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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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自从海伦去世后，乔安娜对她的态度缓和了很多——至少她还有一点同理心。

    伊莎贝拉猜的很接近了，海伦不管是相貌还是待人接物都比乔安娜出色，自然更得大家的喜爱，是人们口中“邻居的孩子”，相比下妹妹就显得不起眼了，更别提父母的偏爱。

    二十年前，这路上都还是马车，二十年后却已经销声匿迹，被科技取替了。

    车子在路易斯维尔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东西，车水马龙的道路上废气弥漫，昂贵的名车几乎每隔一段路就能见到一辆，要是把布朗特的福特T型车开过来，它就像麻雀一样不起眼。

    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可以那么冷静，就好像欣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可是夫妻啊？不是应该像布朗特先生和布朗特夫人那样恩爱吗？

    不过既然能当上蒙戈马家的管家，怀特太太无时无刻都必须保持优异的素养，完全没有把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

    老钱（old money）对新贵（new money）的偏见是上世纪遗留下来的问题，前者继承了家族遗留下来的庞大财富和土地，在欧洲，像他们这样的世家能够被称之为贵族；后者同样拥有不菲的财富，却非继承而来，相当于白手起家，没有广为人知的家族名，也就是老钱口中的“暴发户”。

    她非常记得，五岁那年她过来作客，年幼的她首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房子，兴奋得在走廊上奔跑，却不小心在乔安娜面前摔倒。

    她从来未见过如此漂亮的房子。

    伊莎贝拉倒是不在意，反正乔安娜没实质对她做过什么，大家河水不犯井水便是了。而艾娃恰恰相反，因为她和海伦以前每年夏天都会到蒙戈马家住一段时间，她们俩小时候很要好，只是海伦去世后伊莎贝拉便再没有去过，以至于现在两人极为生疏。

    虽然不像现代城市那样眼花撩乱，却有它自己的特色，令人感受到旧时代与新时代的交接。

    单看气质，不会有人联想到这贵妇人是平民出身，她身上没有一点乡村的影子，站姿反映出她良好的教养，一身华服将她本来就姣好的脸衬托得气息不凡，她喜欢斜视别人，这显得她更加高高在上。

    驶到市中心的时候，气氛更热闹了，从未见过这阵丈的玛丽瞪大了眼睛，菜市场上人山人海，菜贩子叫喝的声音穿透玻璃窗传来，各家的佣人们带着最新鲜的蔬菜回去，路边的服装店、杂货店、修车行、餐厅等并排在一起，形形色色的店面叫人看不过来，好些衣着光鲜的妇人撑着伞站在马路边，等待出租车经过。

    女管家表情诧异，差点就把“主人和仆人睡同一个房间成何体统”说出口。

    ……该不会就是因为她这些年来都没再去蒙戈马家玩而生她的气吧？

    她们的行李很快便送了过来，伊莎贝拉第一

    伊莎贝拉倒是淡定多了，因为这不一是她第一次到访，她小时候就来过这里好多次了。

    “他有工作在身，晚上才会回来。”乔安娜不咸不淡的说，“怀特太太会带你们上房间，行李就放在这里吧，仆人会送过去。”

    这只是蒙戈马宅邸里五间客房的其中一间，即使如此，里面的装潢一点都不马虎，看玛丽忍不住四处打量的眼神就知道了。

    忽然，她感到有道视线戳在自己的背上，回头一看，二楼上有个人影。

    正当怀特太太要带玛丽去佣人的房间时，伊莎贝拉拦住了她：“不用了，我们共享一个房间就好。”

    她好像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过来打了个招呼就离去了，彷佛来见伊莎贝拉只是个例行公事。

    伊莎贝拉立马就把这个猜测否决了，以蒙戈马家的权势，艾娃要多少朋友就有多少朋友，又怎会只记掂着她呢？

    这八年来，她们只在家族聚会上见过几次，艾娃对她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差，最初只是无视，后来甚至会释出明显的敌意，伊莎贝拉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她应该没做过什么会惹艾娃讨厌的事情才对啊？

    这是一座三层别墅，从镂空雕花的大闸进去后，硕大的花园铺在眼前，那里面还有个中型的泳池。别墅的建筑风格带着欧式古堡的庄严，正门上方凸出的檐盖由两根气派的古希腊式柱子支撑着，外墙有些历史，从两层高的落地拱窗可以窥探到入面的装潢，一砖一瓦都能够让人感受到蒙戈马家世世代代的底蕴。

    所以艾娃的娇纵性格的形成，跟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艾娃小时候是个挺好的女孩子，性情单纯，所以她觉得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导致的。

    当时周围都没人，乔安娜居高临下地看她，丝毫没打算扶她起来，眼里是分明的厌恶。

    好像根本不想理会她似的。

    ……

    蒙戈马宅邸是真正的豪宅，布朗特宅邸只能算是小别墅。

    因为旅费有限的关系，伊莎贝拉和玛丽只买了普通座的票，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背痛腰又痛，于是在芝加哥火车站转车之前，她们在一家小旅馆里住了一晚，睡个好觉之后再出发。

    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褐发褐眼，长得还算可爱，只是表情跟可爱完全扯不上边。

    “蒙戈马先生呢？我想亲自向他道谢。”

    其实提出要求的时候，艾娃比较希望父亲对她说教，而不是什么都不过问就随她去了。

    对玛丽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怀特太太心里是有些不屑的，觉得布朗特家连这种素质的女仆也聘请，果然是暴发户。

    姿势摆得很端正的贵妇人站在水晶灯的正下方，伊莎贝拉每次进来都被那盏水晶灯的炫目光芒闪痛了眼睛，这次也不例外。

    进屋后，伊莎贝拉见到了乔安娜·蒙戈马。

    由于时候已经不早，她们也累了，决定明天再去费尔家拜访。

    她想起以前曾经偷听到父母的对话——父亲在外面有情妇。

    在十月四日的下午，她们终于抵达了路易斯维尔。

    叫怀特太太的女管家带伊莎贝拉去她的房间，并且给她展示一圈。

    乔安娜在姐姐的阴影下长大，伊莎贝拉长得还像她的妈妈，乔安娜能对她喜欢起来就有鬼了。

    “旅途还顺利吗？”乔安娜问她，不难听出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分关心。

    “还顺利。”寄人篱下，伊莎贝拉的态度自然是客客气气的，“很谢谢你们的收留，造成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布朗特家没有管家，因为没有这个必要，而怀特太太可是从欧洲的管家学院里毕业的，这上面就反映出两个家族之间的差距。

    其实乔安娜为什么不待见她，伊莎贝拉多少能猜到一点。

    “这没什么。”

    此外，城市化步伐是罗彻斯特拍马都追不上的，超过三层的高层建筑已经随处可见了，用红砖砌成的房屋带有这个时代的特色，一排排的白色正方形窗户朴素又可爱，街道亦被规划得很好，路是整整齐齐的，不像罗彻斯特大部分都是石子路，颠簸得屁股都麻了。

    难怪是暴发户出身——怀特太太更看不起伊莎贝拉了。

    艾娃对她冷哼一声，便消失在拐角处。

    不过伊莎贝拉始终是客人，当然以她的要求为先，所以怀特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只留下一句“有什么吩咐就叫仆人”便离开了。

    伊莎贝拉：“……？”

    蒙戈马家派了司机来火车站接她们，伊莎贝拉一看见那辆深绿色的雪弗兰，口水都要流下来。

    ……

    她当时被吓得哭都不敢哭出来，忍着痛楚从地上爬起来。

    从小到大，父亲都没怎么参与过对她的教育，艾娃偶尔会耍耍任性，试图获得父亲的注意，结果任性真变成了一种习惯，因为根本没人来管教她，只有母亲会说她两句，但只要她不做出有损声名的事情就不会管她。

    路易斯维尔是肯塔基州最大的城市，车站人来人往，跟罗彻斯特的冷冷清清形成鲜明对比。

    果不其然，蒙戈马先生听见她的要求，没怎么过问就吩咐管家去准备舞会的事宜。

    乔安娜和海伦两姐妹难免会被拿来互相比较，乔安娜虽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但任谁见过海伦都会觉得海伦更美，而且小时候五官还没长开呢，乡村的人没什么教养，说话可是直肠直肚还不带掩饰，她肯定没少听过难听的说话。

    伊莎贝拉好多年没来过，但依稀能靠那双杏眼认出这个女孩就是艾娃。

    茶会结束后，艾娃兴致勃勃的去找父亲商量舞会的事情。

    因为工作的关系很少陪女儿，蒙戈马先生通常会用物质来补偿她，对于女儿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一般都会答应。

    自她的弟弟出生后，母亲的注意力更是被分去好多，物质上的丰盛弥补不了内心的空虚，父亲不理不采的态度加剧了艾娃内心的不安。

    所以她总是忍不住在伊莎贝拉面前强调自己跟她的地位和财富差距，大费周章举办舞会也只是为了让伊莎贝拉看看自己过得有多好，而她的生活又有可多悲。

    到蒙戈马宅邸的时候，玛丽更是惊得说不出话。

    ——好歹也说她一下啊。

    但是父亲的爽快答应却扫了艾娃先前的兴致。

    伊莎贝拉是真的没所谓，高中那时跟朋友办睡衣派对可是好几个女生睡同一张床，脚迭脚的那种，洗澡也一起洗，起初她也像玛丽那样拘束，最后还不是习惯了。

    父母之间的冷淡对年轻的艾娃造成了冲击，她不得不承认，即使她的物质条件超越伊莎贝拉太多，伊莎贝拉却拥有她最渴望的东西——家庭。

    倒是玛丽紧张兮兮的，虽然先前在芝加哥的时候她们也睡同一个房间，但还是不太习惯，生怕自己影响了伊莎贝拉。

    何况布朗特家已经不如昔日富有，要不是跟蒙戈马家是亲戚，连来拜访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