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回忆篇·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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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根结底, 不过是这个国家的科研方向和他背道而驰, 他们只在乎能赚钱的技术，不在乎什么民生问题。

    “威廉先生，您和我都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遇上鹿言的那一年, 是沈年的人生最低谷的一年。

    整个过程称得上是一场灾难，可以的话，沈年希望这辈子都不要有这样的经历。

    到了傍晚，他还沉浸在工作中，手臂上冷不丁凑过来一个脑袋，正盯着他的电脑屏幕看。

    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的他, 是被华盛国的养父母收养之后, 才顺利长大成人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见对方说：

    名为“威廉”的男人双手交握，忽然换成了中文，对他开口道：

    “此次前来，我代表挪国的诺尔顿家族，真诚地向您发出邀请。事实上我们手上有一个位于华盛国本地的研究基地，于不久前建立完成，一切设施俱全，只缺研发人员。”

    他也没有想过，当他选择接受之后，它又结束得那么果断。

    他就像是早预料到沈年的反应，回答道：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小醉鬼能直接在电车上睡死过去，怎么都叫不醒。

    沈年礼貌地没有打断他。

    包括一次性的牙刷用具和新毛巾在哪，也一并交代了清楚。

    他抓着她的手腕，飞快地奔跑在无人的街头，身后是穷追不舍的一群流浪汉，前方却是繁华都市最绚烂的晨曦，让他无端端生出几分笑意。

    这个世界少了他一个科研人员，也不会有多少影响，他的研究也许对世人来说不值一提。

    尽管他的人生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波折不断，但对他来说，生存的困难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困难, 只要他还有思考的能力，他就能想办法活下去。

    沈年不是个烂好人，正相反的是，他对所有人都保持着基本的审视之心，所以他将她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并在旁边坐着忙了一天。

    他的出身和国籍决定了他很难再回到故国, 即使回去了, 也难以接触到顶尖的科研中心, 更遑论实现手里这个漫长又庞大的项目。

    随后她将手机塞回包里，抬头看向他，用中文开口问：

    沈年收回视线，不在乎她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总归是不会再见的。

    “那就是您的人格也同样闪烁着光辉。”

    而他的确会百口莫辩，因为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孩。

    所以跟她本人是无关的。

    沈年从没遭遇过这么棘手的情况，就算是屡次在事业上碰壁，他也没有过这种感受。

    沈年头一次对他露出了疑问的神色。

    然而这一次的谈话，顺利得不可思议。

    这时候的沈年完全没有想过，他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不是他不够稳重，而是他真的对这个理由感到了困惑。

    正对面的云端摄像头记录了整个过程，能帮助他避免某种麻烦。

    ——这能让他判断出，接下来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麻烦。

    但他没有表达出来，只是静静观察着她，等她的反应。

    他只想尽快解决麻烦，回到自己的生活节奏里。

    年轻男人点点头，依然笑得温和，并没有为这句话而感到不快。

    不是他不够优秀，正相反, 每一个人都会对他的履历露出惊诧之色, 但在匆匆扫过他的科研方向和理念之后, 那种惊诧就变成了虚伪的客套, 不动声色地将他婉拒。

    但他只是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鹿言就是在这个日出的光辉之下，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

    对方通过他的工作邮箱发来联络，表明了身份和来意，而沈年思考过后，同意和对方见一面。

    沈年注意到他用的是“她”，于是片刻之后，他很平静地问：

    沈年以往是不会轻易和这样的人见面的，但现在他处于人生的低谷，任何机会他都愿意看一眼，然后再判断是否是一个“机会”。

    大抵是他不喜欢被破坏自己的生活节奏，对一切突发情况都会感到不愉快。

    沈年知道，再过不久，他可能就要被“好心的路人”给当成罪犯报警了。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衣着得体，谈吐不凡，给人的感觉并不像那种精明的商人，反而更像是出身优越的富家公子。

    于是权衡之下，沈年还是扶着这个小醉鬼提前下了车，为了尽量避免节外生枝，他将她带回了自己租住的公寓。

    尽管这真的是一个“难以言喻”的提案，比白日做梦也差不远了。

    沈年耐心地等着他将真正的条件摆出来。

    她穿着不菲的蓝灰色长裙，像刚刚从某个名流酒会里出来，面色微醺，慢悠悠地晃悠在这个小公园里。

    然而她只是看了一会儿，就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撑着身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沈年只能提前结束自己这最后一刻的自由，插手了这件与他无关的事。

    他奔波在华盛国的各大科研机构, 辗转无数次，最后的结果却是屡次被拒之门外。

    沈年掏出身上仅剩的几个硬币，买了两张单程票，算是好人做到底了。

    细跟高跟鞋在他家的地板上踩出了声响，宿醉后的她还不太能站稳，稍微稳了稳身形之后，她打开了小巧的银色手包，从里面取出了更小巧的手机，按了几下键盘。

    “事实上，我们的研究基地对合伙人没有特殊要求，只要足够优秀，是谁都行，而之所以选择您，除了您的确能力卓越，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

    沈年终于露出了一点诧异。

    但沈年没想到，还不等他考虑清楚是否接受某家研究机构的条件，就被一个突然到来的陌生人给打断了。

    “但您的性格又看起来十分冷漠，我的东家无法判断您是否真的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于

    于是他在小公园的长椅上枯坐到了黎明，决定看完这个日出，就将手里的文件扔掉。

    一些无形的东西，在奔跑之中被他甩下了。

    很久很久以后，他还是会想起这一天清晨的微风。

    同一届毕业的校友们全都是科研机构争夺的人才, 水平再差的人都有了不错的待遇，唯独他即将耗尽自己的存款，却也推展不了半点研发进度。

    然后不出意料地，招惹了街边的流浪汉。

    沈年心里很清楚原因是什么。

    沈年有时候也觉得，是不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但沈年别无选择。

    再一次碰壁之后, 沈年在人迹稀少的小公园里坐了一夜。

    跑进了地铁车站之后，他们终于甩脱了那群高大的流浪汉。

    自称是外国企业家的年轻男人为他开出了一个优渥的条件。

    ——但他的故国有句老话，叫“好的不灵坏的灵”。

    而她什么也没说，拿着她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公寓，虽然这显得不太礼貌，但对沈年来说，他更不希望应付所谓的“感谢”。

    沈年不太愉快，因为他不喜欢被人窥视自己的隐私。

    “沈先生，您的理念和她出奇的一致，所以我们其实已经观察了您很长一段时间，看到了您一次次碰壁，却还是坚定地继续走在这条路上，老实说，您让我感到敬佩。”

    它们沉重不堪，压迫着他的灵魂，在迎面而来的微风中，他抛下了它们，重新呼吸到了自由。

    （五）

    尽管那并不是一次性的，是他留给自己的备用品，但显然它们的下场只会是被扔进垃圾桶了。

    沈年虽然是个刚离开大学的年轻人，但他并不愚蠢，不会轻易被利益所迷惑。

    对方点点头，微笑着说：“请问您是否愿意接受诺尔顿家族的邀请，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研究基地呢？您可以组建自己的研发团队，也可以自主决定研发方向，我的东家只是个投资者，她不在乎您用来做什么，只要别违法。”

    ——反正它早已被否定了全部的价值。

    “……沈先生想必也很清楚，你在华盛国是很难找到合适的位置的，你的理念与这个国家不符，没有哪家顶尖的科研机构会聘用你。”

    电车停靠了几站，逐渐有早出的上班族走进来，都隐晦地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略显幽默地开了个玩笑，实则也是一种明确的态度——这绝不是灰色生意的研发基地。

    半小时后，她素面朝天地走出浴室，洗掉了那些困倦和狼狈后，倒是比之前看着更顺眼一些。

    “——我的东家是个富有且心善的人，她不缺钱，不需要研发任何赚钱的东西。她建立这个研究基地仅仅只是想将财富用在有意义的事上。”

    小醉鬼在他家的沙发上睡了一整天。

    “浴室在哪里？”

    她点点头，睡意惺忪地踩着高跟鞋进了浴室，随后水声响起，让他不由得有些心思浮躁。

    沈年的手指微微一动，已经有了一种预感。

    “所以，何不成立属于你自己的研究基地呢？你拥有全部的话语权，你可以做任何决策，你的理念就是唯一的基准。”

    对方就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般，温和地告诉他：

    他们约在一家附近的桦国茶室，环境清静，保密性强，方便谈话。

    然后继续面对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

    他毕竟是人, 面对那些人开出的条件, 他也做不到全然的无动于衷。

    然而到了大学毕业, 直面了这个社会之后，沈年才发现, 存活于世有多么容易，实现理想就有多么困难。

    沈年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面色平静地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