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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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她叫表妹去上学，紧盯了几天，发现钱家少爷果然夹着尾巴做人，连正眼都不敢看表妹。

    这寺庙在此已经不知多少年了，因无人维护，破败不堪，自然也谈不上香火。

    她到了媚烟楼，几个大姑娘看见她，一把扯住，七嘴八舌地感谢。

    秦风落对此的评价是“人没有天生的素质，只有对惩罚的敬畏，而如果惩治没有执行到位，就算是好人也会变坏”。

    于是她提了菜篮子跑下去。

    洛小宁想到，自己最开始看见他时，也被吓了一跳。

    杂役：“……”

    琵琶声歇，尚且余音绕梁，台下更是掌声雷动，花雨再起，舞台的边缘都铺了一层浅浅花瓣。

    洛小宁这场戏对钱英有三层阻吓作用。第一层是心理震慑，借着秦风落被说书的塑造出来的，有如当代包公般的形象，哪怕钱英只有三分信以为真，也足以对他产生影响，第二层是生理痛打，对这种从小没吃过什么亏的纨绔恶少，印象至为深刻，而第三层则是精神威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不止女孩子怕丢脸，难道男生就不怕了吗？

    那段话背景是这样：以前在京城，常有人醉酒纵马，冲撞行人，屡禁不止，直到二十余年前，有人撞了沫阳公主的车驾，造成严重后果，天子震怒，这才大大整治一番，将禁军都赶到街上去，凡是身上有酒气还骑马驾车之人，一律杖刑流配，连抓了大半年人，从此刹住了这股歪风，再不兴起。

    一个道：“多亏了女侠，那恶少几日都不曾来叨扰。”

    另一个道：“我们楼里为这事还庆祝呢，今儿举行斗艺大赛，赶上恩人您来了，快坐，看看咱们的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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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话，也成为他入职大理寺卿的注解。当初洛小宁就是听到这句话，粉上这个遥不可及的偶像的。

    说着，她叩了三个头，又转身向着娘亲院子的方向，叩了三个头。

    说到这里，她又哭起来，小宁看她哭，自己也忍不住滴泪，两姐妹相拥而泣。

    洛小宁于是连夜出发，离开镇子。

    就在众人纷纷为台上姑娘投花喝彩时，洛小宁突然注意到，那个香肠嘴杂役，此时也倚着门柱，笑眯眯观看表演。

    世界这么大，她想去看看，她的清单上，可还有看下雪，看日落，看大海，吃各地的小吃，听天下最有名的说书，以及见见那传说中的大理寺卿等等一系列愿望。同时，也想寻找如何把此事对母亲的伤害降到最低的方法。

    含语道：“姐姐是我再造恩人，从今往后，姑妈就如同我自家娘亲，有我一口粥喝，一定有姑妈一口饭吃，若姐姐当真不幸……我给姑妈养老送终……”

    洛小宁吃了口栗子糕，呷了口茶，发现比之前还好吃，青茶的一点涩气更突出了栗子糕的回甘，糕点的粉糯又衬出茶的清香顺滑。

    可是那应该很伤人吧，她想起自己小时，因为脸盘有点圆，就被刻薄的小朋友叫做“大脸怪”，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镇子不大，她徒步两三个时辰，已经到了郊外，夜色寒凉，枯木挂霜，面前出现一间残破寺庙。

    舞娘退场，又有一个姑娘登台，一身红衣，娇艳似火，抱着琵琶向台下一礼，气定神闲，仪态万方。十指拨动，那琵琶之声如同玉珠走盘。小宁多少读过几本书，只觉“间关莺语，幽咽泉流，银瓶乍裂，铁骑突出”这些形容，都再贴切不过，音声美妙，身临其境，让人忍不住想跟着手舞足蹈。

    又观察了几日，认为表妹和媚烟楼都安全了之后，洛小宁开始计划下一步。

    于是她进庙，庙中有一金身斑驳的观音像，慈眉善目，手持净瓶。

    看见成效，她又感叹，果然说书的口中，常引用的秦风落的一段话是有理的。

    此时只见下方舞台上，有一姑娘素衣长裙，水袖蹁跹，正随着伴奏起舞。身姿曼妙，婉若游龙，人在舞台上旋转，黑色的长发与白色的裙幅一同飘扬，当真风情万种。

    洛小宁亦听得心潮澎湃，早前家人亲戚总告诉她，让她远离这种“不良”场所，但如今看来，歌舞技艺想达到炉火纯青，动人心神的程度，都跟她学武一样，要早起晚睡，日夜练习，相信这里的人也都有血有肉，跟普世的人并无不同，认真在讨着生活而已。

    洛小宁吓得妈呀一声，往前窜出几米。

    她这会儿刚买了菜，挎着菜篮子，想说再去媚烟楼看看，顺便也问问反馈，看钱英这些日子有没有再去欺负姑娘。

    但是，因为他样子丑怪，身边仿佛设了结界一般，人们都自然地离开他一两米远，偶尔回头看他一眼，也是满目惊恐嫌弃。

    那杂役本来猫着腰，看着表演，洛小宁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把他惊了一下。

    为什么一开始屡禁不止？因为能驾车乘马的，都是有些家底的人，往往能逃过处罚，而之后官家发了狠，无论贫富官职，毫不宽待，所以很快这风气就止住了。

    洛小宁暗暗心服，当初香肠嘴给她出这个主意，她还觉得是骚操作，没想到，竟然成了。

    但洛小宁心头一动。方才她从家中出来，因怕娘亲发现，一路急行，不曾回头，然而到了这里，才想借此虔敬之地，遥祝母亲平安。

    她求佛是真心，但她真没想到，菩萨会开口答应她啊！

    表妹听说真相，又惊讶又忧虑，哭了一场。

    向下看去，所谓的“斗艺大赛”，是姑娘们纷纷拿出自己的本事，吸引客人打赏，今儿楼里人潮汹涌，都是来看斗艺的。

    洛小宁伸手，将佛像身上明显的蜘蛛网和灰尘扫了扫，低头拜道：“大慈大悲观音娘娘在上，信女洛小宁，求此去达成心愿，找到让娘亲不承受悲痛的方法，亦求娘亲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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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回头，想到那香肠嘴杂役出的这么个损招，洛小宁还忍不住直乐。

    小宁咬牙道：“个人有个人的命，摊上了，我也没办法。我娘还不知此事，我给她留书一封，就说我上京城去了，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一定回来，你且尽量帮我圆谎……万一……我回不来，也拜托你帮我照应她。”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台上香风浓艳，声色俱佳，台下鼓噪喝彩，舞动痴狂，漫天花雨中，洛小宁掏出一朵碧绿的西蓝花：“这个送你。谢谢你帮我出主意。”

    一曲舞毕，台下纷纷喝彩，纷纷将手中花朵投掷上台，下起一片花雨。

    最终，她决定把自己的事悄悄告诉林含语。

    但现实既然如此，哭也无用，小宁擦干眼泪，再三叮嘱她保密，拜别了表妹。

    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没问题！”

    说着，她们将小宁引到二楼上座，端上一盘栗子糕，配上西湖龙井，拜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