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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蒋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在众多侍女仆妇的搀扶下浩浩荡荡的离开后,何婉兮才艰难的站起,期间因腿脚酸疼麻木,两次刚刚起身又摔倒在地,疼得轻哼出声。

    诸女显然早已习惯了王妃的宽厚,对于秋词... ...

    众侍女亦侍立一旁,侧耳倾听,看王妃如何回答。

    老媪刚刚端起茶品了一口,听她这话,顿时大怒,直接将手中的雪瓷小盅摔到她面前,碎瓷如雪、茶水四溅,立时湿了衣衫,那迸起的瓷片如尖锐的刀,蹭过何婉兮纤巧的手背,将露在袖外的雪肤划出了细细的血痕。

    这番话看似合情合理,但瑾王府与国公府毕竟不是一家,怎可如此越俎代疱?这般说法未免太过牵强,然而跪在厅堂中央的瑾王妃却似乎根本没这个见解。

    的话只当没听见,已鱼贯而出,态度有些散漫,显然对这位王妃并不畏惧。

    听到老媪所说之事,她清秀的黛眉如古井沉水,不漾一丝波澜,待老媪说完,她嫣唇微启,轻灵的嗓音缓缓在堂内飘荡,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好似她心底根本不曾在意,自己即将失去什么:“老太君是瑾王的长辈,亦是妾的长辈,莫说质问一句,便是打上一顿也使得。妾自嫁入瑾王府三年,的确无所出,已犯了七出之首,妾惭愧,不敢不服。”

    若是普通的妾室也就罢了,这次进来的可是侧妃啊,还是国公府的蒋太君亲自送进来的!

    老媪满面厉色的冷冷瞪着已在堂下跪了许久的何婉兮,手中把玩的一小串碧透的印了玉佛的珠子已经转了十几轮,磨得越发水亮。

    秋词鼓着嫣红的腮帮瞪着她,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便是周围的婢子也听得嘴角微抽,平日里也道王妃懦弱,如今她真是变本加厉,越发的懦弱了!

    乾元京都。

    何婉兮疲惫的挥挥手,命周围侍女退下:“尔等退下吧,陪着我站了半日,也都累了,下去歇着吧。”

    这位瑾王妃本就不受宠,拜堂当日夫君未露面,只与一只五彩翎羽的公鸡拜了堂,之后成婚三年连自家夫君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呢,如今再进来一个身份尊贵、又有依仗的侧妃,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秋词听她如此懦弱退让的说词,差点儿气得背过去,一边翻着白眼一边道:“王妃,也就是您好性儿,都被欺负到这般田地,还不肯让相爷知晓!若叫秋词说,咱们就该回相府,与相爷言明苦楚窘境,若是相爷也管不了,咱们就去面圣,左右这桩婚事是皇上亲赐,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咱们去申冤才是正理!”

    且问于你,你可有不服?”

    秋词闻言气得直跺脚:“王妃,您就是太过宽恩,才使得下人都不怕您,主子没走,怎么能让她们先退下?”

    她看向秋词,沉声道:“事情办得如何?”

    白发老媪身着青褚衣袍,衣袍上绣着暗金丝线织就的牡丹团锦,一看就是朝廷御用的蜀地织造的手艺,她的胸口佩戴着一串碧透如水的碧玉佛珠,显然是前些年明庄太后整日礼佛的那一串。她面色白皙,双颊红润,皮肤虽松驰下垂但双眸精光闪烁,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依稀可现年轻时的绝美风华,此时她双唇紧抿,嘴角向下,呈现出一条严肃的弧度,松驰的嘴角四周细纹遍布,仿佛每一条细纹中都印着夺人的气势,压得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老媪听得此言,身形倏地一凝,脸上堆积出来的怒意都滞了片刻,满以为会费上一番口舌,谁知对方竟如此容易应下。她目光极其幽深的瞪着何婉兮,只觉胸口憋闷,原本想好的种种言语刁难竟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儿,这种一拳打入棉花的感觉实在难挨。

    一白发苍苍、金冠华服的老媪坐于正堂主位,手里拄着一根乌金龙头拐杖,那拐杖通体乌黑,其间又透着点点金光,龙头打造得栩栩如生,须髯怒恣,做昂首长啸之姿,以珍贵异常的玄铁打造,不是普通人能抬动的,而这老媪随手拄着,颇为轻松。

    何婉兮轻轻拭干颊侧的泪痕,接过秋词泡好的茶,长长的舒了口气,又浅啜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柔声叹息:“不得胡说!我本就是个无能的,王爷出征在外,还要为府内诸事操心。提起此事便觉面红耳赤、无颜以对。如今若能来个明白的侧妃主事,也是极善的,只盼着他早日得胜凯旋,莫要再为这些小事分心才是!”

    何婉兮叹了口气,浓睫微扬,露出盈盈如水的漆黑眸子,灿亮若星,波光流转:“你啊,我都不气,你又置哪门子气呢?咱们现在过得挺好,不缺吃穿的,何必寻那些晦气?再说,那内宅之事若交由我管,没得最后管到家宅不宁,像昨日兰夫人那样……哎,岂不是更惹人嘲笑?”

    何婉兮连忙恭敬垂眸,水灵灵的眸中已蓄满泪水,樱桃似的唇角稍撇了撇,又撇了撇,似是委屈不已,终是强行忍住啜泣。此时盯着已经浸湿的裙衫,裙衫下细嫩的皮肉早已跪破了皮,如今沾了水,正疼得火辣辣的,待稳了情绪,... ...

    旁边侍女皆诧异的纷纷看向跪在堂下正中的瑾王妃,她难道没有听明白吗?

    待众人退下,室内顿时清静下来,何婉兮缓缓放下手中瓷杯,盈盈若水的眸子陡然凌厉如霜,面上哪里还有方才软弱可欺的面团儿模样?

    老媪推开侍女,又喘着粗气怒喝:“瑾王是你夫君,不是外人,你竟连声郎君都不愿唤,成何体统?!”

    “你如此执拗,也配做瑾王妃?”老媪脸色阴沉如水,怒形于色,厉声质问,胸口起伏得颇为剧烈,吓得旁边侍奉之人花容失色,连忙上前帮老媪顺气。

    此时她低眉顺目的跪在那儿,娇艳绝丽的脸蛋儿始终平静似水,细密的长睫连动都不曾颤动一下,更看不到睫下如烟似水的瞳子有什么情绪掠过。

    许久,她才冷着脸开口,嗓音如沙砾般,沉哑持重,带着老年人特有的严肃,一字一顿,拖着压抑的长音,磨得人心尖儿疼:“瑾王妃,你自嫁入瑾王府已三年有余,至今仍无所出!虽说瑾王非老身亲孙,可自太后驾崩,除了圣上与娘娘,他也只剩老身一个长辈,亦最是敬重老身!如今他远在边关戍守,抵御西域蛮夷,无暇亲理府内事务,偏生你又是个无能的,连辖制内院都做不到,他无奈之下只得差人书信至国公府上,老身念其精忠赤诚,又是老身的外甥孙儿,不忍见他府内无序、扰他心绪,故到这府中管事,并非越俎代疱。他将王府托付老身,老身... ...

    老媪冷哼一声,理了理衣衫,沉声开口:“哼,何相竟有你这样不知礼数的女儿!依老身看,你这样的媳妇可没尽到大妇的本份,不仅怠慢自家郎君,连堂堂瑾王府的书阁,后院妾婢都能随意踏足,且还出了伤人之事,如今连那贼人都不曾寻到!哼,依老身看,我那甥孙以后也指不上你照料!如今,老身要为他再纳一个孺人,专司服侍他的饮食起居、顺道替你打理后宅,你可有意见?”

    “啪!”

    她的陪嫁侍女秋词心疼的扶住她的手臂,费力的将她托起来,寻了个位子坐下歇息,估摸着蒋老太君已经走远,不可能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这才用清脆... ...

    何婉兮皱了皱眉,随即掩了情绪,从善如流的垂着眼帘柔声回答:“全凭老太君作主。”

    的嗓子不满的抱怨道:“王爷真是的,成亲三年都不曾回来看过一次,如今又弄了外人前来打理王府,置王妃于何地!”

    她才深受教诲的低头,强忍着哽咽的小声道:“老太君息怒,是妾错了。”

    瑾王府的正厅内,气氛压抑得几近凝固,众人连胸口轻微的起伏都如顶着块巨石般。

    何婉兮天姿国色,乃是艳冠京城的相爷嫡女,嫁入瑾王府三年,为瑾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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