，目光穿过稀疏的树枝，村子上空安静的可怕。
根源是因为作为外人眼中的“士族公子”，他和谢然的生活状态有着再明显不过的差异。
江闻神情一怔，他看向谢然，对方坐姿端正，依旧是挺拔的背，衬得清贵的风骨。注意到他的目光，对方忽然颔首，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事出反常必有妖。
……总觉得好像太放飞自我了。
……
江闻对谢然提议帮帮流民，分他们一点食物和炭火。
他拍了拍江闻的肩膀，轻松笑道：“别担心啊，不会让你砍人的。马留在这，你们找地方躲好就行。”
太奇怪了，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习惯不了，之前在广陵江府的时候就发生过一次意外。
他的生活不合“规矩”。
“竹书，你也留在这。”
谢然拨动火苗，火焰在他眸中，映出冰冷的红。
孩子们视线里有更多的饥饿。
“服从命令。”
赵云随口一问，谢然替江闻答了，赵云也就不再提起。
江闻清楚赵云的关心并非突兀所想。
队伍分散又聚拢，一小团一小团的人群聚成更大的人流。寒风中每个人的脸颊都苍白又红得充血，雪映在他们灰白的眼底，仿佛烧干的灰烬。
江闻总见他陪在谢然身边，存在感却低微到江闻有时会不自觉地忽略对方，竹书只在谢然有要求时第一时间回应。
谢然还有一位贴身侍从，名为竹书，沉默少言，每天亦步亦趋地跟在谢然身后，像是一片无声的落叶。
……不过赵云说的也有道理，一封信也不往家里写好像不太符合原身的性格，要不然抽空写一封家书报个平安好了。
是他不能要啊！
"来人。"谢然神色严肃，下令停车，赵云翻身下马，开始轻声安抚略显焦躁的照夜玉狮子。
谢然看着江闻好似下一秒就要和人对砍的凶狠姿态和别扭的握刀姿势，短暂怔愣后扑哧一笑。
有谢然作例子，在赵云眼中，江闻身边合该有书童或者侍从照料生活。
“也是。”
是他不想要江氏的帮助吗？
在谢然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江闻看着向来缺少表情的竹书用一种算得上狠厉的眼神扫过自己，对方清秀的面容有一瞬的扭曲。
“等我们回来。”
“不对劲。”谢然眉心微蹙，他抬手指向前方。
这个时代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是帮不尽的，他带去的改变不过杯水车薪。
车队赶路的速度很快，抵达真定县时恰值傍晚，赵云的家就在城外，一个靠山的小村落。
第一次遇到流民时，江闻看着流民破烂的衣裳，他忍了又忍，车帘掀起又放下，放下又掀起，还是没忍住。
“公子，属下……！”
他恶狠狠地点了点头，“好，你放心去吧！”
而按照原身的习惯，对方会让府内的侍女帮忙穿戴衣物饰品。
江闻觉得自己的心比在大润发杀了三十年鱼还要冰冷。
江闻挑起车帘露出一条缝隙，看向路旁迁徙的流民。
呃？
夜间篝火明明暗暗，暖色的火焰跳动着温暖冰冷的人影。
银白的枪尖划过鲜嫩的皮肉，洒出一片血痕。一道人影无力地倒下，扑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闻呆站在原地，张了张嘴，艰涩地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对不起”。
这次分粮后车队里剩下的粮食也不多，勉强支撑他们到达真定县。
谢然瞥了一眼，“陈留战乱，河内有白波军，并州有南匈奴，魏郡的百姓若要迁徙，只能向北或者向东。”
《[三国]主公又要跑路了？》
例如诸多不合规矩中最惹眼的一项——他的身边没有侍从。
第一次被陌生人摸腰和手臂，江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总是想笑，最后勉强忍住。
“家里派人虽是用惯了的，但广陵和太原路程甚远，舟车劳顿多有不便。侍从而已，等到了太原再买些好的调教也来得及。”
再一再二不再三。
第二次遇到流民时，流民队伍一半都是老人和孩子。
咔——
这人发现他后就要示警，来不及活捉，只能杀掉。
他现在正处于给人生经历制造空白期、为自身转变的找寻理由的重要时刻，怎么可能回去找家族帮忙！
江闻抿了抿嘴唇，“他们要去哪？”
谢然身形敏捷地跳下车，接过竹书递过的长剑，有条不紊地开始安排：“警戒。子笙不动，留两个人看着马车，其余人跟我和子龙走。”
落在心尖上的情绪不是难过，不是痛苦，不是不忍，而是雪一样洁白冰冷的麻木。
魏郡和常山郡相邻，他们走得快，也没遇到不长眼的山匪，还算顺利……除了路上的一点小意外。
“……是。”
可车队露了粮和炭，原本相安无事像两条平行线走在同一条路上的流民和他们当晚就爆发矛盾，有人趁夜袭车想要抢夺物资，引发了不小的骚乱。
有一次江闻在抬手时走神，恍惚间有陌生的、柔软的手轻轻拂过后颈和腰侧，江闻吓得一个激灵，猛然回身，动作之大几乎撞倒侍女。
看着面黄肌瘦、瘦到脱形不成样子的孩童，江闻咬牙，再次求了谢然。
“他们没有终点。”
……
“……他们能走到吗？”
江闻觉得这本该是一件和平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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