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的海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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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十一连爆吗？”

    “请不要说这种话，”薛定邦态度既温和又冷淡，“容易让人误会。”

    “这是你的东西吗？”荷官笑得好似初夏的阳光，“你如果要去看秀的话，没它可不行。”

    喷泉灯光变幻莫测，反射潋滟波光，在前田克里斯脸上游动。

    “嗯，我等你。”前田克里斯走之前，对薛定邦这样说，“如果你坐在观众席，我会第一眼看见你的，一定要来哦。”

    前两次路过时，荷官的牌桌上还有人，当薛定邦第三次经过牌桌时，桌前已经空空如也。年轻的荷官正在拆开新的扑克牌，往发牌靴里面一沓一沓灌进去。

    魔术师歪斜脑袋调皮眨眼，说：“看来有人需要我……呐，你会等我的吧？”

    他离薛定邦的嘴唇，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公分，只要他撅起嘴巴，他们的嘴唇就可以轻易地触碰到一起，“我在酒店里面表演，魔术秀，你看过吗？”

    这纯属撞脸。就像是精灵王子和吕秀才，郭达和斯坦森那样。

    薛定邦以为自己的失礼举动让荷官感到困扰，正想要张嘴说道歉，却被他手上的票吸引了注意力。

    荷官用尺子把筹码拉过来，而后给薛定邦派牌。

    水花如同毫毛细针般的雨，洒在了他发梢上。

    张伯伦抽出

    捏紧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兜里的票，薛定邦皱了皱眉。

    “庄家已经爆台十次了，应该不会了吧？”

    “拿去吧。”薛定邦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并没有点燃，“我不想去看演出。”

    前田克里斯凑过来，瞪着小鹿般的圆眼睛，好奇满满地把小爪子伸向底牌。

    前田克里斯凑了过去，赌客们议论纷纷。

    从前田克里斯的穿着打扮看起来，他并不富有。虽说拉斯维加斯的酒店和餐厅，在美国来说算是很便宜，可也不是前田克里斯可以肆意消费的地方。

    拉斯维加斯的酒店里，不管是去秀场，去泳池，去房间还是去餐厅，都必须经过赌场。这名年轻的荷官金发碧眼，却和一名土生土长的炎黄子孙如此相似。

    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人，他的表情都未曾发生过丝毫变化。

    或许是因为这里实在是太热，前田克里斯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粉红。他咬住下唇乖巧点头，小心地将手从薛定邦手掌里抽了出去。

    底牌被推了过来。

    他们身边的人又开始议论。

    “先生，你看上去很累。”荷官开了口，声音还是那样柔和动听，他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布兰登·张伯伦。

    前田克里斯下班时，时间已过午夜。

    或者是，他以为的出口。

    “重头戏已经结束了！”荷官手中的票被一名年轻漂亮的亚裔男子一把夺过，他转身亲热地搂住薛定邦的胳膊，“你在这里等我工作结束，真是辛苦你了。我们回房间吧！”

    很快，他的台前来了客人。发牌，算筹码，机械的工作夺走了张伯伦脸上的表情。台桌前的客人来了又去，不管是无奈摇头叹气离开的客人，气愤摔牌离开的客人，哀伤掉泪离开的客人，哈哈大笑满脸笑容离开的客人……

    撞他的男人穿着荷官制服，白净的脸上写满歉意。荷官微笑起来嘴角的弧度，以及嘴唇的形状，都像极了他的发小尹仁。

    “啊，抱歉！”迎面撞上来的男人，拉回薛定邦的注意力。

    “不了，谢谢，我打算在这里呆会。”薛定邦将被勒住的手腕抽出来，暗叹前田克里斯个头小力气却不小，“你不是还有演出吗？”

    “别害怕，不会吃了你。”前田克里斯用气声说。

    “哎呀呀，去嘛。”前田克里斯抓住他的手腕，娇声哀求不止，“来拉斯维加斯，不看秀多可惜。你看上去闷闷不乐，真的不要去找点乐子吗？”

    枯燥的工作让张伯伦显得恹恹的，英俊的面孔写满麻木。

    他的微笑，是无奈的妥协。

    一小时后，薛定邦从餐厅出来，手里还捏着本不应该属于他的魔术秀表演票。薛定邦掏怀表时，发现了这张票。

    这地方人太多太热，却没有给冷静的闲家造成什么影响。他光滑饱满的额头，半滴汗都没有。

    他抬眼一看，瞬间有些恍惚。

    “还是看秀吧。”他说，“不过我先得去餐厅。”

    不管情况是哪一种，都足够让薛定邦感到为难。

    年轻荷官熟练地从里面抽出两张小丑，将6副扑克牌停好。后半部分发牌靴是透明的，可以看见里面移动的扑克牌。而发牌的部分则是不透明塑料，即使是荷官也没有办法透过塑料看见发出去的牌是什么。

    魔术师的手，比想象当中还要小一些。薛定邦可以轻松地盖住他单薄的手掌，与纤细灵活、骨节必现的手指头。

    三十分钟后，薛定邦站在酒店门口，观看华丽壮美的喷泉表演。

    薛定邦抬头，对荷官微笑：“派牌吧。”

    端坐在闲家位置上的男人，气定神闲，面带微笑。

    “只是看秀？”薛定邦问，“你确定？”

    薛定邦慢慢抽出手，略微后退半步：“你住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两人过于亲密的动作，让年轻荷官那张平和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先生，你的票。”

    这张台面上玩的是21点，一般使用1到8副扑克牌。

    年轻荷官是庄家，他表情麻木的脸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先生！我们应该走了啦！”喷泉灯光明灭，反射入前田克里斯的眼中，好似星辰闪耀。他爱娇地拽住薛定邦的胳膊来回甩动，“喷泉秀以后还可以看，有的美景只有今晚才能够看见哦。”

    “十连爆啊！”

    “你留着吧。”前田克里斯拉过薛定邦，试图用堪堪到薛定邦下巴的身高，把身后的男人遮住，“这是我的票，你可以拿去正要上演的重头戏。”

    张伯伦的长袖制服的袖口，几乎覆盖了大半小臂。衬托他四肢修长的同时，也证明赌场的“公平”，随处可见的摄像头，以及监场，都不会让荷官有做小动作的机会。

    “要去看看吗？”前田克里斯扬起漂亮得近乎于嚣张的脸蛋，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圈圈在薛定邦手臂上打转，“亲自去确认一下如何？”

    他面前的筹码高高一摞，虽说每一枚筹码的数额都不大，但堆在一起，视觉效果十分惊人。粗略估算一下，起码有好几千美元。

    “那我们走！”前田克里斯两眼发亮。

    “不可以乱动。”薛定邦摁住他的手，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摇摆，“那是不对的。”

    薛定邦觉得，自己一定是着了什么道，竟然捏了那纤细的指尖。

    薛定邦捂嘴遮脸，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并在他发现自己偷笑之前离开。

    “最后一局。”薛定邦抽出手，轻轻敲击桌面，“这里的全部筹码，都下注。”

    “是你的话，不管要看什么，我都可以哦。”他奶猫般的舌尖，抵住白雪贝齿，“关键是——你想要在拉斯维加斯的大酒店里，看见什么风景呢？”

    薛定邦坐在台前，凝视张伯伦低垂眼睫，专注工作的样子。他的神态与表情，像极了认真工作的尹仁。两人之间的差距，只有一副无边眼镜。

    赌场里没有钟表，也没有出口标志。这里到处都是ATM机器，地毯与灯光艳丽抢眼，道路复杂得堪比巨大的迷宫。薛定邦第三次来到撞他的那名荷官台前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失去魔法的灰姑娘已经离去多时，而王子却在到处转悠，寻找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又一波客人离开。

    “庄家也输的太惨啦！”

    “你观察很久了，先生。”年轻荷官说话时，那双谦卑的蓝色眼睛低垂着，眼睫轻轻颤动，头顶光芒为他的皮肤镀上一层苍白的釉色，好像需要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半透明瓷器般脆弱，“有什么我能够为您做的吗？”

    前田克里斯挤进人群，坐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胳膊甜甜发声：“定邦桑，原来你在这里等我啊。”

    “WOW——！”

    夜风拂过脸庞，薛定邦低垂眼睫，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薛定邦露出一贯的和蔼微笑，从钱包里面抽出两张钞票，夹在指缝中间：“为我换筹码。”

    “我可以……”魔术师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喊克里斯快去救场。

    “先生，请等一下。”没走几步，薛定邦就被荷官拦住。

    “还不晚，先生。”荷官捏住票的手，干净白皙，修长有力。他的手和尹仁的手很像，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现在去，正是时候。热场表演刚刚完毕，正要上重头戏呢！”

    很显然，前田克里斯没有听懂他的拒绝，或者是——装傻不懂。

    欢呼声响起，一群人围在一张赌桌面前，高声呼喊着什么。

    薛定邦并不认为在那么多观众里，前田克里斯可以发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薛定邦只得借口婉拒，只能说下次一定。

    “哦，不了，谢谢。”薛定邦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演出已经开始不少时间……”

    更多的人往他们台前聚集，其中包括在大夏天里，还穿着黑色西装的魁梧男人。

    “没有，”薛定邦扣住他的脑袋，按下从内心地升起的焦躁，把将他和自己的距离拉开，“如果有票的话，我会去的。”

    他声音僵硬冰冷，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无知无觉，不断重复同样的动作。

    书上说那是爱情的魔力，还不如说是对于未知的执着。

    薛定邦点点头，在他离开后，径直走向赌场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