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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为什么是独角，阿梁说，阿尘脾气犟，做事凶，像那头打遍庄子无敌手的独角大水牛，所以也给阿尘抓一个角。
罕见有谁晕船不影响食欲，水图南笑着瞟过来两眼，未几，于霁尘的视线，从河道上各式各样的行船上收回，问：“你可以接受和许多人一起，住那种通铺么？”
通铺，水图南还真没住过，但她掌舵水氏织造时，做过人员出行食宿花费标准提高的改革，因为大伙普遍反应，出去办事时，大合铺睡不好。
“你几时去江宁？”走在中间的女孩，顶着把头发抓出个“泥角”的脑袋，问前面的人，“夏天结束前，还会回来么？”
梦境渐碎渐远，于霁尘平静地醒过来，用力按了按发疼的眉心。
走在最前面的女孩年纪最小，抠着脸上干巴的淤泥，声音沙哑地报上出发日期。
江宁人都说，水氏织造的小东家水图南，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但偏偏在于霁尘看来，水图南打理织造那些本事，幼稚得好比小儿把戏，水图南的长相，同样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干嘛故意做这些无理取闹的事呢，”于霁尘像无事闲聊一样，随口道，“为了不同我牵扯过多，主动坏自己的名声和德行，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之前可以理解，现在没有必要了吧。”
经过好心人的倾力相助，水图南喜滋滋地，理所当然地跟于霁尘进了天字号房间。
江宁到湖州县之间，走水路最便捷，但两地水道间没有其他地域，于是两地官府共同出资，在中间修建了个中转处，可供往来船只暂做休息。
船工老秋正好送来整套被褥，听见屋里的撒欢儿声，低声建议他老板：“不然，您和我在一个屋挤挤？让我丫头她娘，和水丫头睡一个屋子。”
周围来往许多羁旅客，水图南声音不低，引得行人看过来。
客船平稳行驶，水图南坐在船头熬汤，夫妻档的船工在船尾交替摆桨，于霁尘坐起来，盖在身上的毯子滑落下去：“船走出去多远了？”
两盏茶时间后，争执停止，爹爹夺门而出。
水图南被当面揭穿，不羞不恼，反而因为被戳穿心思，鼻子一酸，被于霁尘轻易戳破的行为，是她绞尽脑汁得来
三人还为此打了赌，赌阿尘回到家后，会不会被她娘和爹轮番暴揍。
“啊，这床铺，真软和，”大小姐堂而皇之躺在仅有的床上，一字一顿地由衷感叹，“真、舒、坦！”
“蛮横了啊，”于霁尘哭笑不得，佯嗔了她一句，“人不大，脾气不小。”
在院子里看见蹲在背篓旁的小阿尘时，他卸下争执后的满身怒气，忍着笑，在她硬邦邦的“独角”上敲了个毛栗子，差点把她敲得以头抢地。
“行行行，不说，”水图南立马变脸，颇为满意地点头答应，继而笑吟吟评价道：“说你两句都不让，真小气。”
小阿粱有自己的主见，摇了摇头：“江宁有人在等我，我要尽快去找她，等到了秋天，天气不热时，我带她回来找你们，到时候我们可以一块玩，但是你们不准欺负她——”
于霁尘抿抿嘴，感觉鱼汤的味道还在口腔里，回味悠长，不由觉得吃人嘴短，耐心解释道：“但凡是上规模的货船，非必要时，不会停靠曲轴码头这种小型中转地，你看其他行船，这个时间，这个方向，十有八·九要留宿曲轴客驿，懂？”
声落，她即刻收到算盘精幽怨的目光。
“水图南，”于霁尘回到屋里，把托盘放桌上，“滚过来吃饭。”
坐着喝茶歇息的大娘，冲这边问：“你们是两口子还是兄妹？”
“醒了呐，”头顶方向传来熟悉的声音，讲官话也带着江宁调，听得人心绪渐平，“鱼汤熬好了的，喝么？”
背篓里的水，早已被洒得不剩多少，小阿尘蹲在院子里，看了许久的鱼和泥鳅抢水，等爹娘吵架结束。
“一般。”于霁尘这样讲，但随后，这人不见外地喝了两碗半。
江宁人乘船如在平地，水图南坐在船头，用白瓷碗盛出半碗鱼汤：“两个时辰，你这个午觉睡得够久呐。”
见于霁尘慢吞吞尝了鱼汤，水图南问：“味道阿行啊？”
算盘精像是能掐会算，一句话说准了今日的曲轴客驿情况，客船不好找到位置停泊，屋子亦没有多余的上等间。
在船尾摆浆的夫妻俩，好奇地向前面看过来。
说话间走到日头底下，路面格外烫脚，后面两人边走边蹦，异口同声大笑：“当然行的呐！”
于霁尘：“……”
走在最后面的高个子微胖女孩，头上顶着片荷叶，大声补充：“晚几天再走嘛，不仅可以避开伏天的暑热，我们三个也还能再玩几天，阿尘的外公来信说，过几日，要来带我们去他的荷塘里采莲蓬，还要做醉虾给我们吃。”
“你讲哪个人不大？”水大小姐不服气，叉着腰倔犟地把腰杆往上挺，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弱小。
“味道一般还喝半锅啊？”行路无聊，水图南故意问。
“咳！”于霁尘把据说可以治疗晕船的姜片，咀嚼了囫囵咽下，登时感到一股辛辣从脾胃顶上喉头，“到时候尽量给你订天字号房间，但丑话说到前头，若实在订不到的话，你不兴怪我，也不准说我小气。”
正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人，立马起身过来，还心情愉悦地，顺手给于霁尘盛了碗粥。
小径上蹦跳着走路的三个娃娃，下一刻手忙脚乱蹲下去捉泥鳅。
于霁尘点头，捧着碗吹鱼汤。
船比平时多出不少，所以无法保证曲轴客驿里，能有多种房间可供选择。
反正她晓得，于霁尘不会拿她怎么样。
小阿尘忘记了，自己的背篓里衬有油布，没盖子，捉泥鳅时蹲着往前一个猛蹿，背篓里的水、鱼，以及泥鳅螃蟹，基本全被她泼掉出来，顺带洗了个后脑勺。
夏天的傍晚，乌金西沉，赤练当空，池塘蛙叫，树上蝉鸣，有三个小丫头，排着队，沿着掩映在花木下的树荫小径，赤脚往家回。
于霁尘嘬着鱼汤里的姜片，脑袋晕晕地靠在船边：“因为我饿了呗。”
“非得三伏天赶路么，那多热呐，不然你给你娘说说，晚几日再走吧。”小阿尘建议着，随手抓了抓头上的泥角——捉鱼时，她把头绳丢了，披头散发，阿粱用两把河泥，给她头发抓成个冲天角。
水图南看着于霁尘手里的牌牌，撅起嘴不肯同意：“那你和我一起吃吧，也免得久居上位，忘记疾苦，丢了初心。”
“曲轴客驿里不是有上等房么，”水图南有些不敢相信，促狭着扬起嗓门：“莫非打算要我住通铺？这样小气的哦，你这个铁算盘，几时变成铁公鸡啦！”
世上人有千百万种，有人看见别人需要帮忙时选择视而不见，自然也有人侠义热肠，路见不平敢于发声。
阿粱她娘怀她时爱吃辣，吃得她天生烟嗓，分明只有七岁，一开口就给人少年老成的小大人感觉。
懂是懂了，但不趁机耍蛮怎么行，水图南故意道：“你也住通铺？你住我就住，不然你这么富有，不会要不到间上等房，我不管，你带我出来的，你要负责，不然回去我告诉我爹爹，说你欺负我。”
大娘摆手，明显不相信于霁尘的胡扯：“后生莫要置气，这几日客旅人数倍增，还是把娇滴滴的小丫头，看在身边的好呐。”
随后，两眼通红的阿娘走出来，把裹了满身鱼腥味淤泥的小阿尘，丢进阿尘爹爹特意垒砌的，让阿尘学游泳的小池子里，简单洗涮一番，母女俩踏上了回阿尘外婆外公家的路……
“睡通铺吧，”于霁尘手里，捏着大通商号长年包下的天字号的门牌，满脸装模作样的认真，“成长路上，有些苦是不可避免要吃一吃的。”
回到家，独角水牛造型的小阿尘，意外地没有挨揍，反而罕见地，赶上爹爹和阿娘在屋里吵架。
“哎呀！”最后面的小秧秧，背着满背篓的花跳脚大呼起来，“泥鳅都跳出来了，阿尘别蹦了，泥鳅！”
此刻，在顺流而行的客船上，在阴云垂坠的背景下，于霁尘好像，有点想承认大众的看法了。
她们满身泥水，满脸笑容，三人背上的背篓里，第一个装着虾蟹，第二个装着鱼，最后一个装满鲜花。
有点晕船的于霁尘感觉头重脚轻，猫着腰钻出仓篷，接住半碗鱼汤，眼睛瞟向河面上路过的大小船只：“是不是快要靠岸了？”
这个时候，青年船夫让他妻子先上了楼，自己去订饭菜，水图南看见了，拽紧于霁尘袖子不撒手，委屈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掉眼泪：“连船家大哥都和他夫人住天字号房，你却要我一个人睡大合铺，我不想睡大合铺的！”
老秋心里晓得，东家嘴上讲着一视同仁，但实际上处处怕水丫头受委屈，从最开始，东家就没打算让水丫头住大合铺，东家让他定上等房了，但是没有余间。
“是呐，”水图南迫不及待喝口自己熬的鱼汤，鲜是挺鲜，就是烫嘴，嘶着气儿道，“不是你说的，要在曲轴客驿休息一晚，明朝出发，中午到湖州县。”
东家虽然说话温柔，待人亲和，但伙计们对东家的吩咐可谓令行禁止，夫妇二人应下是，回了对面的自己房间。
“不用，”于霁尘接下被褥卷，再接过船家大姐端来的饭菜，“回去别让其他人知道此事就好。”
十二年前，那个普通的盛夏傍晚，是她最后一次见于粱，以及，最后一次见爹爹。
——东家令了大通上下，莫要把水图南看做什么大小姐，只拿她当成初来乍到的小学徒，一视同仁。
说着，她转过头来，食指隔空朝阿尘一点：“尤其是你，阿行啊？”
“是东家和学徒。”于霁尘飞快解释着，生怕慢一步，就被水图南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 至于为什么是独角，阿梁说，阿尘脾气犟，做事凶，像那头打遍庄子无敌手的独角大水牛，所以也给阿尘抓一个角。
罕见有谁晕船不影响食欲，水图南笑着瞟过来两眼，未几，于霁尘的视线，从河道上各式各样的行船上收回，问：“你可以接受和许多人一起，住那种通铺么？”
通铺，水图南还真没住过，但她掌舵水氏织造时，做过人员出行食宿花费标准提高的改革，因为大伙普遍反应，出去办事时，大合铺睡不好。
“你几时去江宁？”走在中间的女孩，顶着把头发抓出个“泥角”的脑袋，问前面的人，“夏天结束前，还会回来么？”
梦境渐碎渐远，于霁尘平静地醒过来，用力按了按发疼的眉心。
走在最前面的女孩年纪最小，抠着脸上干巴的淤泥，声音沙哑地报上出发日期。
江宁人都说，水氏织造的小东家水图南，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但偏偏在于霁尘看来，水图南打理织造那些本事，幼稚得好比小儿把戏，水图南的长相，同样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干嘛故意做这些无理取闹的事呢，”于霁尘像无事闲聊一样，随口道，“为了不同我牵扯过多，主动坏自己的名声和德行，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之前可以理解，现在没有必要了吧。”
经过好心人的倾力相助，水图南喜滋滋地，理所当然地跟于霁尘进了天字号房间。
江宁到湖州县之间，走水路最便捷，但两地水道间没有其他地域，于是两地官府共同出资，在中间修建了个中转处，可供往来船只暂做休息。
船工老秋正好送来整套被褥，听见屋里的撒欢儿声，低声建议他老板：“不然，您和我在一个屋挤挤？让我丫头她娘，和水丫头睡一个屋子。”
周围来往许多羁旅客，水图南声音不低，引得行人看过来。
客船平稳行驶，水图南坐在船头熬汤，夫妻档的船工在船尾交替摆桨，于霁尘坐起来，盖在身上的毯子滑落下去：“船走出去多远了？”
两盏茶时间后，争执停止，爹爹夺门而出。
水图南被当面揭穿，不羞不恼，反而因为被戳穿心思，鼻子一酸，被于霁尘轻易戳破的行为，是她绞尽脑汁得来
三人还为此打了赌，赌阿尘回到家后，会不会被她娘和爹轮番暴揍。
“啊，这床铺，真软和，”大小姐堂而皇之躺在仅有的床上，一字一顿地由衷感叹，“真、舒、坦！”
“蛮横了啊，”于霁尘哭笑不得，佯嗔了她一句，“人不大，脾气不小。”
在院子里看见蹲在背篓旁的小阿尘时，他卸下争执后的满身怒气，忍着笑，在她硬邦邦的“独角”上敲了个毛栗子，差点把她敲得以头抢地。
“行行行，不说，”水图南立马变脸，颇为满意地点头答应，继而笑吟吟评价道：“说你两句都不让，真小气。”
小阿粱有自己的主见，摇了摇头：“江宁有人在等我，我要尽快去找她，等到了秋天，天气不热时，我带她回来找你们，到时候我们可以一块玩，但是你们不准欺负她——”
于霁尘抿抿嘴，感觉鱼汤的味道还在口腔里，回味悠长，不由觉得吃人嘴短，耐心解释道：“但凡是上规模的货船，非必要时，不会停靠曲轴码头这种小型中转地，你看其他行船，这个时间，这个方向，十有八·九要留宿曲轴客驿，懂？”
声落，她即刻收到算盘精幽怨的目光。
“水图南，”于霁尘回到屋里，把托盘放桌上，“滚过来吃饭。”
坐着喝茶歇息的大娘，冲这边问：“你们是两口子还是兄妹？”
“醒了呐，”头顶方向传来熟悉的声音，讲官话也带着江宁调，听得人心绪渐平，“鱼汤熬好了的，喝么？”
背篓里的水，早已被洒得不剩多少，小阿尘蹲在院子里，看了许久的鱼和泥鳅抢水，等爹娘吵架结束。
“一般。”于霁尘这样讲，但随后，这人不见外地喝了两碗半。
江宁人乘船如在平地，水图南坐在船头，用白瓷碗盛出半碗鱼汤：“两个时辰，你这个午觉睡得够久呐。”
见于霁尘慢吞吞尝了鱼汤，水图南问：“味道阿行啊？”
算盘精像是能掐会算，一句话说准了今日的曲轴客驿情况，客船不好找到位置停泊，屋子亦没有多余的上等间。
在船尾摆浆的夫妻俩，好奇地向前面看过来。
说话间走到日头底下，路面格外烫脚，后面两人边走边蹦，异口同声大笑：“当然行的呐！”
于霁尘：“……”
走在最后面的高个子微胖女孩，头上顶着片荷叶，大声补充：“晚几天再走嘛，不仅可以避开伏天的暑热，我们三个也还能再玩几天，阿尘的外公来信说，过几日，要来带我们去他的荷塘里采莲蓬，还要做醉虾给我们吃。”
“你讲哪个人不大？”水大小姐不服气，叉着腰倔犟地把腰杆往上挺，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弱小。
“味道一般还喝半锅啊？”行路无聊，水图南故意问。
“咳！”于霁尘把据说可以治疗晕船的姜片，咀嚼了囫囵咽下，登时感到一股辛辣从脾胃顶上喉头，“到时候尽量给你订天字号房间，但丑话说到前头，若实在订不到的话，你不兴怪我，也不准说我小气。”
正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人，立马起身过来，还心情愉悦地，顺手给于霁尘盛了碗粥。
小径上蹦跳着走路的三个娃娃，下一刻手忙脚乱蹲下去捉泥鳅。
于霁尘点头，捧着碗吹鱼汤。
船比平时多出不少，所以无法保证曲轴客驿里，能有多种房间可供选择。
反正她晓得，于霁尘不会拿她怎么样。
小阿尘忘记了，自己的背篓里衬有油布，没盖子，捉泥鳅时蹲着往前一个猛蹿，背篓里的水、鱼，以及泥鳅螃蟹，基本全被她泼掉出来，顺带洗了个后脑勺。
夏天的傍晚，乌金西沉，赤练当空，池塘蛙叫，树上蝉鸣，有三个小丫头，排着队，沿着掩映在花木下的树荫小径，赤脚往家回。
于霁尘嘬着鱼汤里的姜片，脑袋晕晕地靠在船边：“因为我饿了呗。”
“非得三伏天赶路么，那多热呐，不然你给你娘说说，晚几日再走吧。”小阿尘建议着，随手抓了抓头上的泥角——捉鱼时，她把头绳丢了，披头散发，阿粱用两把河泥，给她头发抓成个冲天角。
水图南看着于霁尘手里的牌牌，撅起嘴不肯同意：“那你和我一起吃吧，也免得久居上位，忘记疾苦，丢了初心。”
“曲轴客驿里不是有上等房么，”水图南有些不敢相信，促狭着扬起嗓门：“莫非打算要我住通铺？这样小气的哦，你这个铁算盘，几时变成铁公鸡啦！”
世上人有千百万种，有人看见别人需要帮忙时选择视而不见，自然也有人侠义热肠，路见不平敢于发声。
阿粱她娘怀她时爱吃辣，吃得她天生烟嗓，分明只有七岁，一开口就给人少年老成的小大人感觉。
懂是懂了，但不趁机耍蛮怎么行，水图南故意道：“你也住通铺？你住我就住，不然你这么富有，不会要不到间上等房，我不管，你带我出来的，你要负责，不然回去我告诉我爹爹，说你欺负我。”
大娘摆手，明显不相信于霁尘的胡扯：“后生莫要置气，这几日客旅人数倍增，还是把娇滴滴的小丫头，看在身边的好呐。”
随后，两眼通红的阿娘走出来，把裹了满身鱼腥味淤泥的小阿尘，丢进阿尘爹爹特意垒砌的，让阿尘学游泳的小池子里，简单洗涮一番，母女俩踏上了回阿尘外婆外公家的路……
“睡通铺吧，”于霁尘手里，捏着大通商号长年包下的天字号的门牌，满脸装模作样的认真，“成长路上，有些苦是不可避免要吃一吃的。”
回到家，独角水牛造型的小阿尘，意外地没有挨揍，反而罕见地，赶上爹爹和阿娘在屋里吵架。
“哎呀！”最后面的小秧秧，背着满背篓的花跳脚大呼起来，“泥鳅都跳出来了，阿尘别蹦了，泥鳅！”
此刻，在顺流而行的客船上，在阴云垂坠的背景下，于霁尘好像，有点想承认大众的看法了。
她们满身泥水，满脸笑容，三人背上的背篓里，第一个装着虾蟹，第二个装着鱼，最后一个装满鲜花。
有点晕船的于霁尘感觉头重脚轻，猫着腰钻出仓篷，接住半碗鱼汤，眼睛瞟向河面上路过的大小船只：“是不是快要靠岸了？”
这个时候，青年船夫让他妻子先上了楼，自己去订饭菜，水图南看见了，拽紧于霁尘袖子不撒手，委屈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掉眼泪：“连船家大哥都和他夫人住天字号房，你却要我一个人睡大合铺，我不想睡大合铺的！”
老秋心里晓得，东家嘴上讲着一视同仁，但实际上处处怕水丫头受委屈，从最开始，东家就没打算让水丫头住大合铺，东家让他定上等房了，但是没有余间。
“是呐，”水图南迫不及待喝口自己熬的鱼汤，鲜是挺鲜，就是烫嘴，嘶着气儿道，“不是你说的，要在曲轴客驿休息一晚，明朝出发，中午到湖州县。”
东家虽然说话温柔，待人亲和，但伙计们对东家的吩咐可谓令行禁止，夫妇二人应下是，回了对面的自己房间。
“不用，”于霁尘接下被褥卷，再接过船家大姐端来的饭菜，“回去别让其他人知道此事就好。”
十二年前，那个普通的盛夏傍晚，是她最后一次见于粱，以及，最后一次见爹爹。
——东家令了大通上下，莫要把水图南看做什么大小姐，只拿她当成初来乍到的小学徒，一视同仁。
说着，她转过头来，食指隔空朝阿尘一点：“尤其是你，阿行啊？”
“是东家和学徒。”于霁尘飞快解释着，生怕慢一步，就被水图南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