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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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活着。”薛定邦回答。

    在门口，薛定邦解下他脖子上的围巾，重新围到自己身上。

    他与那个人极度相似的面孔，还有那个人风格的衣服，以及那个人没有过的眼神……薛定邦感觉，他今天晚上一定是喝多了。明明都已经决定放到心底的东西，又借着酒精的航船飘了起来。明明已经决定的道路，又一次在脚下偏离。

    薛定邦闭了闭眼。

    薛定邦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嗯，想你。”

    我不想一个人。

    “在罗马就要像罗马人一样生活。”薛定邦帮张伯伦掰开一次性筷子，贴心地放在勺子旁边，“既然来了日本，不吃一下日本的食物，未免也有些可惜。”

    薛定邦轻轻揽住他的肩膀，柔声说：“我还没吃饭，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饭馆，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两人的话题，始终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走了几家小酒馆，薛定邦觉得自己大概喝得有些太多。他可能是眼前出现了某些幻觉，才会让他感觉目眩神迷。

    薛定邦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回头看见张伯伦气喘吁吁地跟过来。路灯好似月亮，照得张伯伦皮肤白得发光。他小狗一样可怜的眼睛，每一个眼神都在说着“别走”。

    “不，不是的。”张伯伦摇摇头，取下口罩，他呼出的白雾笼罩住他的面庞，模糊了他的轮廓，“我，我只是……出来，逛……对不起，薛先生。”

    很快，从前田克里斯那里回了信息。

    张伯伦既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拒绝的立场。薛定邦牵住他的手腕，对他温和的微笑。

    “不，不是的。”张伯伦抬起头，眼睛里有难以掩盖的慌张，“我只是，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想法。薛先生，我可能是太过于得意忘形了吧？我，我其实……还是第一次，和人这样走在街道上。我是说，去餐馆吃饭，然后散步回去。不管是旅馆，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总归是，知道自己可以去哪儿。”

    但薛定邦没有给他机会，张伯伦被抓住手腕，摁到了头顶。

    薛定邦关上手机，抱歉地冲着张伯伦笑了笑：“抱歉。从这里绕过去有些太远，我们穿过小巷子的话，可以直接到网吧旅馆那条街。路不难走，跟我来。”

    夕阳为他披上亮色，好似月光的晕轮。

    薛定邦拿着手机走在前面，回复前田克里斯发来的消息。他活泼可爱的小蜜糖，又是颜文字，又是表情包，甚至还发了自拍过来。

    一切都变成了催化剂，点燃了薛定邦心中的熊熊烈焰。他无法自制，理智瞬间被燎原烈焰所吞噬，烧得什么都不剩下。

    那天晚上，那个男人，那种语气，那个眼神……再度重现。

    他垂下头，声若蚊吟，后面说的话，再也听不清。

    “那么，你是想要听我安排？”薛定邦颔首微笑，从衣兜里拿出钱包，把里面所有谕吉桑都抽了出来，“先拿着这些。日本很多地方需要现金。这点你拿去应急，要记得还我。”

    仿若野兽般的啃咬，让张伯伦忍不住吃痛闷哼。他本能地想要逃走，向后退缩，躲避那个像是侵占，像是撕咬，像是报复一般的吻。

    “回去吧。”吃完最后一串烤鸡串，薛定邦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快十点半了。”

    薛定邦垂下眼，只看见他发抖的唇，轻轻煽动的纤长眼睫。

    夕阳勾勒出的轮廓，出奇熟悉。

    面对他人的苦难，他无法装作没有看见。

    张伯伦顺从地跟在薛定邦身后，走进人迹罕至的小巷当中。巷子不算很窄，但要两名高大的男人并肩通过，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薛定邦面带微笑，解开自己的围巾，套在他脖子上，问：“是不喜欢盒饭吗？”

    【你想我了吗？】

    定邦，别走。

    面对被抛弃小动物般的眼神，他没有办法背过脸去。

    张伯伦双颊泛红，可怜兮兮地盯着薛定邦看了好大一会儿，茫然麻木地跟在薛定邦后面。他的双手扭搅衣角，脑袋始终抬不起来，像是一只要被抛弃的小狗般无助。

    就张伯伦连喝水的样子，也像极了那个人想要遮掩心事的模样。

    张伯伦正吃了几大口饭在嘴里，脸颊塞得鼓鼓的，好像只小仓鼠。他被薛定邦的问题给问愣住了，呆若木鸡地盯着薛定邦，好半天才摇摇头。

    “早些休息。”冬夜清冷的风，刮动薛定邦前额刘海。他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融入人流当中。

    薛定邦呼吸急促，好似风箱。他抓住张伯伦的肩膀，把人摁在墙上。他激烈而又疯狂的吻住身下的猎物，相似的身高，相似的面孔，甚至温热的呼吸与毛衣的气味，都那么像是那个放不下的人。

    几年之前，也是这样的冬夜，也是有着与之相似的脸，还有同色的大衣与毛衣。

    张伯伦的声音哽咽，眼眶一红，笑容僵硬又勉强。他说话时，瘦削的肩膀颤个不停。他背着光，哀求话语与白雾一起从嘴里涌出，让他的面孔好似隔着一层薄纱般模糊不清。

    薛定邦眼前一花，看见花花公子笑嘻嘻勾住他的脖子，感觉微凉的鼻尖扫过他耳根后面低声说：“定邦，你好香啊。”

    薛定邦只是微笑，并绅士地把他送回网吧旅馆。这里离他们吃饭的餐厅，步行不过几分钟路程。

    薛定邦伸出手，把张伯伦揽到自己身边，低声询问：“有什么东西忘了拿吗？”

    张伯伦心如擂鼓，飞快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了薛定邦。“对不起，薛先生。”他说，“我很害怕……我不想薛先生走，不想一个人。”

    我很害怕。

    薛定邦摇摇头，问他几点回来。

    张伯伦垂下眼的样子，说起来薛定邦离开拉斯维加斯之后的事情，眼神飘忽不定的样子，还有偷看薛定邦的样子，都像极了那个人。

    张伯伦揣紧手心，没有推辞与拒绝。他饱含泪光的眼睛，在小餐馆不甚明亮的灯光下闪烁。

    张伯伦愣在原地片刻，又提拎着手袋跟了过去。他走得不太稳，挤开路人比分开红海还要艰难。

    薛定邦无法做到。

    巷子里有些黑，薛定邦打开手机灯，照亮地面，走在前面。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张伯伦抽了抽鼻子，被扑面而来的气息熏得晕乎乎的。他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量与勇气，颤抖着受伤破损的两片唇瓣，颤颤巍巍贴了一下薛定邦欲言又止的唇。

    张伯伦垂下头，半张脸都埋入带着薛定邦体温的围巾里，遮住他过分消瘦的下颚。他与那个人极为相似的眉眼，让薛定邦在一瞬间有些神情恍惚。

    他带着哭腔的声音，震动薛定邦的鼓膜，在薛定邦脑袋里面轰然炸裂。

    晚饭过后，薛定邦送张伯伦回网吧旅馆。路灯下，张伯伦踩着薛定邦的影子，在他身后慢慢走着。薛定邦回过头，笑容比路灯来得更加炫目：“累了吗？”

    “……薛先生。”张伯伦颤动他受伤的嘴唇，忍不住落下泪来，“我应该如何感激你的帮助呢？”

    薛定邦几乎就要把那个名字叫出口，又硬生生压下来。

    还没有等前田克里斯回消息，在薛定邦身后的人叫住了他：“薛先生，我们似乎走过头了。”

    “哪儿都没有家好。”薛定邦抿了一口酒，手肘撑桌看着张伯伦，“你这段时间，有打算吗？”

    薛定邦掰开张伯伦的手，转过身子醉眼朦胧地盯着他，眉头轻蹙。

    张伯伦盯着面前一粒粒大米组成的砂锅饭，郑重地点了点头，说：“薛先生……我还是第一次，和其他人一起吃饭。啊，抱歉……”他擦了擦眼睛，用勺子把砂锅饭搅拌均匀，“我现在觉得……日本，比美国要好。”

    路不远，也并不长。几十米的小巷，很快就要走到尽头。城市的灯光不过几步之遥，霓虹灯光勾勒出薛定邦的背影。他醉酒的步伐有些不稳，笔挺的身姿也有些晃荡。他回过头，冲着张伯伦微笑，柔声提醒张伯伦注意脚下。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掉了一缕在额前晃荡。

    “冷吗？”今日最后的阳光，为薛定邦的笑容覆上一层温暖光晕，柔软和煦的光芒，在他眼中闪耀，“为什么不戴围巾就出来了？不喜欢红色？你为什么不说话，张伯伦？”

    “不许逃！”

    因为，那不是他。

    照片里，前田克里斯和亚瑟在一家餐厅里，正吃着美式甜点。前田克里斯十分俏皮地做了个奶油胡子，冲着镜头笑得很是开心。

    不止是眼睫，张伯伦浑身都在发抖，他满眼迷恋凝视薛定邦许久，从胸口里挤压出气声在薛定邦耳畔低语：“……你好香啊。”

    那个人也对薛定邦说：“多走一会儿？”

    日式小餐馆狭窄拥挤，却十分有人间烟火气息。烤肉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热气蒸腾的汤摆在面前，袅袅升起的白色水雾，模糊了张伯伦的脸。

    薛定邦垂下头，目光落在张伯伦左手腕的绷带上。

    “薛先生，我听说……”张伯伦有点喘，身子摇摇晃晃的，还是很虚弱，“日本人，会一家一家，去酒馆。能……多去几家吗？多走一会儿？就一会儿……”

    过于宽大的毛衣，包裹他瘦弱的躯体。

    “好。”他抬起头时，面带温暖和煦的笑容，“但你不要喝酒，对伤口不太好。”

    更加没有拒绝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