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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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石抬起头：“那辆马车呢？那辆马车是哪里的？”

    一直到了傍晚，瑾石才从国师府离开。

    “是国师府回来的马车，但是，那上面的阵法被人做了手脚。”

    他先是问了小太监几句，然后让他退下，又转头对瑾石笑笑，说：“放心，梁方手臂折了，人没大事，现在已经送回国师府休养了。”

    “但是明天雏鹰冬战他就无法参加了。”瑾石低声说道。

    但现在，瑾石已经完全忘了元初的嘱咐。

    “那是单向传音阵法，”梁方叹了一口气，“阵法一旦完成，那么阵法所在的地方，这里的每个动静都会传到阵法的另一端。”

    瑾石有些失望：“是不行吗？那，那我们下午快点学，学完了再去找他好吗？”

    “瑾石，”徐允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在和你说话。”

    路上，宋成园给瑾石讲了梁方受伤的经过，那刻在马掌和马车车轮上的迅捷阵法出了问题，导致马受惊冲撞了梁方的轿子，险些酿成大祸。

    他站起来失声道：“倾覆？”

    难道，他真的冤枉了徐允？

    “很担心他吧？”徐允说道。

    徐允的手攥成拳，眼睛扫到准备进屋打扫的小太监，想起现在在静书苑，并不是他的寝宫，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甩袖而出。

    “我会的。”瑾石郑重点头。

    宋成园看到瑾石的眼圈红红的，宫里没有秘密，上午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

    毕竟，这是一对有着命契之人命运的孩子。

    “不用了，”瑾石吸了吸鼻子，他伸手拿过了梁方桌子上的砚台，“我得赶紧写，写完出宫去。”

    “不。”宋成园笑了，他蹲下身，双手按在瑾石的肩膀，瑾石看到他虽然在笑，但眼角发红。

    在外人看来，梁方与瑾石没有什么亲故，瑾石表现得比梁方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哥还要着急，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不愿意读书，找个理由不上学一般。

    瑾石眨了眨眼，他不明白宋成园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他还是点点头：“相信呀，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相信他。”

    “其实这种东西，在家里发现过很多个，我们家大部分都是主斗阵的，对这种阵法其实不太敏感，而且，就算查出来也没什么办法，”梁方苦笑，“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因为你只知道这阵大概是出自哪里，却不知道，是谁让放到我家的。”

    瑾石不解：“上次的阵法？”

    或许皇帝有下过这种监视命令，但如果是二皇子或者右使府想要借此由头布下自己的消息窃取网呢？

    瑾石听着宋成园的声音有些发紧，他直觉宋先生的哥哥应该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瑾石一愣，他看向徐允，徐允的脸色有些冷，并没有回看他。

    瑾石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一个简单的传讯用的阵法！如果说这阵法当初没被他发现，那么……

    瑾石不懂：“什么……”

    宋成园看瑾石的反应和上午听到的传闻，眼里透出不安，他勉强笑了下：“没事，别多想，后面还有好几年呢。”

    小太监和徐璋都吓了一跳，而徐允则坐在座位上眯起眼睛。

    但现在的瑾石，心里装的都是在病床上脆弱的梁方，对于宋成园的话，仅当作是先生可能某些时候触景生情的感悟。

    罚抄是不能在堂上抄的，这罚下来，就意味着瑾石不能吃午饭了。

    宋成园有些艰难地说道：“是国师府从外采买回来的马车。”

    “是你做的，对吗？”瑾石哑着嗓子。

    会这种阵法，擅长这种阵法的……

    瑾石充耳不闻，专心地抄写，他现在的字比五岁要好点，但是速度提不上来。

    瑾石有些心疼，想碰又不敢碰：“查出来是谁了吗？”

    宋成园看着瑾石失落的表情，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有一个哥哥，”宋成园的声音有些哑，“他是天干顺食的命格。”

    等瑾石抄完三遍《劝学》后，已经是下午了，他把抄好的纸放在太傅的案台上，用镇尺压好，便往学阵的地方去，宋成园已经等在了那里。

    静书苑首要的规矩，就是静心，不为外物所扰，一心只读圣贤书。

    “抱歉，”梁方轻声说道，“今年生日，不能给你绘吉祥如意阵了。”

    他终于明白徐允那句“今年他不会参加”是什么意思。

    瑾石睁大了眼睛，国师府的马车？

    徐允坐在他旁边，等徐璋和其他人都退下后，侧身看瑾石抄书。

    梁方摇了摇头，然后他无奈笑道：“查出来也没用，就和上次那个阵法一样，最后也一定是泥牛入海，没用下文了。”

    “你在怀疑我？”徐允的脸色阴沉，他倏地站起身，将桌子掀翻，“原来这半年，你一直在跟我虚与委蛇！枉我还把你当心腹培养！你这喂不熟的白眼狼！”

    “今天不想学阵了，”瑾石看向宋成园，“先生能带我出宫找梁方吗？”

    瑾石想起来了：“那个传讯阵法？”

    绘阵司南衙。

    毕竟他和梁方可

    “瑾石，你相信梁方说的话吗？”

    “宋先生……”瑾石轻轻拽了拽他的手，“如果痛苦的话，就不要回想了。”

    自从当二皇子的伴读后，元初就告诫瑾石不要和梁方再有明面上的联系，梁杭明白元初的意思，他清楚元初并不想卷入夺嫡争端，不想得罪二皇子。而元初同样也和他透底到了年底就会择机离开，所以平日里两边的来往越来越少。

    而现在的情况却是最乐观的伤亡情况，对于一个还不到七岁的小孩来说，马车受惊导、轿子倾覆，人从轿子里滚落出来，一个不小心被惊马踩死都有可能。

    瑾石伸手，轻轻碰了碰梁方的左手。

    宋成园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是瑾石不懂的情绪，就在瑾石被看得别扭的时候，宋成园叹了口气，他伸手摸了摸瑾石的脑袋：“不要轻信别人。”

    而把这种东西偷偷放到重臣家里，谁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皇帝的意思，只好装作不知道，偷偷处理了便是。

    瑾石浑身一震，他努力露出一个笑，伴着两个浅浅的梨涡，伸手挠了挠梁方的左手手心：“今年我来绘阵，你来跳舞！”

    但梁方和瑾石却不满足于刚交的朋友就要被大人“拆散”，两个小孩偷偷捣鼓出了一对双向传送的阵法，两家大人发现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仅作了口头上的告诫，并没有完全加以阻止。

    “我还以为，你和他关系不好，”徐允冷笑，“平日在宫里，也没见你和他说话啊，怎么现在这么关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们把手脚做在了马车上，”梁方看着自己的手，“或许并不是冲着我来的，只是我恰巧赶上……”

    然后再起身和太傅行礼告罪，请太傅继续授课。

    但如果是二皇子那边的人呢？

    “就是咱俩第一次见面，你指出错误的那个阵法。”梁方说道。

    宋成园送他出了国师府的门口，在瑾石对他行礼拜别的时候，把他叫住。

    瑾石没有理他。

    等他出门后，瑾石的眼泪才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进来打扫的小太监有些不知所措：“小公子……奴婢……”

    天干顺食格！瑾石知道，这是极其稀少的命格。

    “那就按文王殿下所说，”太傅捋了捋胡子，“瑾石，把《劝学》誊抄三遍才能用午膳。”

    “瑾石，”宋成园看向他的眼睛，“这是先生今天要教给你的，先生希望你记住一辈子——”

    “人都有秘密，永远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一个人。”

    “按照命理来说，他的一生将富贵顺遂。”宋成园抬起头，眼睛看向那艳红如血的夕阳，“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已达到神笔，坐上了绘阵司北衙副使的位置。但谁想到，后来…后来…”

    “麻烦公公晚些时候来，”瑾石边哽咽边吃力地扶起被徐允推到的桌子，把纸和书重新摆上，“我抄完书就走。”

    皇子不能随意离开静书苑，这是大沐朝开国皇帝就立下的规矩。

    “走吧。”

    小太监上前帮他整理，看到地上碎掉的砚台，躬身捡起：“奴婢再去给公子……”

    瑾石也怒了，他也站起身，虽然身高不够，但他抬着下巴瞪着眼睛，带着哭腔喊道：“谁愿意当你的心腹！你先是嘲笑我，又抢走了我最喜欢的金丝雪玉笔！现在还害了我的朋友！我最讨厌你了！”

    瑾石咬了咬嘴唇，他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地等到太傅授课结束，然后开始拿起笔抄写。

    徐璋已然坐下，瑾石却放心不下，他对太傅行礼，说想要去探望梁方，太傅皱眉，徐允站起来，对太傅道：“瑾石不守静书苑规矩，怠学思闲，还请太傅责罚。”

    宋成园欲言又止：“瑾石……”

    瑾石抬手去蘸墨汁，徐允一巴掌把砚台扫到地上，上好的青墨砚碎成了几块。

    这阵法居然有另一端？！

    梁方在榻上，背后靠着软垫，他的右手被木板固定住，左手手腕有些肿，平时总是白白净净的小脸带了些伤痕。

    徐璋和徐允不同，恭王徐璋是大皇子，比徐允大两岁，为人处世更加宽厚和沉稳。

    “万幸，小公子只是胳膊骨头伤到了。”宋成园说道。

    瑾石的手一顿，他看向徐允，徐允这才发现，瑾石的眼睛有些红，他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但那水珠在他的眼眶打转，却最终随着瑾石咽了下嗓子而润散消失。

    梁方的手折了，折在了雏鹰冬战的前一天，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三日的雏鹰冬战他自然是无法参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