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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等着吧，等到轮到你时，自然就传见你了！”衙差把女子领到门房所在的排房外，倨傲地吩咐。
他用茶盖撇着茶水上的浮沫，胸有成竹道：“姬总务的话很有道理，王某赞同，”说着，他抬眼看沈其：“沈总务觉得呢？”
水图南缓过神来，将被她撞的人打量一番，歉意十足：“这位大人，你还好吧？”
“噢呦，你就是水氏织造的现东家呐，”官员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轻松，上下打量年轻的小姑娘，转头同身边人促狭，“水德音也是够有福气哎，前有老娘、后有老婆，现在又有女儿，三代女人心甘情愿替他挣钱喏。”
入夜后，衙门里处处灯火通明，正值壮年的官差搓搓手中碎银，借着旁边火光睨她一眼，含糊道：“晓得了，等着吧。”
不多时，水图南找过来，厨房灶台前，于大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喝着碗里最后两口粥，油灯下，于大人的下唇，明晃晃被撞肿。
江州发水，丝绸价格水涨船高，五万匹丝绸能让官爷好赚个盆满钵满，水图南迫于生丝缺口的压力，没有答应。
几句话针针见血，扎得在坐的人坐立难安。
今朝之所以会有此横来祸事，还与她拒绝了布政使和按察使的，“也需五万匹甲等丝绸”的额外要求有关。
衙门官差讲话，从不会讲“肯定”“保证”之类确凿的词句，官老爷讲话做事永远模糊，永远给自己留条退路。
水图南心里已做出最坏的打算，今日既被传来，她怕是轻易走不出这三部衙门了。
屋里坐着帮乌纱补服，水图南终究会感到点拘束，民在官面前有种天生的恐惧，她在角落里坐下，沉默着努力降低存在感。
“呐，”这位于大人官话讲得非常标准，把手里油纸包递过来，可能被撞的下唇还在疼，说话闷闷的，“你家里让给你带的吃食，他们在门口。”
即便这男人也是个不入流的微末小官，但这并不影响他拿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平民百姓面前摆官威。
猛然听见有女子的声音，年轻的于大人表情痛苦地看过来，须臾，捂着嘴别扭问：“水图南？”
里面有几位穿着乌沙补服的人，正坐在条凳上小声说话，见进来个年轻女子，纷纷停下话头，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免礼，”坐在中间的中年男子，穿着件浆洗得发白的蓝色官袍，威严十足开口，“汝乃何人，来此何干？”
对于姬代贤态度的突然转变，王膘的确感到点意外，不过不要紧，他觉得自己不像沈其，会把姬代贤一介女妇人看成对手。
这么些年来，三位总务过招，基本也就那三板斧，姬代贤听得出来沈其的暗示，于情于理，姬代贤都应该识趣地提出让王膘去安州，自己守铺子，沈其跟着水家人去衙门。
带走了小东家，”中年女子站在书桌前，气质温和，气场沉稳，目光逐一扫过在坐的几人，“我已让人通知水家，我们三个，谁同水家一起去官府？”
熟料姬代贤沉默片刻，拒绝了沈其的暗示：“王总务要否去安州，这得是小东家说了算，小东家不在，会有水家其他人来安排；发水以来，铺里上下的事，都是沈总务在帮着小东家打理，小东家暂时不在，没人比沈总务更清楚织造里的情况，这般关要口上，我们水氏织造，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众人对此，习以为常，官身习惯于示威于民，民习惯于恐惧官威。
往日威仪堂堂的衙门前，此刻竟然热闹堪比菜市，各种官袍乌纱进出不断，车马凉轿堵塞了路口，几名身穿捕快衙役公服的人，吃力不讨好地疏通着拥堵，喊嚷声接连不断，每个人都是步履匆匆，神色阴沉。
这位于大人也许是因为神经大条，也许是因为后台太硬，竟然无视门房的疯狂暗示，冲水图南招了下手：“跟我过来吧。”
“哎呀，哎呀姬总务，你讲的这是什么话嘛！”沈其稍微提高声音，试图遮掩下被当面揭穿的尴尬，从圈椅里站了起来：
门房里等待藩台主官传见的人，已经完全换了一茬又一茬，日头彻底落到西山后，水图南还在坐冷板凳，当官的不着急，水图南坐不住了，她要去更衣【1】。
这位于大人哪里能没事，被水图南大力撞到下唇，下唇又硌在牙齿上，疼得睁不开眼，接过油纸包摆手，半晌没讲出话来。
水老太经营水氏织造期间，水氏多向织造局势力偏靠，陆栖月掌舵期间，则比较的向衙门偏，待到水图南全权接手水氏织造，则与两方关系都一般。
“我们几个，正准备去找你商议呢，安州那边给了回信，议事前，小东家刚给我讲，准备让王总务，代替她亲自去一趟安州，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小东家就去了衙门，至于官府那边，官爷们向来不是很好沟通，你看，这可怎么办才好。”
“是。”实话讲，水图南人生十九年里，头回被陌生男人这样连名带姓地唤，她不习惯地眉心轻蹙。
今日天温炎热，下午的太阳比中午还烤人，水图南被领到时，脸已晒出灼痛感。
她晓得，眼前的遭遇，是布政使和按察使，在给她下马威。
奈何她实在难受，坐不住，在屋里来回踱步，其他候传人在聊些什么，她半个字没听进去，官爷整人真有办法，她就快要忍不住了。
“这样漂亮的女儿，要是我，我绝不会让她出去抛头露面，水德音也是够可以的，”旁边的官员顺着调侃两句，指指角落的小马扎，看向水图南：
话音落下，书桌后的沈其低头不语，上座的王膘置若罔闻，其他几位铺坊掌柜资格不够，更是不敢接话，此刻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有穿着官服的人，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水图南左右看看，迈进候传的门房。
一番话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倒把沈其堵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看向低头吃茶的王膘：“这……”
水
不多时，又有两位官员被传走，水图南追出门几步，悄悄拉住传话的差役，塞碎银子塞得异常熟练：“劳请差爷带个话，就说水氏织造水图南，已等候良久。”
我晓得，多年来，二位总务瞧不上姬某一介女妇，但我也想请二位，暂时放下些个人恩怨利益，共同把水氏织造这艘大船的窟窿，想办法给补上，如若不然，船翻了，沉的不止是敌人。”
承宣布政使史泰第，是个口蜜腹剑的人，他寻常不会和人翻脸，唯喜欢落井下石，下得人永世不得翻身。他不会体谅水氏织造的难处，这不，生丝出现巨大缺口，史泰第落井下石的机会就来了。
三部衙门由承宣布政司、按察司，以及都指挥司构成，坐落在江宁城中心偏北处，离水氏织造总铺有点距离。
“不要拘谨，坐着等吧，官爷们很忙，不晓得几时才轮到传见，天色渐晚，要是有人给你跑腿，让家里人再给你送点吃的啊。”
不仅没法去更衣，所有消息亦皆传不出去，和家里人联系不上，偏赶上织造局管事太监汤若固，此时不在江宁，没人能来救她。
于大人腰间挂着个铁牌牌，在衙门里行走自如，轻车熟路把水图南带到厨房这边来，看着水图南去了东边，“他”便进厨房找吃的。
路过的门房差役，收下她孝敬的茶钱，不耐烦的态度舒缓些许：“衙门里没有女子茅厕，回门房继续等会吧，说不定传你的人就快过来了，要是老爷着人来传你，你不在，可就不好交差喽。”
多年来，水氏织造一直受织造局和衙门双重辖迫，当年她祖父的死，便和当时的织造局管事太监，同三部官员的利益对立有关。
走不让走，留又没法好好留，进退两难。
她哎呦一声，捂着鼻梁后退两步，撞得眼前阵阵发黑。
这位官员大约是澈州阳东人，讲话调子尖尖的，尾音上挑，听起来有些逗乐。
沈其和王膘虽然立场不同，但面对姬代贤时，沈其觉得自己和王膘是殊途同归的，默了默，他点头：“那就先这样安排，姬总务到衙门之后，一定及时将小东家的情况，传知给我们！”
诺大的三部衙门，厨房有厨娘，女牢有女卒，浆洗处全是妇人，又怎会没有女茅厕，只是茅厕离衙门口有些远而已。
水家人早就来了，但候见的官员商贾出来进去好几波，甚至也有认识水图南的人，却没一个敢帮忙带东西或带口信，人皆晓得这个时候不可招水图南，这位布衣在身的于大人，倒是无所畏惧。
小腹愈发觉胀，水图南简直快要哭了，目送差役走远，她失落地回门房，却才转身迈出一步，便冷不丁与人撞了个正着。
水图南虽不曾同时见过这样多乌沙补服，举止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浅施一礼，问好道：“几位官老爷安康。”
“这位差爷，”她在屋门口，唤住门房值班的中年差役，暗暗往他手里塞上碎银，“敢问衙门的茅厕在哪处？”
这是最合理的安排，毕竟沈其是夫人陆栖月的亲信，比起曾受恩于水老太的姬代贤，沈其是最适合去和官府交涉的。
“于大人，”只当水图南是病急乱投医，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浅浅欠身道：“小民已在此等候两个时辰，不知您可否晓得，衙门里何处可更衣？”
门房倒是机灵，闻声从大门那边过来，捡起被撞掉在地上的油纸包，拍拍灰双手奉给被水图南撞的年轻人，殷勤问：“于大人么的斯吧？”
水图南低眉垂目，如实答道：“小民水图南，经营水氏织坊，受公门传见而来此。”
姬代贤沉默须臾，道：“上次衙门请水氏织造的东家去吃茶，是在十二年前，那一次，水氏织造险死还生，二位也是亲身经历过的，
水氏织造每年，会借着给朝廷生产售卖丝绸的名义，为织造局的总管太监，和政法二位衙门老爷，各提供两万匹上等丝绸，但四月发水，官老爷趁火打劫，要水图南多给他们提供五万匹丝绸。
] “在这等着吧，等到轮到你时，自然就传见你了！”衙差把女子领到门房所在的排房外，倨傲地吩咐。
他用茶盖撇着茶水上的浮沫，胸有成竹道：“姬总务的话很有道理，王某赞同，”说着，他抬眼看沈其：“沈总务觉得呢？”
水图南缓过神来，将被她撞的人打量一番，歉意十足：“这位大人，你还好吧？”
“噢呦，你就是水氏织造的现东家呐，”官员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轻松，上下打量年轻的小姑娘，转头同身边人促狭，“水德音也是够有福气哎，前有老娘、后有老婆，现在又有女儿，三代女人心甘情愿替他挣钱喏。”
入夜后，衙门里处处灯火通明，正值壮年的官差搓搓手中碎银，借着旁边火光睨她一眼，含糊道：“晓得了，等着吧。”
不多时，水图南找过来，厨房灶台前，于大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喝着碗里最后两口粥，油灯下，于大人的下唇，明晃晃被撞肿。
江州发水，丝绸价格水涨船高，五万匹丝绸能让官爷好赚个盆满钵满，水图南迫于生丝缺口的压力，没有答应。
几句话针针见血，扎得在坐的人坐立难安。
今朝之所以会有此横来祸事，还与她拒绝了布政使和按察使的，“也需五万匹甲等丝绸”的额外要求有关。
衙门官差讲话，从不会讲“肯定”“保证”之类确凿的词句，官老爷讲话做事永远模糊，永远给自己留条退路。
水图南心里已做出最坏的打算，今日既被传来，她怕是轻易走不出这三部衙门了。
屋里坐着帮乌纱补服，水图南终究会感到点拘束，民在官面前有种天生的恐惧，她在角落里坐下，沉默着努力降低存在感。
“呐，”这位于大人官话讲得非常标准，把手里油纸包递过来，可能被撞的下唇还在疼，说话闷闷的，“你家里让给你带的吃食，他们在门口。”
即便这男人也是个不入流的微末小官，但这并不影响他拿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平民百姓面前摆官威。
猛然听见有女子的声音，年轻的于大人表情痛苦地看过来，须臾，捂着嘴别扭问：“水图南？”
里面有几位穿着乌沙补服的人，正坐在条凳上小声说话，见进来个年轻女子，纷纷停下话头，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免礼，”坐在中间的中年男子，穿着件浆洗得发白的蓝色官袍，威严十足开口，“汝乃何人，来此何干？”
对于姬代贤态度的突然转变，王膘的确感到点意外，不过不要紧，他觉得自己不像沈其，会把姬代贤一介女妇人看成对手。
这么些年来，三位总务过招，基本也就那三板斧，姬代贤听得出来沈其的暗示，于情于理，姬代贤都应该识趣地提出让王膘去安州，自己守铺子，沈其跟着水家人去衙门。
带走了小东家，”中年女子站在书桌前，气质温和，气场沉稳，目光逐一扫过在坐的几人，“我已让人通知水家，我们三个，谁同水家一起去官府？”
熟料姬代贤沉默片刻，拒绝了沈其的暗示：“王总务要否去安州，这得是小东家说了算，小东家不在，会有水家其他人来安排；发水以来，铺里上下的事，都是沈总务在帮着小东家打理，小东家暂时不在，没人比沈总务更清楚织造里的情况，这般关要口上，我们水氏织造，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众人对此，习以为常，官身习惯于示威于民，民习惯于恐惧官威。
往日威仪堂堂的衙门前，此刻竟然热闹堪比菜市，各种官袍乌纱进出不断，车马凉轿堵塞了路口，几名身穿捕快衙役公服的人，吃力不讨好地疏通着拥堵，喊嚷声接连不断，每个人都是步履匆匆，神色阴沉。
这位于大人也许是因为神经大条，也许是因为后台太硬，竟然无视门房的疯狂暗示，冲水图南招了下手：“跟我过来吧。”
“哎呀，哎呀姬总务，你讲的这是什么话嘛！”沈其稍微提高声音，试图遮掩下被当面揭穿的尴尬，从圈椅里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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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于大人哪里能没事，被水图南大力撞到下唇，下唇又硌在牙齿上，疼得睁不开眼，接过油纸包摆手，半晌没讲出话来。
水老太经营水氏织造期间，水氏多向织造局势力偏靠，陆栖月掌舵期间，则比较的向衙门偏，待到水图南全权接手水氏织造，则与两方关系都一般。
“我们几个，正准备去找你商议呢，安州那边给了回信，议事前，小东家刚给我讲，准备让王总务，代替她亲自去一趟安州，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小东家就去了衙门，至于官府那边，官爷们向来不是很好沟通，你看，这可怎么办才好。”
“是。”实话讲，水图南人生十九年里，头回被陌生男人这样连名带姓地唤，她不习惯地眉心轻蹙。
今日天温炎热，下午的太阳比中午还烤人，水图南被领到时，脸已晒出灼痛感。
她晓得，眼前的遭遇，是布政使和按察使，在给她下马威。
奈何她实在难受，坐不住，在屋里来回踱步，其他候传人在聊些什么，她半个字没听进去，官爷整人真有办法，她就快要忍不住了。
“这样漂亮的女儿，要是我，我绝不会让她出去抛头露面，水德音也是够可以的，”旁边的官员顺着调侃两句，指指角落的小马扎，看向水图南：
话音落下，书桌后的沈其低头不语，上座的王膘置若罔闻，其他几位铺坊掌柜资格不够，更是不敢接话，此刻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有穿着官服的人，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水图南左右看看，迈进候传的门房。
一番话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倒把沈其堵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看向低头吃茶的王膘：“这……”
水
不多时，又有两位官员被传走，水图南追出门几步，悄悄拉住传话的差役，塞碎银子塞得异常熟练：“劳请差爷带个话，就说水氏织造水图南，已等候良久。”
我晓得，多年来，二位总务瞧不上姬某一介女妇，但我也想请二位，暂时放下些个人恩怨利益，共同把水氏织造这艘大船的窟窿，想办法给补上，如若不然，船翻了，沉的不止是敌人。”
承宣布政使史泰第，是个口蜜腹剑的人，他寻常不会和人翻脸，唯喜欢落井下石，下得人永世不得翻身。他不会体谅水氏织造的难处，这不，生丝出现巨大缺口，史泰第落井下石的机会就来了。
三部衙门由承宣布政司、按察司，以及都指挥司构成，坐落在江宁城中心偏北处，离水氏织造总铺有点距离。
“不要拘谨，坐着等吧，官爷们很忙，不晓得几时才轮到传见，天色渐晚，要是有人给你跑腿，让家里人再给你送点吃的啊。”
不仅没法去更衣，所有消息亦皆传不出去，和家里人联系不上，偏赶上织造局管事太监汤若固，此时不在江宁，没人能来救她。
于大人腰间挂着个铁牌牌，在衙门里行走自如，轻车熟路把水图南带到厨房这边来，看着水图南去了东边，“他”便进厨房找吃的。
路过的门房差役，收下她孝敬的茶钱，不耐烦的态度舒缓些许：“衙门里没有女子茅厕，回门房继续等会吧，说不定传你的人就快过来了，要是老爷着人来传你，你不在，可就不好交差喽。”
多年来，水氏织造一直受织造局和衙门双重辖迫，当年她祖父的死，便和当时的织造局管事太监，同三部官员的利益对立有关。
走不让走，留又没法好好留，进退两难。
她哎呦一声，捂着鼻梁后退两步，撞得眼前阵阵发黑。
这位官员大约是澈州阳东人，讲话调子尖尖的，尾音上挑，听起来有些逗乐。
沈其和王膘虽然立场不同，但面对姬代贤时，沈其觉得自己和王膘是殊途同归的，默了默，他点头：“那就先这样安排，姬总务到衙门之后，一定及时将小东家的情况，传知给我们！”
诺大的三部衙门，厨房有厨娘，女牢有女卒，浆洗处全是妇人，又怎会没有女茅厕，只是茅厕离衙门口有些远而已。
水家人早就来了，但候见的官员商贾出来进去好几波，甚至也有认识水图南的人，却没一个敢帮忙带东西或带口信，人皆晓得这个时候不可招水图南，这位布衣在身的于大人，倒是无所畏惧。
小腹愈发觉胀，水图南简直快要哭了，目送差役走远，她失落地回门房，却才转身迈出一步，便冷不丁与人撞了个正着。
水图南虽不曾同时见过这样多乌沙补服，举止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浅施一礼，问好道：“几位官老爷安康。”
“这位差爷，”她在屋门口，唤住门房值班的中年差役，暗暗往他手里塞上碎银，“敢问衙门的茅厕在哪处？”
这是最合理的安排，毕竟沈其是夫人陆栖月的亲信，比起曾受恩于水老太的姬代贤，沈其是最适合去和官府交涉的。
“于大人，”只当水图南是病急乱投医，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浅浅欠身道：“小民已在此等候两个时辰，不知您可否晓得，衙门里何处可更衣？”
门房倒是机灵，闻声从大门那边过来，捡起被撞掉在地上的油纸包，拍拍灰双手奉给被水图南撞的年轻人，殷勤问：“于大人么的斯吧？”
水图南低眉垂目，如实答道：“小民水图南，经营水氏织坊，受公门传见而来此。”
姬代贤沉默须臾，道：“上次衙门请水氏织造的东家去吃茶，是在十二年前，那一次，水氏织造险死还生，二位也是亲身经历过的，
水氏织造每年，会借着给朝廷生产售卖丝绸的名义，为织造局的总管太监，和政法二位衙门老爷，各提供两万匹上等丝绸，但四月发水，官老爷趁火打劫，要水图南多给他们提供五万匹丝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