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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没有出错，这一栋栋高楼是教学楼，这里是她的高中校园内。

    “就这样吧，这个学期读完，下个学期就不上了。读那么多书，有个屁用，早知道当初就不该送你去上这个学，亏死老子了。”



    把生活费都用完了，电话都打爆了，依旧得不到任何垂怜，倒是让自己饿肚子，没钱吃饭，饿晕了过去，让处境变得更加糟糕。

    从此等待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折磨，重复枯燥无望的人生。所赚所得，全部被不留情面的压榨剥削，成为了这一家子的血包，毫无自我，永无翻身之日。

    队伍井然有序往前，排队的速度非常快，很快轮到她了。向小圆打了一碗有着稀薄蛋花的紫菜汤，飞速离开。

    向小圆如遭雷击，等放了暑假，她一回到家，爸爸妈妈就说已经和学校沟通，下个学期不许再上。再后来，毫无反抗能力的她就被强制带走，进了一家工厂打工。

    她真的重生在十五岁那年，高一下学期。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她还在流水线上工作，转眼就回到了她高一下学期，但如果这是一场梦，她希望永远都不要醒过来，让时光停留在她最美好、最充满希望的时候。

    未来还不算太坏，还有翻盘的机会，向小圆想。

    向小圆是整个班级最勤奋最上进的贫困生，平日里，除了埋头学习，就是埋头学习。其他人就是想和她交谈也找不到机会，久而久之，向小圆就变成了同学们口中的怪胎，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和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看上去，就好像是向小圆被孤立排挤了一样。

    爸爸不会再给她任何经济上的资助，在下次贫困生生活补助发下来之前，她只能靠十块钱苟活。

    那是谁啊？向小圆？

    向小圆吃完两个馒头，肚子饱了之后，才有余力去思考将来的事情。

    向同学们道谢之后，向小圆就离开了公用电话亭。

    说完，回到自己的床位，上床，睡觉，盖被子。

    不少打完饭的同学手里拿着餐盘，在紫菜蛋花汤的汤桶前排队等候。看着竖在旁边的空碗，向小圆低着脑袋，走过去也拿了一个空碗。

    馒头就着热汤吃下，温热的汤水顺着喉咙滑下，就着向小圆才感觉恢复了点体力，肚子终于舒服了点。身体也不再是酸软无力，双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飘飘忽忽。

    向小圆的身体忍不住兴奋得隐隐颤抖，就连苍白干涩的嘴唇也哆嗦起来。她费力的舔舔唇，然后循着食物香味的指引，缓步走向了高中的饭堂。

    今天居然和她说了一句话，还冲她笑了！

    此时她拿在手里的电话筒正传来一阵阵有些失真声音：

    “你个小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那么多钱扔进去听不见个响。隔壁叔叔家的小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下厂子给家里送钱了。就只有你，不仅不赚钱，还赔钱！”

    此时正是高中校园吃饭的点，饭堂里人声鼎沸，夹杂着阵阵饭香飘过来，侵袭着向小圆的五官感知，鼻腔里全是饭菜的香味，饥肠辘辘的她，头脑已经变得有些许迟钝。

    “你弟弟生病了，家里花钱的地方多，别再问我要生活费了。一天天说没生活费，饭都快吃不上了，还有钱给我打电话，催钱倒是勤快啊。”

    是个贫困生呢。

    贫困生每个月有两百块钱的生活补助费，现在她需要依靠这剩下的十块钱，熬到下次补助费发下来。

    一路穿过花坛前的小径，离开了公用电话亭之后，视线陡然开阔起来，她仰头看着周围环绕自己的建筑体。

    心中打定主意的向小园放松自己的脑子，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任由自己坠入梦乡。

    这个场景，她永远也不会忘！

    见她推门进来，其他人只是扫了她一眼，然后就躺下去，什么话也不说。

    目前为止，她只能节衣缩食，先度过这段时间，将来还需要做长远的打算。

    “那个……”向小圆身后的女孩子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却怀有善意地道：“要不你再给你爸打个电话，我不着急。”

    这所升学率最高的高中，有着最严苛的教学安排和作息时间。维持最高升学率的名头，可不仅仅是嘴上喊喊就够的。这里的学子都非常努力上进，聪颖而勤奋。

    正想着，午休铃声忽然响起了。

    向小圆深吸一口气，把话筒放在座机上，刚刚在电话里被吼得那么惨，面上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不了，谢谢你们。”

    这是学校给学生设立的公用电话，在禁止使用手机的高中校园里，这是学生和家里联系的唯一手段。每次下课空闲时，中午或者是傍晚放学的时候，总有成群的人争分夺秒在排队。哪个人通话时间稍微一长，都仿佛是罪人般，耽误了其他人通话和休息的时间。

    明明前一刻，向小圆还站在生产车间流水线前，守着生产手机零件的传送带。当她想伸出手，把其中不合格的残次品挑拣出来时，眼前忽然一晃，景色极速变换之后，折磨她的身体、枯燥她的精神的流水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台样式老旧的座机电话。

    首先，吃饭就是个大问题。

    争分夺秒的高中生们任何一点时间都是奢侈的，许多人已经飞快地跑向宿舍楼，开始养精蓄锐，为下午紧锣密鼓的课程做准备。

    这辈子她不会再犯蠢，饿着肚子，怀着卑微的期冀，乞求那个冷漠无情、心里只有儿子的男人，不会苦苦等待不会到来的救赎。她深刻明白，这个世界，唯一能够依靠的只能是自己。

    一切不幸，从这一刻开始！

    很疼，不是梦，不是假的，不会醒过来。

    向小圆跟着人潮跑了一小会儿，来到了自己的宿舍。

    只有宿舍长看到向小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说道：“说了多少次，下次别回来那么晚，要是大门关了，被关在外面还得我去领你，宿管阿姨还会扣分。开晨会要是被批评，得多难看。”

    很快，话筒里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电话挂断了。

    十块钱的生活费不多了，饭吃不起，但只吃馒头还能再撑几天。除此之外，学校饭堂还有免费的爱心紫菜蛋花汤，里面会有稀薄的蛋花和紫菜，还有浅浅一层油水，配上馒头，在保证了主食碳水的摄入之后，还可以摄入一点点油脂和蛋白质，身体机能暂时不会出问题。

    印象中早就被淘汰许多年的老旧电话显示屏上，一闪一闪的跳动着“：”，显示它正在计时。

    虚心受教，态度温和。有着成年人灵魂的向小圆，已经能成熟应对生活上旁枝末节的小事情，不会再让自己变成一个“怪胎”，没有朋友，活在孤独里举步维艰。

    只是意识逐渐下沉，即将睡着时，忽然传来一阵电击般的刺痛感，疼得她脊背发麻，额头滴落冷汗，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不少。

    彼时，正在读高一下学期的向小圆从开学到现在，没拿到过任何生活费，实在撑不下去了，打电话回家催了一把，可是等待她的，却是家里父母等着让她缀学的消息。

    宿舍是八人间，除了向小圆，其他人都已经上床准备休息了。

    这是……

    公用话筒隔音什么的并不好，刚才电话里男人的大嗓门嚎得十分用力，电话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导致排在向小圆身后的学生们全都听见了。

    重来一次，她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刚才说话恶声恶气的男人，是她爸爸，向朝阳。

    同学们的目光落在手拿着话筒的向小圆身上，她身量瘦小，身上穿着校服，看不太出来和其他人的区别。可当目光放在她脚上时，就能看见一双洗得发白破旧，鞋头已经破了个洞，露出脚趾的帆布鞋。

    可以说，她往后脱轨般的人生，就是从这一通电话开始的。

    十块钱勒紧裤腰带能过最少十天，一天两个馒头，一个馒头五毛钱。不，甚至她可以一天只吃一个馒头，只要撑过去这段时间，能继续学习，吃糠咽菜她也乐意。

    烈日当空，明晃晃的日光照射洁白的墙体，反射出来的光芒有些刺目，不过向小圆半眯起眼睛，依旧能看清墙体上写着“厚德载物，唯实励新”、“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朝气蓬勃，日新月异”等等训诫的短语。

    以往的向小圆至多点个头，意思就是明白了，过多的交谈不会再有，这一次，她甚至笑了一下，然后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下次会注意，不会让阿姨扣分的。”

    向小圆眼睛豁然瞪大，身体僵了一瞬。

    但没有用。

    向小圆怔忪的时间稍微久了，她身后排了一条长龙等待使用电话，但此时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出声催促她。

    上辈子，在知道爸爸打算不再让她读书的消息后，向小圆崩溃了。她如同一个溺水即将濒死的人，疯狂寻找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把饭卡里最后仅剩的十块钱用来打电话，试图说服爸爸，哀求他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宿舍长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惊呆。

    她平时不都是只点点头，就像个哑巴一样，话也不说，什么都不在意的吗？

    蒙头盖上被子的向小圆不知道，因为她一句短暂的回话，让宿舍长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一样，僵住了。

    来到饭堂门口，向小圆就往其中一条长龙队一站，给自己买了两个馒头，只买馒头。

    后边的女孩也说：“我也不着急……”

    向小圆定睛一看，上面显示的通话时间是，1分12秒。

    她怔忪抬起手，重重一口咬在手背，痛得眉头紧皱依旧不松开。

    这一年，爸爸以“家里没钱，交不起学费”为借口，让她从高中校园缀学了。明明这是全市最好的高中，明明她拼尽全力，才从乡镇中学考上来的高中，就这么被他断送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