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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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下的生活悠闲却很充实，薛定邦每天除了在家等着接前田克里斯，就是继续他的课题研究。只有把自己埋在稿纸堆里的时候，薛定邦才会觉得找到了自己。

    前田克里斯抽泣了一会儿，强颜欢笑说：“可是，她根本没做到嘛。那个笨女人……”

    安全感的来源，就是——可以挣到养活他自己和薛定邦的钱。

    “是的，补偿。我们今天谈了很久，关于你的生父——成田健太的事情。”把前田克里斯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薛定邦轻轻揉捏他圆润饱满的耳垂，“听着，阿福，他和成田奶奶没有血缘关系。那家伙，是个入赘女婿。婿养子，你明白吗？原本成田奶奶可以撇清关系，但她还是希望可以补偿你。”

    

    

    利诱……

    最终东窗事发的原因，是因为前田清子怀孕了。

    “欸？！才去过不久呢！”前田克里斯慵懒地伸手，抱住薛定邦的脖子撒娇，“定邦，假日我想要和你黏在一起啦！不要浪费时间在死人身上嘛！”

    薛定邦从手账的收纳袋里抽出前田克里斯的出生证明，放在他手上，柔声说：“这就是我想要给你说的事情——你现在还是可以入籍成田家。这是成田奶奶的意思，她希望补偿你。”

    薛定邦放下笔，用力地捏了捏眉心，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点三十九分。今天晚上前田克里斯表演结束之后，就会迎来好几天的圣诞假期。

    可前田清子还太小了，她还不具备照顾小宝宝的能力。她的情绪时常反复，前一句话是“可爱的小天使，我的阿福小宝贝”，后一句话就是“流着那个畜生的脏血，是恶魔的孩子！”。接下来，就是在“妈妈亲亲，妈咪最爱你”和“吵死了！臭小鬼！再哭我就掐死你！”

    薛定邦瞥了一眼日记上的内容，心情与语气一样沉重：“我认为不是假的。”

    摆在前田清子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接受金钱贿赂舍弃孩子；追求正义制裁生下孩子。

    其中原因，薛定邦很清楚——因为前田克里斯需要安全感。

    成田家好几次想要把前田克里斯转到成田家，因为成田家的长子——成田慎太郎，没有子嗣。如果前田克里斯过去了，就是成田家的孙子，前田清子可以不必承受带孩子的辛苦，又可以获得一大笔数量惊人的补偿。

    薛定邦刚进酒吧，突然从角落里面窜出来四只强壮的雪人把他抬起来。还没登薛定邦明白怎么回事，就把他抬上舞台。

    那个人，总是可以在各种地方找到她。

    只要他自己愿意的，他就可以成为社长。

    那时候，前田清子只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女孩。她竟有如此魄力与胆量，与如此的倔强与执着，倒是一点不差遗传给了前田克里斯。她辍学了，忍受村里的闲言碎语，独自呆在家里，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在前田清子待产那段时间里，她写了很多鼓励自己的话。

    可前田清子拒绝了成田家，她要把前田克里斯抚养长大。

    眼看着手稿越堆越高，每一步的进展，都令人充满成就感。

    “补偿吗？”前田克里斯冷笑一声，不再讲话。

    那名罪犯不肯承认事实。

    “清子小姐是爱你的。”薛定邦环住前田克里斯剧烈震颤的身体，掰过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阿福，请你继续看下去……你会知道，她是爱你的。”

    相比于歌舞伎町的灯红酒绿，前田克里斯工作的小镇子酒吧，则显得朴素平淡不少。虽说醉酒的客人也有，但是已经几乎不会再收到什么骚扰。谷野经理会尽量帮他摆平，并且总是站在前田克里斯这一边。

    “小少爷，选择权在你。”薛定邦吻了吻他的眼睫，“你是愿意做前田福，还是愿意做成田福？你还有时间考虑，元旦节之前，成田社长和成田大小姐都会回乡下来。成田奶奶已经通知了他们，两个人都会撇下生意和所有事务，回到乡下处理你的事情。他们，是为了你而来。”

    前田清子，被侵犯了……

    甚至是给前田清子泼脏水，谣言中伤，说她是□□。

    恐吓……

    “成田健太就是成田雅美的入赘女婿。她离婚之后，二十年都没有结婚。”薛定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冷淡，让他看上去足够沉着冷静，“成田奶奶因为成田健太的事情，非常自责。这样的案件，也判了二十年，就是她运作的结果。她很心疼你也认为是她的监督不力造成的结果，她想要补偿你，不是金钱上的，是想要给你一个家。所以，她希望你做她家孙子。”

    自从前田克里斯病过之后，谷野经理对他的态度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可能是成田家打了什么招呼，知道这名小少爷可能是将来继承集团的男人。

    “好的！一起变得——超——级——幸——福——哦——！就这么说定了！”

    帮妈妈打败那个恶魔。

    前田克里斯浑身发抖，手账本都要几乎拿不稳。

    “不必急着做决定。”薛定邦轻轻抚摸前田克里斯的后背，认真地凝视他那张情绪复杂，千言万语欲说还休的脸，“还有时间可以考虑呢。眼下，日子还是应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们再去扫墓吧？把清子小姐的坟墓好好打扫一下，顺便拜祭一下武作先生。”

    汽车行驶在夜晚的乡间道路上，碾过黑色积雪。薛定邦没有开音乐，孤独地开着不属于他的车，飞驰过泥泞不堪的道路。

    拿开前田克里斯横在眼睛上的胳膊，薛定邦掰过他脑袋，细细亲吻他脸上的泪痕：“阿福，这个名字是她给你起的。她是真心希望你幸福。”

    更多的，是鼓励肚子里的小宝宝。

    一定要健健康□□出来。

    当初，前田清子想要做一名好妈妈。她想着要好好把这名无辜的孩子抚养长大。

    威胁……

    “原来，原来她是怀着这样的恨意生下我的！”前田克里斯把桌面锤击得哐哐作响，全然不顾他的拳头是不是会受伤。他低下头，无法阻止眼泪如同断线珠子般啪嗒啪嗒落在桌面，只能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哭出声，“原来，我是个不受欢迎，不受祝福，带着诅咒和复仇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不止一次……

    只觉得自己脏，也不懂取证的前田清子，每天拼命洗澡。把自己的皮肤，都刷出来血也不肯停下。

    今天是平安夜的前一夜，今晚的表演结束之后，前田克里斯就会放假到一月三日元旦节结束。

    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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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定邦伸手翻开新的一页，让前田克里斯可以继续看下去。

    “因为她没有孙子吗？”前田克里斯有些恍惚，看任何东西都像是蒙了一层薄纱，“成田社长没有孩子，他不是还有一名妹妹吗？”

    “真是的……要怎么说呢？原来我爸爸真的是……大户人家会继承家产的儿子啊。”前田克里斯说着鼻头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往外涌，“还真的是奶奶，不允许爸爸妈妈在一起，拆散了他们。只是，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数学，才是薛定邦人生最重要的事业与意义。

    那一刻，前田克里斯眼中有光。

    “爷爷他……遗嘱里面告诉我，叫我不要把田地房屋卖掉。”前田克里斯靠在薛定邦胸口，听着他舒缓有力的心跳声，瞬间感觉有了依靠了安全感。他眯起眼睛，脸颊在在薛定邦胸口陶醉地磨蹭，“他总是说，我会乱花钱呢。其实我不乱花钱的，定邦桑……我可以花的钱很少。成为成田家的孩子，零花钱也会变多起来吧？”

    前田克里斯默不作声，只有小声抽泣和止不住的泪水作为回答。

    在歌舞伎町里，薛定邦差点把自己给弄丢了，那是他荒废的不仅是数学。

    “说实话，我很感激清子小姐——因为她生下来你。”薛定邦笑着蹭了蹭前田克里斯的额头，“谢谢你和我相遇，也谢谢和我相爱。你拯救了我，不管你是叫阿福还是克里斯，我都感激你的母亲。我们将来，一起变得幸福好不好？”

    “骗人……骗人的吧？”前田克里斯嘴角抽搐，他本想要勉强挤压出一个嘲笑，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定邦桑，你觉得这事情是真的吗？”

    这份工作很辛苦，报酬也不是特别丰厚。可前田克里斯还是接下了它，并且很认真地对待每一次表演。

    前田清子选择了后者，生下孩子通过DNA鉴定，也把那个恶魔打入监狱。

    数字不会欺骗和背叛，也不会撒谎，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前田克里斯的父亲不承认这件事情，甚至仗着自己是成田家的人，给前田家施压。他希望用钱来私底下解决，作为村子里有头有脸的家族，成田家也希望大事化小。

    暴力……

    “真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看我的。”前田克里斯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窝进薛定邦怀里，又可怜又可爱，“有时候她真的对我很凶，有时候也对我很温柔。这个笨女人，那么讨厌我的话，就不要生下我啊！把我给成田家多好，我的大少爷生活少过了接近二十年呢！”

    从村子里到镇上，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还不到下午三点，前田克里斯就早早出了门。而晚上的表演时间是在天黑之后，酒吧开始营业直到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