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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映台听得心口猛窒,唇线绷作刀锋,不言不语。

    他赶紧缩手,当然不可能真拔。

    终于能出门走走,再窝下去,他就可真成懒猫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气什么。”

    耳边安静了,楼映台把花笺拿起来瞧了瞧,看不出喜欢,他把花笺貌似随手收了起来。

    顾江雪揉揉他们脑袋:“谢啦。”

    反而是楼映台时不时默默观察他神情。

    他还得找时间再去鬼市一趟。

    他抬手,狠狠锤了锤心口,咬牙切齿:“污蔑,我哪里不行!”

    这回断不能轻易给他好脸色。

    顾江雪勾起一缕垂在肩头的发丝,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半嘲不嘲,也不知在笑谁。

    他如今是不怎么在意自己穿着打扮,头发弄不来复杂的编发,可简单拿发带一束也算齐齐整整,在外衣裳朴素了点,却也干净,哪里不行了!

    可他早就是无家可归的人了,哪有什么养尊处优。

    为了表达方才吓唬他们的歉意,一人给塞了块蜜饯。

    楼映台深呼吸。

    他感受着腕间菩提佛珠的微凉,念了几句清静经,用处不大,又把手放在剑柄上,分分合合按了好几回,才勉强把那股气压下去。

    楼映台想着,在顾江雪的催促里铁石心肠睁开眼——

    锦衣华服,少年风流,像谁家捧在手心的小公子,从头发丝金贵到指尖,通身贵气。

    顾江雪正色:“我方才仔细想了想,明白了点,约莫是我不接东西,非得跟你借?如果真是这个,我有话要说,你也明白如今我……”

    顾江雪把花笺朝前递了递:“你收下,我就当你应了。”

    收在他储物器中一个匣子里。

    顾江雪还以为他可算被吓住了,又觉得吓唬小孩儿的自己不像个东西,正准备说句好话缓和下,却见羽童犹犹豫豫后,居然将翅膀一展,硬往顾江雪手里怼:“给你拔!”

    “我对羽毛没兴趣,抱歉,方才不该吓唬你们,你们赢了……来吧。”

    顾江雪道:“也不是。”

    “昨天就想给你了,我现在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顾江雪道,“以前能给你神兵利刃和别的金贵玩意儿,现在一块蜜饯一朵红梅,其实也都是你家的东西。”

    楼映台抽走了顾江雪手里的花笺,顾江雪笑盈盈:“别气了?”

    楼映台露出讶异的眸光。

    套上华服,坠上精致配饰,如墨的发更应细细对待。

    顾江雪眨了眨眼,手似要往回慢慢收:“你要是                                                真看不上——”

    顾江雪那胳膊肘碰碰他:“楼少爷,睁眼,给你看个东西。”

    楼映台面无表情:“也是公认的厚比城墙。”

    顾江雪还是很识时务的,乖乖闭嘴。

    瓷白的手心里不是什么蜜饯,而是一张花笺。

    先挑出几缕,缠入暗银丝,灵巧地编一编,低调却十分讲究,拢过一半束上高马尾,最后再戴上玉冠——

    羽童身后一双小翅膀骤然缩紧。

    楼映台骑虎难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楼映台想起了昨日自己在隔壁院练了半天剑后,回屋看到白瓷花瓶中多了枝红梅。

    这架云舟不算大,可容十人左右,楼映台进了船舱就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抱着剑闭目养神。

    哪怕在流言蜚语里,顾江雪凶过恶过,也没丑过。

    他拿这人没办法,怪谁呢。

    院外停着一艘云舟,云舟是飞行灵器,可扶摇而上,飞花城距楼外楼三百多里,用上云舟片刻就能到。

    顾江雪还要往外推:“我……”

    顾江雪虽然从前是被人伺候惯的少爷,但近些年来已经不习惯他人近身:“东西放下,我自己来就行。”

    楼映台一句话说完,转身就走,再不给顾江雪半点推据机会,顾江雪半个“诶”字咽在喉头,连忙抬脚跟上,眸子中一片茫然。

    而且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都是塞个玩意哄了就跑,下次还敢,继续堵他心。

    楼映台胸口一闷。

    花笺收好,手指却留有余香,沁人心脾。

    哇,跟少主说的一样,顾少爷刀子嘴豆腐心,是纸老虎,他们完全不用怕!

    嘶,怎么又生气了啊?楼少爷修身养性修哪儿去了,如今这么容易动怒吗?

    楼映台的眼神也冷不下去了。

    有些时日没见过他轻衣飒爽的模样了。

    他在楼家这几天是多年没有的清宁,懒得骨头都要酥了,一大早爬起来,看得出心情非常好。

    那匣子中都是顾江雪给他的东西,同样的匣子储物器里还有好些个,从珍宝到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儿,鸡零狗碎,什么都有。

    一群羽童还没他腰高,齐刷刷摇头,带着鸟类鸣越的口音:“不行的,不行的。”

    他们身量矮,但可以扑扇着小翅膀飞起,身高不是问题,无论是给顾江雪穿衣还是梳头,皆手到擒来。

    “完成啦!完成啦!”羽童们欢呼。

    楼映台依然闭着眼,面色毫无波澜。

    当他是羽童子,给块糖就能什么都忘。

    羽童们又异口同声:“少主说,你不行!”

    顾江雪扫过剩下的位置,毫不犹豫就在楼映台身侧最近的地方坐下了。

    *

    他就仗着自己拿他没办法。

    《我是反派他亲爹》

    顾江雪不以为耻:“都是夸赞

    顾江雪合上储物袋:“无功不受禄,这些我没法收。”

    外面诟病顾江雪、编排他与顾家关系,唯有他的脸在风波中心片尘不染,屹立不倒。

    “你等等我,以后肯定能给你找来更好的东西,现在先赏个脸?”

    顾江雪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我不想更气。”

    顾江雪正想着,一群羽童捧着衣物鱼贯而入,要来伺候顾江雪洗漱穿衣。

    指望顾江雪吐象牙,他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顾江雪单手接剑在掌间轻快转了一圈,推剑出鞘,剑芒凛冽:“好剑。”

    羽童们收回翅膀,互相对视,小眼亮晶晶。

    “啪”地一声,楼映台用力钳住了他的手腕。

    又要拿什么小玩意儿来哄他?楼映台冷冷地想。

    “你别说了。”楼映台打断他。

    从小到大,顾江雪自己未必都记得请送了些什么,但楼映台闷不做声,全都仔细收着。

    顾江雪万万没想到小小糯糯的羽童子竟然这么胆大,他低着头,跟童子大眼瞪小眼,片刻后,败下阵来。

    “让你拿就拿。”

    顾江雪看他们齐齐摇头的动作,给逗乐了:“怎么不行?”

    他还得继续找幽鬼,虽然楼映台有让楼家门人帮忙留意幽鬼消息,可这人神出鬼没,有时候情报网比不上撞大运。

    楼映台却想,还不够好,他要把最好的那剑找回来。

    顾江雪戳了戳为首羽童的额头,故意吓唬他们:“别学你们少主的犟脾气,出去吧,我可凶,当心我生气了拔你们的羽毛做毽子踢!”

    顾江雪这几日在楼家,穿的都是楼映台给准备的衣衫,但因为养伤换药,困了就要去床上滚一圈,所以挑的是简单轻便衣物,头发也就简单扎一扎。

    而后倏地愣住。

    又一次投以视线时,顾江雪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遽然转过脸,朝楼映台盈盈一笑:“看后脑勺有什么意思,看我正脸,仙门公认秋容濯月。”

    再递上一个储物袋,里面有金银灵石和药品符箓,资产过于丰厚,这可不是一点零花钱。

    顾江雪:“……”

    这话好使,顾江雪话音一停,又拉开袋子点了点数,犹豫片刻后道:“我借一半吧,里面灵药品阶太高了,日后怕还不上。”

    顾江雪先前找到柳家附近,是在鬼市里买到的消息,结果出了柳家血案……

    羽童们开开心心啃蜜饯,顾江雪推门而出。

    顾江雪该不会把这几日用的药也全算上了,以后准备打包还给他吧?

    “顾江雪。”楼映台一字一蹦,牙恨恨磨了半晌,良好的世家教养到底没让他迸出什么上不了圣贤书的话。

    楼映台在外等他。

    一抬眼,楼映台顿了顿。

    那翅膀尖直接往顾江雪手心戳,悍不畏死大义凛然,顾江雪碰着松软的羽毛,节节败退。

    出门当天,顾江雪难得起了个早。

    羽童绕着他飞:“好看,好看!”

    羽童子们手脚麻利地动起来。

    顾江雪被救回来时,穷得一粒药都没有,不会又是这几天没吃完的蜜饯吧?

    上面一朵红梅压得格外别致,坠在水墨勾勒的枝丫上,还带着清雅的馨香。

    楼映台想起了一年前顾江雪离开,留书里那个“报恩”。

    云舟跃上层云,天高云阔,山川美景尽收眼底,顾江雪哄好了人,这会儿也有心情看看风景。

    “收着。”楼映台硬邦邦道,“算我借你。”

    他面上一派轻松惬意,好像半点不在意随着云舟风驰,他很快就会碰上顾家的人。

    楼映台敛去眸中神色,将一把剑抛给他:“先用着。”

    湖蓝圆领云锦衣,外罩月白色轻衫,玉带束柳腰,足踏乌金靴,翩翩郎君,风流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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