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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跳下屋顶。

    “啊,今天碰到的小友,你瞧那位,看服饰就知道是楼外楼的。”曲庭槐想到什么,对顾江雪道,“对了,白日跟你们一道的云天碧水川的小友呢,一起啊。”

    他气息不稳,不是累的而是急的。

    《我是反派他亲爹》

    顾江雪拽着连雾来到曲庭槐和笛照月面前,短短几息,他已然换了张面孔,没了方才对着连雾的冷漠。

    他正说着,旁边传来屋舍瓦片踩动声响,连雾朝他们急急奔来,落地后喘了两口气,就忙道:“楼少主,顾公子,我觉得我们可能想错了!”

    红尘里滚过,人总是要长大,他明白顾江雪不可能变回从前,楼映台只是希望,这世上还有什么事物能让顾江雪真心笑一笑。

    顾江雪眼睫颤了颤,回过神,他再望一眼天灯,摇头笑道:“不了,天上已无神明,许愿要给谁听呢?”

    顾江雪话都出口了,又默了片刻,把下巴搁在膝上,转过眼来瞧着楼映台:“要是你想放灯,我陪你。”

    顾江雪拍拍衣服,轻巧一跳跃起身:“换个地方吧,这里也看不出什么。”

    人群中传来惊呼,原是有人心愿尚未写完,就被大风卷走了天灯,他不是修士,焦急探手,却也只能与天灯擦指而过。

    楼映台微怔。

    曲庭槐将灯递给他:“给,想许什么愿慢慢写,不急,上天会听到的。”

    顾江雪笑盈盈:“我是顾雪,他叫楼小仙。”

    但想了想,他又不是什么仙门天骄,根本不出名,用不着瞎编,还是报了真

    笛照月在他们交谈时,一直没急着出声,直到这时候,才适时开口:“庭槐,这几位是?”

    顾江雪至今不明白为什么重生这样的大机缘能落到他身上。

    他的话没有温度。

    如果刺激过头,引得他失控发狂,那可就麻烦了。

    顾江雪遽然出手,一把扣住连雾胳膊:“走。”

    这些人有的已经永远留在飞花城,化为枯骨,有些逃了出去,不知前路,在劫境里,他们什么磨难都还没经历,所有人都沉浸在虚假的欢愉里。

    这要怎么向被曲庭槐救下的人交代?

    楼映台就站在顾江雪身边:“或许。”

    楼映台紧着剑的手缓缓松开,他说:“好,你陪我。”

    好不快活。

    笛照月穿得很素,腰间挂着文人的招文袋,比起修士,更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劫境中天地为虚假,时间也为虚假,眼看天色渐暗,众人还一无所获。

    惦记着前来赴约的笛照月,连劫境中都要将他幻化出来的人只有……

    顾江雪仿佛不知道他可能是邪祟:“飞花节名不虚传,值得一观,我们游玩得很尽兴。”

    楼映台垂眸,天灯飘远,阴影重新笼了过来,罩住他眉目。

    两人正盯着,很快,下面人熙熙攘攘,光华愈加璀璨,东风夜放花千树,玉壶光转,原是他们一个个托起了天灯。

    渺渺天灯愿,浩浩人世间。

    天灯已然从顾江雪眼里飘远,唯独楼映台离他那么近,比任何灯火都要清晰。

    月白的衣摆散成一朵剔透的花,顾江雪像是被簇拥起来的雪蕊,也成了锦绣花丛一部分。

    上天没有听你的愿望,上天……没有听我们任何人的愿望。

    顾江雪也笑:“曲城主爽快,多谢。”

    若说天道眷顾,可他已经切切实实死过一回,他遍体鳞伤,在最痛最无助的时候,天道没有怜惜他分毫。

    若是从前,顾江雪不会是这个答案,只要好玩能凑热闹,他会欣然前往,许什么愿、愿望灵不灵都不打紧。

    劫境里入了夜,外面可能才过去很短的时间,又无法传讯,暂时没人会发现他们陷在了飞花城里。

    城内的一切都显得太平凡了,很难想象一个杀人如麻的祟会如此平静,它险些害死一城的人,那么凶,按理说该露出破绽。

    少年扬起笑:“曲城主,冒昧打扰你们谈话。”

    曲庭槐停下与笛照月的交谈,他手上还拎着酒:“啊,是你们。”

    苍天果然不公啊。

    就在他以为无望时,一道身影旋身飞向半空,袖袍一卷,就将那盏天灯稳稳托在手中。

    幼年开始,楼映台就深受荼毒。

    他还想找连家那四个先入城的人,顾迟带来的人手多,多个人多份力,连雾当然不想错过。

    暮色渐起,华灯初上,飞花节夜里比白天还热闹,可见青罗绸衫巧笑言言的公子小姐,可见儒雅端庄的先生夫人,小孩儿们欢声笑语混在人群里,老幼妇孺皆可同乐。

    如果这里是十年前为祸飞花城凶祟的劫境,它即便还原当年飞花节的情景,笛照月也不该在里面。

    连雾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之所以知晓笛照月,是因为十年前曲城主阵法落成后,他才堪堪赶来,当时就想冲入城内,好歹被其余人拦住了。”

    灯火长龙亮如昼,天灯随风起,一盏、百盏、千盏,是人间的烟火扶摇直上,散作银河满天星。

    偏远小城也是红尘俗世,也有众生相。

    顾江雪:“他们……”

    顾江雪看着天灯,楼映台看着他。

    “如此宝地,合该多玩两天,只是我们来得匆忙,客栈已经人满为患,无处能去。”顾江雪道,“不知能否去城主府上叨扰两天,当然,房钱照给,我们绝不赖账。”

    什么都可以,他陪顾江雪去找。

    天灯倒映在顾江雪微微睁大的眼瞳中,柔和的光抚过他眉眼。

    连雾大抵是因为羞愧,在曲庭槐面前抬不起头,根本不敢直视他。

    顾江雪真是哭也不行,笑也不得。

    ——劫境中放着祟的执念。

    “我方才看到曲城主也在放灯,他身边有个人,我刚好认识,名笛照月,是曲城主挚友。”

    他在顾江雪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曲庭槐生前与凶祟死战,不惜同归于尽,死后却因为别人的错误,化成了他厌恶的邪祟。

    又要怎么向被强留世间的曲庭槐交代!?

    顾江雪不再祈愿,但是,他眼里还能映照自己想看的光。

    先前提过,楼映台幼年像小仙童,顾江雪和薛风竹就绕着他,仙童、小仙儿地叫,两张小嘴,嘚啵嘚啵。

    楼映台一言不发,与顾江雪并肩而行。

    狂风骤起。

    “凶祟想再上演一次夜间的屠城?”顾江雪思忖。

    若曲庭槐真是没意识到自己早就不在人世的邪祟,他们不可能直接对他来一句:不好意思你已经死了。

    楼映台:“……”

    楼映台曾以为世上没有比他更恣意洒脱的人了,以为顾江雪会一直意气风发,可不过三年,竟就物是人非。

    连雾面色煞白。

    “那是他第一次来飞花城。”

    因为笛照月从未进过飞花城,它没有见过他,也不可能念着他。

    连雾刚想说真名,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笛照月见他们虽都是少年人,但名门出来的,可不好当作寻常小孩对待,因此以平礼相待。

    “出去后,想放灯吗?”楼映台问。

    三言两语,顾江雪这张嘴就把他们关系拉近了。

    一阵风吹过,下方飞花城热热闹闹,可连雾却好像很冷,他按着胳膊,咽了咽嗓子,声音艰涩:“笛照月说,他本是来赴曲城主的约,却不想晚了一步。”

    曲庭槐大手一挥,爽快道:“谈钱就疏远了!仙家名门的人肯来我府上,我高兴还来不及,自然欢迎!”

    他不再向天祈愿。

    曲庭槐爱听这个,哈哈大笑:“那就好!”

    他临死都不再祈求,偏偏鬼哭崖万丈深渊一摔,又把他送了回来,好像老天开了眼,要重新给他生路。

    连雾又把自己脑袋缩回了壳里,伏低做小。

    如果祟真是曲庭槐,并且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他们就不好强行度化,为表敬意,也该好好叫醒曲庭槐,帮他解开执念。

    可天上星从来没有变,变的是看向夜空的人。

    笛照月:“在下笛照月。”

    顾江雪和楼映台听到此处,电光石火间倏地扭头,看向了避开人潮的街角处,曲庭槐正与一男子谈笑风生,推杯换盏。

    连雾声音嗡嗡如蚊蚋,他简直不敢说下去,但又必须说下去:“这里会不会是……曲城主的劫境?”

    连雾连忙探头:“他们等下就到!”

    顾江雪在屋顶坐下:“唉,歇会儿。”

    顾江雪:“他有问题?”

    风拂过他的衣摆,潇洒至极,他明明是个懒散酒鬼,却也像阵风,平生随心而活,无拘无束。

    顾江雪扬眉,示意他继续说。

    天灯的火光从顾江雪眼里散了,他面无表情地想,曲城主,你何至于落个这般下场?

    顾江雪从前爱热闹,爱美景,无论是静谧的山水还是喧嚣盛景他都爱看,但自从十五岁那场变故,从此长夜似乎只是长夜,星子再不闪烁。

    说是歇,他眼睛却俯瞰着城池,认真打探动静,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盯梢。

    顾江雪幽幽看向他。

    灯火照着楼映台锋利的眉眼,投下模糊的影子,刀剑也能笼上一层柔光。

    天灯的主人欣喜:“城主!”

    “连家主。”顾江雪感受指尖掠过的风,对连雾换了个称呼,“若真是如此,你连家那四位擅入城内的小辈,罪过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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