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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杀了那剑修。”

    沉沙并未理会宋今禾,而是对着消极怠工的妖鬼下令:“我数十个数,若是还没动手,我就随机捏死一个,十,九......”

    察觉她的意图,江景宴撑起手臂将她困在原地,压迫着她,“回答我。”

    山涧里不见日月,天光黯淡,江景宴的眼眸却极亮,他生怕宋今禾再继续误会,在她想要移开视线的时候抬手扶在她的脸侧,让她无法分心。

    沉沙将众多妖鬼放了出来,兴许还给它们下了某种命令,宋今禾从它们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危险。

    他的意识从众多妖鬼中粗略扫过,轻轻咦了一声。

    若是当真打起来,这些妖鬼死于他们之手,也会如同槐黎一般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江景宴抬脚逼近她,“我从未对你说谎,你若是不信,可以立誓为证,若有违背,我便天雷加身,剔除仙骨。”

    江景宴顿了顿,如实答道:“是。”

    若不是沉沙下达指令,它们不会主动过来找他们的茬,江景宴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令它们很是害怕,就像是见了猫的老鼠。

    但她受制于人,只能配合着他试探道:“那我跟沈指挥使一样,叫你阿宴?”

    “不用发誓便是相信我,”江景宴有些惊喜地凑近她,她迟疑了,眼中的担忧清晰可辨,“还是你担心我真的应誓?”

    如今要老鼠主动上来围剿猫,这可太为难了。

    用尽全力将自己柔软可弹的身体撞上剑光屏障,理所应当被重新反弹回妖鬼队伍最后方的水母怪,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完成任务,逃过一劫,就接收到了秘密任务。

    江景宴眼中溢出欣喜,“我需要你的担忧,你也不是籍籍无名的人,小禾,你比自己想象中要更重要。”

    她眼神中的小心翼翼令他熄了继续调笑的心思,低笑道:“那就叫我景宴吧。”

    槐黎因她而死,宋今禾却没有自信能够替她复仇。

    若是太过火,想必她也叫不出口,如此也好,总归比江公子要亲近些。

    方才的那些画面,全都在宋今禾的意料之外,看完之后,她才醒悟过来,在她不知晓的时候,槐黎同她竟然有如此深厚的牵连。

    宋今禾默了默,不太自信道:“那我跟着天阳那般......”

    妖鬼们纷纷用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消耗魂力丢出各色法术,江景宴将她护在身后,提剑结成一道剑光屏障,挡下了所有的攻击。

    宋今禾挥开他的手,心头的烦闷被涌上来的另外一种情绪填满。

    “不好,”江景宴一口回绝,“他于此间的我是长辈,你为何要跟他一样?”

    “你以为沉沙为何迟迟不取回他的魔心,是他不愿吗?不,是他不能。”江景宴目光灼灼,“对于这里的众多妖鬼和宋叶,乃至此刻的人界而言,你就是他们的救世主。”

    若是她能够早些来......

    这是重要到需要在魔窟商量的事情吗?

    “不好。”这次江景宴回绝地更快,掐断了她的后半句话。

    江景宴的手臂纹丝不动,“我改了称呼,你是不是也应该改一个对我的称呼?”

    它双目无神,目光呆滞,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啊,我吗?”

    可它们若是不从,沉沙便会当即杀了它们,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众妖鬼这才不情不愿地围了两人。

    魂飞魄散,自然无法入轮回。

    她轻拍了他的手臂,“我已经回答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宋今禾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奈道:“你想叫就叫吧。”

    它生前就只是一只小妖,攻击手段有限,若是离得太远,被魔头误会了可不行!

    她一直极力想要避免的,便是牵连别人,她越是想要避免的,却没能避免掉。

    宋今禾得了自由,却没有从他身边撤离,她的视线从他身上离开,警惕地望向四周。

    “是,我很废物,没有强大的修为,非但不能成为你的助力,甚至可能拖你后腿,我承认了,还不够吗?”她的语速越来越快,不等他回应便迅速继续道,“但我不能后退。”

    她嘴角带着笑,语气里不自觉带着嘲意,“江公子,你总算愿意说实话,直言我只是个累赘是吗?”

    宋今禾方才情绪波动大,此时被他搅乱一番,已经冷静许多,大脑有了思考能力,闻言有些不解。

    “小禾,”江景宴道,“那个纪奇志不就是如此叫你的吗?我看你并未拒绝。”

    长街两旁的小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簇簇幽暗的光,从方才他们离开的路口望去,能够看到层层叠叠的妖鬼正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混迹在妖鬼群尾端的水母怪得令后身躯一颤,连忙凭借着身形柔软灵活的优势在妖鬼群中迅速向前飞窜。

    宋今禾忽然觉得一股寒意爬上了背脊,令她忍不住抖了抖。

    宋今禾如蒙大赦,应声道:“景宴,现在可以了吗?”

    “我从未觉得你是累赘,与之相反,比起我,你才是更有可能降服沉沙的人。”

    槐黎的魂光是四散开来,零星消失的,她又一直以妖鬼的身份被束缚在鬼城中,自然不可能会突然之间获得了挣脱的力量,只能是,她自行了解。

    四周妖鬼缓缓朝着他们围拢,宋今禾迟迟没有动作,江景宴与她距离极近,用极轻的声音道:“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会尽全力护你周全。”

    “你叫我什么?”宋今禾道。

    宋今禾想要逃避这个问题,但她被江景宴步步紧逼,后背已经贴上冰冷的石壁,退无可退。

    江景宴被她执拗的神情逗笑,无可奈何道:“你对谁的言论如此深信不疑,宁愿觉得我在说谎骗你?”

    宋今禾望向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暴论,找补道:“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宋今禾被沉沙无视,也没有气馁,继续道:“你费尽心思,不就是想要这颗魔心吗?若是我就此毁了,你也不在意?”

    她不认为这里的妖鬼都需要受此责罚,若是想要避过同它们争斗,就只能提前引出沉沙。

    她的眼神落在他拦在她脸侧的手臂上,江景宴如她所愿,松                                                开手,放她自由。

    毕竟,这就是事实。

    最重的刑罚无过乎此。

    但像她这样弱小的人,同她有牵连并不是好事。

    向着他们围拢过来的妖鬼虽然眼露凶光,但动作缓慢,默契地没有贸然动手。

    踏上寻找他的路,就是宋今禾走向死亡的路,她一直都清楚。

    她实在是不擅揣测别人心思,有些求饶地看向他,“你觉得,我如何称呼你比较好?”

    “那我再多一个要求,”宋今禾偏过头看向他,“在你安全的基础上,别伤了它们。”

    宋今禾面上拂过他的气息,仿佛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她大脑变得迟钝,只能交代出心底最诚实的答案,“是,我担心你胡乱说的誓言真的应验,但又怕我只是多此一举,毕竟你那么厉害,哪里需要我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人担忧。”

    见江景宴点头应过,她抬眼看向满是妖鬼的长街,“沉沙,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要见你。”

    她只是一个闲暇时爱喂猫的小仙娥罢了。

    宋今禾的眼睫颤了颤,眼中带着无助看向江景宴,“槐黎她,不能入轮回了吗?”

    但那也仅仅是纪奇志在不清楚这具肉身已经更换了魂魄的情况下,继续按照原来的称呼叫她。

    在江景宴的眼中,她一直以来就是一个累赘,他看出了她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这样的她,对于他而言,是否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水母怪先前给宋今禾涂满了一身黏液,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些许她的气息,他抛开其余妖鬼的掌控魔气,全力灌注给那只水母怪,命令道:

    她就算是做梦,也从没想过有一天救世的任务会落到她的身上。

    她说到做到,话音未落,便在指尖蓄积法力,从心口注入,法力在她的操控下直捣魔心,痛得她身体微微蜷缩,半弯了腰。

    宋今禾直视着他,把自己的想法一吐而尽,这样多少让她心头那股无名火灼烫得她没那么疼。

    魔心受伤,沉沙亦受到了同等影响,他眉头一皱,低骂道:“这个疯女人。”

    压下心头悔意,宋今禾面色冷凝,手握成拳,感受着冰凉的指尖蜷缩进掌心,“走吧。”

    “救世主”这个名头太大,惊得宋今禾后退两步,退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正面对上沉沙,她多半会败下阵来,像是主动游上岸的鱼,挣扎不了几息就会死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若是实话实说,我也不会如何。”

    “你就算是要骗我,也大可不必用这样的话。”一直以来,宋今禾最为庆幸的,便是有自知之明,才会在一次次被人轻视之时,心绪古井无波。

    宋今禾这次得来的画面短暂而仓促,涌入的记忆很快就抽离,她睁开眼,察觉槐黎的魂光已经消散干净,小径重回幽暗。

    江景宴跟在她身边,在二人探出小径,回到长街之时,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拦在原地,“你的心乱了,现在去,和送死无异。”

    “够了,”虽然知晓他既然敢说出口,必然不会实现,但这誓言太重,她仍是控制不住想要阻止,“别发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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