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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色惨白的王嫖像张纸般倒在地上，任水德音拳打脚踢，她一点反应没有，好像不知道疼。
即便如此，水德音也始终不相信于霁尘，真正让水德音对于霁尘打消所有怀疑念头的，是一个月后，九月初。
屋里压根没有多余的地方，水德音被斜刺里突如其来的一撞，撞得踉跄撞到小小的窗户前。
胎儿拿掉后，她是看见了的，长的小胳膊小腿，小手小脚，乌黑的头发，灰青的脸，她的孩子明明已经长成人样了，可是却又没了。
“要不是有皇帝爷爷发话，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呐！”水老太即便再觉得儿子蠢，也仍旧不舍得责备，“不管怎么样，你好歹能活着，以后不要再乱来了，有图南在，不会饿死你的。”
眼前是细如羊肠的逼仄小巷，最窄处应该只容得一人侧身过去，小巷子的头和尾，以及无数隐藏在角落的更小的岔口里，四通八达地连着数不尽的旧屋老舍，茅草搭成的棚子见缝插针耸在拥挤的建筑中，凌乱得简直让人不知该从哪里看起。
“哼，”水德音噙着烟杆子冷笑，“她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不趁机报复我就怪了，她会孝顺我？”
只有一间坐西朝东的屋子，旁边一个草棚搭成的破厨房，院子是公用的，没得茅厕，打水要到外面的大井，他的三女儿水子群，领着四妹妹君至，五妹妹崇乾，以及六妹妹艮临，排着队站在门前。
“你以为我想住这里？”说着，水老太拿出官府的判决文书，抖着手道：“官府要求我们住在南城的，不然，想来图南早把我们接出去住了！”
哭得守门狱卒嫌恶地撵他们走。
“为什么！”水德音一把推开眼前这张盖着官府大印的纸，愚蠢蛮横道：“我的女儿孝敬我，官府凭什么多管闲事？外面那些杀人放火的他们怎么不去管，看我好欺负就管我呐！一群狗东西！”
与老母亲对视须臾，他忽地嗤嗤笑起来：“娘你听我解释，这回不是我不晓得认错，这回的事它真不怪我，是上面的大官贵人互相斗，我被推出去挡刀了，真不赖我！”
他怒从中来，顺手抄起窗台上的剪刀，朝着水盼儿举起来：“小王八蛋你，你敢打你老子，信不信我一剪刀戳死你？！”
她这辈子没有做过坏事的，被哥哥强迫着嫁为商人妾她都认了，可是为什么老天爷要夺走她的孩子？
水老太年老，动作慢，没能拉住儿子。
十二岁的水子群正笨拙地在厨房做饭，为难地看向水老太，水老太摆手让她出去，劝儿子道：“这里离状元巷太远，乘马车也要走大半个时辰，眼看着天都快黑了，你要三丫头走路去吗？”
水老太已经认命了，她觉得，自己命里注定没有孙子。
水德音哭累了，疲惫不堪靠在老母亲身边睡一路，等马车到了地方，他扶着老母亲下来，被眼前的地方搞得满脸疑惑：“娘，这是哪里，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水德音这辈子，可谓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谁，老母、妻女、手足，他尽皆不信。
“我的儿！！”少有行人的大狱门外，水老太甫见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儿子，哭天抢地扑了上去，抱着浑身恶臭的儿子心疼，“你受苦了，我的儿！！”
看着自己儿子喝了茶，抽上烟，水老太这才观察着儿子脸色，小心翼翼道：“你一个人睡北边隔间，我们几个在南边隔间挤挤，阿行啊？”
放在以前，这男人怒目圆瞪时，总是会吓得妻女们战战兢兢，而今际遇大变，水盼儿往前一步，露出自己脖子：“来呀，朝这里戳，今日你不杀死我，你就给王嫖道歉！”
水老太气结，把官府的判决文书再往儿子眼前一抖：“你瞎了，看不见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官府不让图南接济你！”
水德音悻悻抽口烟，狭小逼仄的屋子里立马烟雾缭绕，呛得水老太咳嗽，但是他从来不以为意。
提起这个，水老太撵了几个丫头出去，凑近过来说悄悄话：“你看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贩卖人口，贿赂相府，强买强卖霸占耕田，随便哪条就够你掉老瓜子的，能把你的小命保住，列祖列宗晓得我费多大劲，你那大姑爷也出不少力，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能安然出来？”
人之自私本性不会因际遇变化而变化，进屋里坐下后，水老太让三孙女去做饭，让四孙女给她爹倒茶，五孙女给她爹点烟。
“家里缺吃少穿，没得钱花，”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水老太还是宠溺地娇惯着儿子，好言好语道：“阿月盼儿和戚小娘，到外面做活去了，你不用操心那些，你只管好好在家歇息就是，至于王嫖——”
须臾，他吞吐着烟，用鞋尖搓了下土地面，问：“衙门查封了水园，也查封了钱呐，娘，你的那些私房钱呢？我还是不想住在这里，这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怎么可能！你不是救过皇帝嘛？你不是有他留给你的报恩书嘛？你就是这样救我的？！”水德音当场暴怒，不管不顾质问着他的老母亲。
然而他怒瞪二女儿许久，最终破口大骂起来：“道你娘的比！我是你老子，天底下哪有老子给孩子道歉的，傲滋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在水老太的连哄带骗下，水德音这才黑着脸，勉强跟老母亲走进暮色下破烂不堪的小巷。
他查于霁尘三载，始终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他想办法也让陆栖月帮他查了，陆栖月娘家的脚帮很有手段，但也没查出端倪。
水盼儿指向门口，声音不大，却然轻蔑：“你给我出去。”
她朝南里间努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忍不住眼泪直流：“她还在里面歇息，小产了，没有三两个月歇息不过来，她也是个可怜的，让她多休息休息吧。”
一间屋子被两个木板隔出两个隔间和一个堂屋，北边隔间大些，住着宽敞，水德音勉强满意，不冷不热点了下头。
水德音握紧剪刀，尖尖的剪刀头正对着水盼儿，似乎下一刻就会重重挥下来，杀死这个敢顶撞他的不孝女。
这话听得水德音讥讽冷笑：“算了吧，水图南安的什么心我能不晓得？她要是真孝敬，她就不该让她老爹爹，憋屈地住这种鬼地方！”
那马车上，也没有他熟悉的水氏徽记。
他好言相劝：“无论你想借此机会怎么教训儿子，我们先回水园去，好不好？”
这是南城，水德音认得类似的建筑，友人孙邦民在孙家茶行被吞并后，便带着全家老小住进这样的贫苦之地，活得生不如死，没了个人样。
水老太说不出什么话，只剩下眼泪蓄满眼眶。
“儿呐！”
水老太颤巍巍伸手，试图拉着儿子回家：“你先跟我回去，不要在这里闹脾气，我们也只是暂时在这里落脚，我已经给你哥哥写过信了，他不能就这样对我们不管不顾的，你放心。”
说着，他大声喊三女儿水子群进来，眼也不抬道：“去一趟状元巷，告诉你大姐姐，要她明朝来见我。”
弯弯绕绕中，母子二人来到他们暂住的地方，看着眼前的场景，水德音面露难色，心如死灰。
“不就是小产么，哪个女人没得小产过，谁像她这样金贵啊，我去喊她起来，成天躺着像什么话！”在水德音记忆里，陆栖月当年小产后，没几天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去总铺忙碌了，遂不满地朝南里间去。
等她焦急忙慌追进南里间，水德音已经把王嫖从简陋的床板子上拖下来，扔在地上打骂：“少在这里装可怜，你哥哥害我至此，我还没得找他算账，你还有脸在这里躺着吃白饭？还敢不搭理我，起来去做饭，孩子都保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孙邦民不住在这边，娘，我们现在不适合来找他。”水德音试图扶着水老太重新上马车，可当他转过头的时候，发现车夫正驾着马车从他们身后离开。
见儿子被
“你！”水德音咬牙切齿瞪过来，水盼儿瞪回去，厉声斥他：“出去！”
水老太忍了忍，苍老的面容上尽是疲惫：“这就是条件，要么你认罪被斩首，要么我们散尽家财，保你活下来！要是换成你，你选择哪个？”
“娘呐，我差点死在里面！你怎么这样晚才把我弄出来！”水德音浑然不觉老母亲比之前苍老许多，只顾自己失声痛哭，像要把月余来经历的所有委屈，全部从骨头缝里哭出来一样。
“儿呐，别打了，你消消气，别打了！”水老太不敢上前拦架，怕儿子连她也打，只能站在门口悲哀又无力地劝着。
沉默良久，他终于想起什么，问：“阿月和盼儿呢？王嫖和戚淼呢？都死哪里去啦！”
“娘你在讲什么，”水德音松开搀扶着水老太的手，不可置信地挥胳膊。
母子二人相对良久，水老太终于凄厉地大哭出声：“水园被官府查封了，织造也被官府暂时控制，祖上留下的家业，败在我们母子手里了！”
叹到这里，水老太不得不承认：“还是养女儿好呐，陆栖月生养了个好女儿，大难临头时，你的那些女人能跑的都跑了，朋友能躲都躲了，只有你的女儿想着救你，我的儿呐，你真是上辈子积德行善了。”
“儿呐，”这时，水老太不忍且哽咽的声音颤巍巍响起，有如一记惊雷，“以后我们一家老小，也要住在这里了！”
“住手！”在水德音殴打着王嫖泄愤时，一身粗布短打的水盼儿冲进来，用尽全力撞开水德音，展开胳膊拦在王嫖前面。
水德音噎住，像是无话可说，片刻，又不瞒地嘀咕：“你不是皇帝的救命恩人么，他就是这么报答你的？”
幸好这时候街坊邻居大多上工去了，不在家，在家的也多是些上年纪的老太老头，听见街上争辩，他们躲在家里，耳朵贴着墙听热闹。
九月初，天气开始转凉，笼罩在江宁上空的暑气逐渐消散，水德音在他老母亲的全力运作下，终于被从大狱里放出去。
] 面色惨白的王嫖像张纸般倒在地上，任水德音拳打脚踢，她一点反应没有，好像不知道疼。
即便如此，水德音也始终不相信于霁尘，真正让水德音对于霁尘打消所有怀疑念头的，是一个月后，九月初。
屋里压根没有多余的地方，水德音被斜刺里突如其来的一撞，撞得踉跄撞到小小的窗户前。
胎儿拿掉后，她是看见了的，长的小胳膊小腿，小手小脚，乌黑的头发，灰青的脸，她的孩子明明已经长成人样了，可是却又没了。
“要不是有皇帝爷爷发话，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呐！”水老太即便再觉得儿子蠢，也仍旧不舍得责备，“不管怎么样，你好歹能活着，以后不要再乱来了，有图南在，不会饿死你的。”
眼前是细如羊肠的逼仄小巷，最窄处应该只容得一人侧身过去，小巷子的头和尾，以及无数隐藏在角落的更小的岔口里，四通八达地连着数不尽的旧屋老舍，茅草搭成的棚子见缝插针耸在拥挤的建筑中，凌乱得简直让人不知该从哪里看起。
“哼，”水德音噙着烟杆子冷笑，“她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不趁机报复我就怪了，她会孝顺我？”
只有一间坐西朝东的屋子，旁边一个草棚搭成的破厨房，院子是公用的，没得茅厕，打水要到外面的大井，他的三女儿水子群，领着四妹妹君至，五妹妹崇乾，以及六妹妹艮临，排着队站在门前。
“你以为我想住这里？”说着，水老太拿出官府的判决文书，抖着手道：“官府要求我们住在南城的，不然，想来图南早把我们接出去住了！”
哭得守门狱卒嫌恶地撵他们走。
“为什么！”水德音一把推开眼前这张盖着官府大印的纸，愚蠢蛮横道：“我的女儿孝敬我，官府凭什么多管闲事？外面那些杀人放火的他们怎么不去管，看我好欺负就管我呐！一群狗东西！”
与老母亲对视须臾，他忽地嗤嗤笑起来：“娘你听我解释，这回不是我不晓得认错，这回的事它真不怪我，是上面的大官贵人互相斗，我被推出去挡刀了，真不赖我！”
他怒从中来，顺手抄起窗台上的剪刀，朝着水盼儿举起来：“小王八蛋你，你敢打你老子，信不信我一剪刀戳死你？！”
她这辈子没有做过坏事的，被哥哥强迫着嫁为商人妾她都认了，可是为什么老天爷要夺走她的孩子？
水老太年老，动作慢，没能拉住儿子。
十二岁的水子群正笨拙地在厨房做饭，为难地看向水老太，水老太摆手让她出去，劝儿子道：“这里离状元巷太远，乘马车也要走大半个时辰，眼看着天都快黑了，你要三丫头走路去吗？”
水老太已经认命了，她觉得，自己命里注定没有孙子。
水德音哭累了，疲惫不堪靠在老母亲身边睡一路，等马车到了地方，他扶着老母亲下来，被眼前的地方搞得满脸疑惑：“娘，这是哪里，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水德音这辈子，可谓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谁，老母、妻女、手足，他尽皆不信。
“我的儿！！”少有行人的大狱门外，水老太甫见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儿子，哭天抢地扑了上去，抱着浑身恶臭的儿子心疼，“你受苦了，我的儿！！”
看着自己儿子喝了茶，抽上烟，水老太这才观察着儿子脸色，小心翼翼道：“你一个人睡北边隔间，我们几个在南边隔间挤挤，阿行啊？”
放在以前，这男人怒目圆瞪时，总是会吓得妻女们战战兢兢，而今际遇大变，水盼儿往前一步，露出自己脖子：“来呀，朝这里戳，今日你不杀死我，你就给王嫖道歉！”
水老太气结，把官府的判决文书再往儿子眼前一抖：“你瞎了，看不见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官府不让图南接济你！”
水德音悻悻抽口烟，狭小逼仄的屋子里立马烟雾缭绕，呛得水老太咳嗽，但是他从来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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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自私本性不会因际遇变化而变化，进屋里坐下后，水老太让三孙女去做饭，让四孙女给她爹倒茶，五孙女给她爹点烟。
“家里缺吃少穿，没得钱花，”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水老太还是宠溺地娇惯着儿子，好言好语道：“阿月盼儿和戚小娘，到外面做活去了，你不用操心那些，你只管好好在家歇息就是，至于王嫖——”
须臾，他吞吐着烟，用鞋尖搓了下土地面，问：“衙门查封了水园，也查封了钱呐，娘，你的那些私房钱呢？我还是不想住在这里，这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怎么可能！你不是救过皇帝嘛？你不是有他留给你的报恩书嘛？你就是这样救我的？！”水德音当场暴怒，不管不顾质问着他的老母亲。
然而他怒瞪二女儿许久，最终破口大骂起来：“道你娘的比！我是你老子，天底下哪有老子给孩子道歉的，傲滋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在水老太的连哄带骗下，水德音这才黑着脸，勉强跟老母亲走进暮色下破烂不堪的小巷。
他查于霁尘三载，始终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他想办法也让陆栖月帮他查了，陆栖月娘家的脚帮很有手段，但也没查出端倪。
水盼儿指向门口，声音不大，却然轻蔑：“你给我出去。”
她朝南里间努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忍不住眼泪直流：“她还在里面歇息，小产了，没有三两个月歇息不过来，她也是个可怜的，让她多休息休息吧。”
一间屋子被两个木板隔出两个隔间和一个堂屋，北边隔间大些，住着宽敞，水德音勉强满意，不冷不热点了下头。
水德音握紧剪刀，尖尖的剪刀头正对着水盼儿，似乎下一刻就会重重挥下来，杀死这个敢顶撞他的不孝女。
这话听得水德音讥讽冷笑：“算了吧，水图南安的什么心我能不晓得？她要是真孝敬，她就不该让她老爹爹，憋屈地住这种鬼地方！”
那马车上，也没有他熟悉的水氏徽记。
他好言相劝：“无论你想借此机会怎么教训儿子，我们先回水园去，好不好？”
这是南城，水德音认得类似的建筑，友人孙邦民在孙家茶行被吞并后，便带着全家老小住进这样的贫苦之地，活得生不如死，没了个人样。
水老太说不出什么话，只剩下眼泪蓄满眼眶。
“儿呐！”
水老太颤巍巍伸手，试图拉着儿子回家：“你先跟我回去，不要在这里闹脾气，我们也只是暂时在这里落脚，我已经给你哥哥写过信了，他不能就这样对我们不管不顾的，你放心。”
说着，他大声喊三女儿水子群进来，眼也不抬道：“去一趟状元巷，告诉你大姐姐，要她明朝来见我。”
弯弯绕绕中，母子二人来到他们暂住的地方，看着眼前的场景，水德音面露难色，心如死灰。
“不就是小产么，哪个女人没得小产过，谁像她这样金贵啊，我去喊她起来，成天躺着像什么话！”在水德音记忆里，陆栖月当年小产后，没几天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去总铺忙碌了，遂不满地朝南里间去。
等她焦急忙慌追进南里间，水德音已经把王嫖从简陋的床板子上拖下来，扔在地上打骂：“少在这里装可怜，你哥哥害我至此，我还没得找他算账，你还有脸在这里躺着吃白饭？还敢不搭理我，起来去做饭，孩子都保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孙邦民不住在这边，娘，我们现在不适合来找他。”水德音试图扶着水老太重新上马车，可当他转过头的时候，发现车夫正驾着马车从他们身后离开。
见儿子被
“你！”水德音咬牙切齿瞪过来，水盼儿瞪回去，厉声斥他：“出去！”
水老太忍了忍，苍老的面容上尽是疲惫：“这就是条件，要么你认罪被斩首，要么我们散尽家财，保你活下来！要是换成你，你选择哪个？”
“娘呐，我差点死在里面！你怎么这样晚才把我弄出来！”水德音浑然不觉老母亲比之前苍老许多，只顾自己失声痛哭，像要把月余来经历的所有委屈，全部从骨头缝里哭出来一样。
“儿呐，别打了，你消消气，别打了！”水老太不敢上前拦架，怕儿子连她也打，只能站在门口悲哀又无力地劝着。
沉默良久，他终于想起什么，问：“阿月和盼儿呢？王嫖和戚淼呢？都死哪里去啦！”
“娘你在讲什么，”水德音松开搀扶着水老太的手，不可置信地挥胳膊。
母子二人相对良久，水老太终于凄厉地大哭出声：“水园被官府查封了，织造也被官府暂时控制，祖上留下的家业，败在我们母子手里了！”
叹到这里，水老太不得不承认：“还是养女儿好呐，陆栖月生养了个好女儿，大难临头时，你的那些女人能跑的都跑了，朋友能躲都躲了，只有你的女儿想着救你，我的儿呐，你真是上辈子积德行善了。”
“儿呐，”这时，水老太不忍且哽咽的声音颤巍巍响起，有如一记惊雷，“以后我们一家老小，也要住在这里了！”
“住手！”在水德音殴打着王嫖泄愤时，一身粗布短打的水盼儿冲进来，用尽全力撞开水德音，展开胳膊拦在王嫖前面。
水德音噎住，像是无话可说，片刻，又不瞒地嘀咕：“你不是皇帝的救命恩人么，他就是这么报答你的？”
幸好这时候街坊邻居大多上工去了，不在家，在家的也多是些上年纪的老太老头，听见街上争辩，他们躲在家里，耳朵贴着墙听热闹。
九月初，天气开始转凉，笼罩在江宁上空的暑气逐渐消散，水德音在他老母亲的全力运作下，终于被从大狱里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