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堕落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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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御医将马牵去附近的马厩，那马奴认得他是三爷得贵客，每回三爷来京城这位贵人定然也在，忙殷勤接下，保证给他的马儿侍候的膘肥体壮，他这才从石桥侧面的石阶向下，又沿着河边木栈走了约莫一刻钟，到了靠东第四座桥洞之下。

    林御医心里暗暗想到，等会到了凌云峰，不论何种境况，万万不能再替苏将军说话。

    林御医撑起疲惫的背脊，用尽浑身力气大声呵道:“崔三，还不点灯，你明知老夫怕黑怕高，你到底要做什么？”

    话未说完，崔三的短刀却快速落下，林御医捂紧了眼睛，咆哮地咒骂:“崔三，你个混账，你不得好死”

    可三爷那个阴晴不定的性子，若要日日对着，刘管事只这一想，便觉头痛不已。

    “想，自然是想。”林御医先前背折腾得腰酸背痛，如今可不想再爬山去凌云峰。

    “一路上，我特意放慢脚步，就是等前辈主动提起。既然前辈没把握机会，如今就别怪我不近人情。”

    崔三扬起不屑的唇角，却是终没有吐出任何字眼，他自以为今日的话说的够明白，也够清楚了，抬起袖子，将短刀再度对准剩下的绳索。

    那管事姓刘，他得令退了下去，心中却更是忐忑。

    “崔三，你个狗东西，你到底要把苏将军如何？”

    只要一想到他差一点就会随这木屋坠下，被这木屋碾压成几段，浑身就是一哆嗦，这个崔三真的是太心狠手辣了。

    “前辈，你急了。”崔三平静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前辈曾说过，急躁不利于修身养性。”

    崔三在乌兰山脉的真正营生，正是这乌兰山脉底部即将挖空的金矿，以及自这里源源不断产出的武器。

    因心里挂着事，刘管事一路低着头，连出了马场，碰见熟人也没认出来。

    “算你小子会说话。”林御医摆了摆手，又道，“夜深了，你小子路上小心些，这乌兰山近日恐不太平。”

    崔三终究没有再为难林御医，转身向外走去，出了这个洞穴，再经过一个石道，则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小子，这样晚了，还回城去？”

    这马场他来了数十次，自然是熟门熟路，但他骑马在道上寻找了一阵，也没有看到崔三的身影。

    刘管事望着他的背影，急急提醒:“三爷骑着马在河边慢走，林御医可驾马往东寻去。”

    林御医高举火把，如往常一般要踏入石道，却不想原本应当蜿蜒向下的石阶，竟然不翼而飞。

    林御医心思微动，却还是跟着崔三，穿过巨大的地下广场，进入了另一条石道，大约一刻钟之后，石道行到一岔路口，按照往常，是要往左进入山脚，再沿山道爬上凌云峰，或是崔三施展轻功带他上去。

    轰地一声，林御医在经历过无声的恐惧后，终于身子着地，而同他一同坠下的火把，则在烧焦他少许发梢之后，没了踪迹。

    说这话时，林御医一双眼始终盯着管事的神色，见他眼珠子转了又转，心中渐渐有成算，脚尖一转，往马场里面走去。

    高约百尺的断崖，崖壁长满了杂草野树，其中不乏珍稀药草，但林御医此刻顾不得这些，双眼完全被断崖之下生铁巨柱架起的升降木屋所吸引。

    林御医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乱木扎身以及身首异处，他猛然睁眼，就瞧见木门已然打开，而刚刚还威胁要摔死他的男子，此刻已经背过身去。

    “你这是哪里弄来的？”饶是当年在太医院随皇帝见惯各种大场面的林御医，也不曾见过还有这样的玩意儿。

    林御医背着身点了点头，遂踏着暗夜进了马场。

    “啊，是前辈啊？”崔三提着一只灯笼出现在洞门之前，黄金面具在冷黄的灯光下古朴邪异，“我还以为是有人擅闯禁地，正带了阿柴来大饱口福。”

    过了一会儿，他调转马头，来到了乌兰河上由西至东的第三座石桥，荣盛马场内的乌兰河段共架有十座石桥，将河岸两边连通得如履平地。

    “我说，我全都说，你快住手。”

    话音带着哆嗦，哪还有先才以恩人自居的笃定。

    刘管事抬眼一看，竟是林御医，林御医每回三爷来京必会过来诊治，一来二去，两人也熟识起来。

    紧接着，手起刀落，厉刃割下，只见那数股铁索拧成的粗大绳索霎时裂开一小半来。

    “你把我叫来，该不会就是戏弄我一阵，然后再告诉我你打算关门歇业？”

    而今日，崔三竟然带着林御医往左边的洞府走去。

    木屋随之一晃，立时撞上了承受了极大重量的巨型铁柱，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奴隶交易也绝不是他的目的。

    “怎么？”崔三先一步踏入木屋，“前辈不想试试？”

    但等他推开林云峰东厢房第一间的木门，看到苏沐棠如今的模样，还是给整破防了:

    崔三摇了摇头，“前辈随我来，我让你见一个人。”

    刘管事讪讪:“小人这是惟愿东家身子康健，我等才能有好日子过不是。”

    紧接着，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情发生了——桥墩中间竟然洞开出一条石道，一人见宽，黑不见底。

    阿柴是一只纯种藏獒，崔三的爱宠，两只爪子尤其锋利，在山林之间，可以徒手干翻一只成年野猪，对除崔三以外的活人，皆是充满了敌意。

    林御医小心出了木屋，等走出十几步，才敢再往回望去，就瞧着那木屋在空中摇摇欲坠，仿若再来一阵大风就能将它倾倒。

    崔三捏着短刀的手堪堪顿在空中，他转眸看向冷汗频生的林御医，眼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仿若在看的是一个死物，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随时可能坠崖而亡的鲜活的生命。

    三爷往常一年来京城也就是几回，但如今这又是买宅子又是安置女眷的，瞧这意思，今后是要常住了。

    马场从来就是一个幌子。

    若是此时还有人在，定然会发现林御医面上沉着冷静，丝毫不曾感到意外。

    但林御医知道，这绝无可能是仙，便是仙，那也是坠入魔道的堕仙。

    林御医将自己的背脊紧贴在木屋壁上，这才堪堪稳住身形，他粗哑着嗓子对崔三求饶，“崔三，你先放我出来，有事咱门出来再说，你再闹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好了，我承认，我是受镇北侯府之托，特来查看苏将军的下落，老夫只是以为你没必要平白得罪整个镇北侯府，毕竟他们与你无冤无仇，当年甚至是站在你”

    凌云峰顶的风比峡谷来得要猛烈，崔三半散的青丝狂舞地拍打着他宽大而瘦削的肩膀，灰败的的月光下，黄金面具邪异中流露出煞气，在对面的慌乱何陈沉默之中，他扬起一边唇角，空洞而漠视的声音随风而起:

    待林御医也进了木屋，还未等他坐稳，崔三当即按下了向上的机关。

    林御医暗骂小子无礼，却因心里揣着事，没有发作出来。

    林御医隔空点了点他的头，笑笑:“你小子胆肥了，敢直接问三爷的事。”

    “林御医又来替三爷诊治？”

    “崔三，你疯了不成。”林御医忙地环顾一周，始终没有发现那双黑夜中也发亮的褐色眼睛，这才心下稍安，“你个臭小子，忘了当年是谁救你出来的，又是谁这些年不辞辛苦替你调养，怎可如此戏弄老夫！”

    崔三觑了一眼成色欠佳的矿石，摇了摇头，“荣盛马场也该是要结业了。”

    他行到深处，将整个人罩在桥墩的阴影之下，伸手轻扣头顶的石砖，待听得声音略有回响时，向上猛然一推。

    “崔三，你又在搞什么鬼？”

    他一脚踩空，立时坠入地底深渊。

    嗖的一声，顷刻之间，木屋已抵达临云峰上，崔三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了木屋，反手将门自外锁住，并掏出短刀对准连接木屋与机关的绳索，对着被木屋撞得七荤八素的林御医道；“前辈是不是应当向我交代些事情？”

    碍于先前两人的龌龊，林御医始终提着一颗心，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今日崔三不时地看向他，但到底最终也没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两人没多久出了地底洞穴，来到了一处断崖之前。

    他行走在冷风之中的断崖上，迎客松下他堪称瘦金体的身姿道骨仙风，宛若仙人临世。

    数百盏壁灯照亮了巨大的地下广场，几十个火炉上正锻造着北卫最高品质的武器，络绎不绝的壮士通过广场四周的洞穴向与怒江连接的地下暗河运送着乌兰山根部的金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