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手术室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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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没有吧，我昨天也在斗兽场，现在还活着呢。”
光芒走神一阵子，看向手术台里那盏晃人的灯，“他选择了斗兽场那条路，现在大概，已经死了。”
十分压抑的沉默。
她看见他将刀狠狠地插入下一具尸体，似乎带着愤怒。
那也没什么办法。
梅子喻想象躺在手术台上的是诗童。
光芒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
光芒脚步一顿。
“我当然能。”她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她已经拆过自己的尸体，见过自己死前的影像。他们都拆了那么多人，看尸体就像看一滩肉。再说，人若死了，尸体确实也就只是一滩肉，没有什么多余的意义所在。
她活到现在不靠什么工作，纯靠求生欲。
“很好！是个好名字，很好的寓意！”小美很高兴能从上一个问题中跳出来，因此显得格外兴奋：“我喜欢这个新名字。我想这会让我的人生变得更有价值，因为我从名字到存在的目的都是一个美好的向往……”
“那么如果你死了，你会是有价值的尸体吗？”
“我刚肢解了我的朋友。”
“会不会无聊？就像我干这份工作一样。但我干一天就可以换了，你却要一直做下去。”
这种轻巧让她一时间心意微动，想到他刚讲了一件私密对事——肢解朋友，也情不自禁地想要分享自己的奇特经历：肢解自己。
“其实我刚拆了自己。”梅子喻想着如何将那时奇特的心里感受讲出去，说道：“就觉得……比想象中的好接受。起码我本人就活着坐在这里。我们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屏幕里的小圆子不跳了，呆呆地卡在那里，没有响应。
“——因为你要做价值判断，但你很清楚地知道你没有价值。”
梅子喻决定换一个好交流的话题：“你刚刚为什么心痛？”
“喔，但这只是一个我随便说的名字，和我那个系统随机的名字一样没有价值。我生前没做什么事，死后是没有价值的尸体，你呢？你引导很多玩家进行拆分，但其实没有你他们也能做。你只是复述游戏给出的评价，然后强行找一个理由圆过去。你对这个系统做出过任何的贡献吗？你有满足玩家和游戏对你的期待吗？你是不是存在和不存在，都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呢？你其实很清楚吧，所以换了一个看似更有含义的名字都会高兴的不得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次是说真的。”
“……这样吗，不过现实中都是恰恰相反。”
第十三具尸体：美好明天。
假如诗童活着，那当然能接受。
光芒吸了好几口，才从干涩的嗓子中挤出一点声音。
这种顺畅交流的感受让她感觉心脏上那块石头慢慢地划走，连身子一起变得轻飘飘的。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有时候人死了，看起来是意外，其实很多时候也是不想活了。”光芒草草地总结了下，看起来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起身来到梅子喻对面，望着她的双眼，认真说道：“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假如诗童死了。
“不会无聊啊，我可以看到许多人类的一生，可以评判他们的人生是否有价值，可以引导更多的人进行正确的判断和拆分，让这个社会运转得更好……”
不过，它很快找到了答案：“我的一生就是为你们服务，引导你们更好地进行游戏啦～”
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呢？不完成工作就没有信用度，没有信用度就会分不到饭，分不到饭就会死。她不想死，所以，她只能接受。
它就像所有AI那样，不停地生成着语句，滔滔不绝地说。
因为他们不会真的听她在说什么，而且总是在反驳。
人不是替身，不是那么好说服的。而且，她面对一个有思想的真正的人类，也没办法说出太多的话。
小美变成了个扁片，然后消失了。
“好。”
梅子喻不懂他在说什么，“现实中都是死于不想活吧。”毕竟，她饿到 翻垃圾桶吃饭，也活下来了。
“……我以为死了的玩家才会变成尸体。”光芒眼里恢复了一些光彩：“所以，其实他没死是吗？”
小美沉默。
“不用谢。”梅子喻朝他笑了笑。和尸体待了一整天，现在感觉能说能笑的活人真好。
她悻悻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叹了口气，看着屏幕里跳动的小美，随口问道：“小美，你的一生又是怎样的呢？”
梅子喻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她想象中，肢解自己的体验应该比肢解朋友更惊悚。
“……你能接受用刀划开你朋友的身体吗？”光芒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细微的颤抖：“你能接受那之前能说话的嘴现在沉默着，之前会笑的眼睛现在变得发白，之前会动会思考会听你说话的活人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你要拆掉他。你、能、接、受、吗？”
啪叽。
“小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很随便。”梅子喻说道：“你想不想换个名字，我给你起一个，叫‘美好明天’怎么样？”
梅子喻有些后悔向光芒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哪怕她是出于向对方展露自己最真实一面的心理。
她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有了诗童这个朋友，她都忘记了交朋友对她来说是件很难的事情。现实中，别人总是无法接受她、她的经历、她的经济情况和她的思想。看来游戏里也是一样。
光芒转身，就要回到手术室里继续工作，却听梅子喻忽然说道：“不过，就算你朋友真的死了，拆他也不用那么难过啦。”
后门则缓缓推开，屏幕上进入了下一个选择的界面。
去看他们的人生，评判他们的价值，实在太虚无。不如花时间在和一个同桌的狱友讨论抽烟的感受。
小美宕机了几秒。它只是一个小助手，还没有人问过它这样的问题。
但她其实感觉还好。
“小美。”梅子喻向后靠在椅子上，模样颇为惬意，“要不要死一次看一看，游戏认为你的尸体有没有价值？”
“应该不会。”梅子喻说道：“我猜我们只会死于没饭吃，而不是死于工作。”
] “啊？没有吧，我昨天也在斗兽场，现在还活着呢。”
光芒走神一阵子，看向手术台里那盏晃人的灯，“他选择了斗兽场那条路，现在大概，已经死了。”
十分压抑的沉默。
她看见他将刀狠狠地插入下一具尸体，似乎带着愤怒。
那也没什么办法。
梅子喻想象躺在手术台上的是诗童。
光芒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
光芒脚步一顿。
“我当然能。”她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她已经拆过自己的尸体，见过自己死前的影像。他们都拆了那么多人，看尸体就像看一滩肉。再说，人若死了，尸体确实也就只是一滩肉，没有什么多余的意义所在。
她活到现在不靠什么工作，纯靠求生欲。
“很好！是个好名字，很好的寓意！”小美很高兴能从上一个问题中跳出来，因此显得格外兴奋：“我喜欢这个新名字。我想这会让我的人生变得更有价值，因为我从名字到存在的目的都是一个美好的向往……”
“那么如果你死了，你会是有价值的尸体吗？”
“我刚肢解了我的朋友。”
“会不会无聊？就像我干这份工作一样。但我干一天就可以换了，你却要一直做下去。”
这种轻巧让她一时间心意微动，想到他刚讲了一件私密对事——肢解朋友，也情不自禁地想要分享自己的奇特经历：肢解自己。
“其实我刚拆了自己。”梅子喻想着如何将那时奇特的心里感受讲出去，说道：“就觉得……比想象中的好接受。起码我本人就活着坐在这里。我们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屏幕里的小圆子不跳了，呆呆地卡在那里，没有响应。
“——因为你要做价值判断，但你很清楚地知道你没有价值。”
梅子喻决定换一个好交流的话题：“你刚刚为什么心痛？”
“喔，但这只是一个我随便说的名字，和我那个系统随机的名字一样没有价值。我生前没做什么事，死后是没有价值的尸体，你呢？你引导很多玩家进行拆分，但其实没有你他们也能做。你只是复述游戏给出的评价，然后强行找一个理由圆过去。你对这个系统做出过任何的贡献吗？你有满足玩家和游戏对你的期待吗？你是不是存在和不存在，都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呢？你其实很清楚吧，所以换了一个看似更有含义的名字都会高兴的不得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次是说真的。”
“……这样吗，不过现实中都是恰恰相反。”
第十三具尸体：美好明天。
假如诗童活着，那当然能接受。
光芒吸了好几口，才从干涩的嗓子中挤出一点声音。
这种顺畅交流的感受让她感觉心脏上那块石头慢慢地划走，连身子一起变得轻飘飘的。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有时候人死了，看起来是意外，其实很多时候也是不想活了。”光芒草草地总结了下，看起来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起身来到梅子喻对面，望着她的双眼，认真说道：“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假如诗童死了。
“不会无聊啊，我可以看到许多人类的一生，可以评判他们的人生是否有价值，可以引导更多的人进行正确的判断和拆分，让这个社会运转得更好……”
不过，它很快找到了答案：“我的一生就是为你们服务，引导你们更好地进行游戏啦～”
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呢？不完成工作就没有信用度，没有信用度就会分不到饭，分不到饭就会死。她不想死，所以，她只能接受。
它就像所有AI那样，不停地生成着语句，滔滔不绝地说。
因为他们不会真的听她在说什么，而且总是在反驳。
人不是替身，不是那么好说服的。而且，她面对一个有思想的真正的人类，也没办法说出太多的话。
小美变成了个扁片，然后消失了。
“好。”
梅子喻不懂他在说什么，“现实中都是死于不想活吧。”毕竟，她饿到 翻垃圾桶吃饭，也活下来了。
“……我以为死了的玩家才会变成尸体。”光芒眼里恢复了一些光彩：“所以，其实他没死是吗？”
小美沉默。
“不用谢。”梅子喻朝他笑了笑。和尸体待了一整天，现在感觉能说能笑的活人真好。
她悻悻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叹了口气，看着屏幕里跳动的小美，随口问道：“小美，你的一生又是怎样的呢？”
梅子喻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她想象中，肢解自己的体验应该比肢解朋友更惊悚。
“……你能接受用刀划开你朋友的身体吗？”光芒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细微的颤抖：“你能接受那之前能说话的嘴现在沉默着，之前会笑的眼睛现在变得发白，之前会动会思考会听你说话的活人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你要拆掉他。你、能、接、受、吗？”
啪叽。
“小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很随便。”梅子喻说道：“你想不想换个名字，我给你起一个，叫‘美好明天’怎么样？”
梅子喻有些后悔向光芒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哪怕她是出于向对方展露自己最真实一面的心理。
她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有了诗童这个朋友，她都忘记了交朋友对她来说是件很难的事情。现实中，别人总是无法接受她、她的经历、她的经济情况和她的思想。看来游戏里也是一样。
光芒转身，就要回到手术室里继续工作，却听梅子喻忽然说道：“不过，就算你朋友真的死了，拆他也不用那么难过啦。”
后门则缓缓推开，屏幕上进入了下一个选择的界面。
去看他们的人生，评判他们的价值，实在太虚无。不如花时间在和一个同桌的狱友讨论抽烟的感受。
小美宕机了几秒。它只是一个小助手，还没有人问过它这样的问题。
但她其实感觉还好。
“小美。”梅子喻向后靠在椅子上，模样颇为惬意，“要不要死一次看一看，游戏认为你的尸体有没有价值？”
“应该不会。”梅子喻说道：“我猜我们只会死于没饭吃，而不是死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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