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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了想,又担心因提前离开而惹恼了楚铮,补充道,“我夜里感了风寒,实在……实在撑不住了。”

    “呵,因为我杀了你几位皇兄?”

    “攘外安内,太尉大人是大周之福啊。”

    “是从小抚养我的韩太妃留给我的,据太妃说,这是她入宫时,母族给她的嫁妆。”苏宸羽顿了顿,小声问道:“太妃母家在燕北,在宫里,她总是给我念叨燕北的风光,不知太尉大人可曾去过燕北?哪里的风景如何?民生又如何?”

    苏宸羽斜倚在软枕上,有一种劫后重的喜悦。

    楚铮没有回答,怔愣了半晌才道:“即是故人留下的,便好生收着吧。”

    楚铮心下舒畅,酒气也散了大半,转身离了暖阁。

    楚铮兴致颇高,他举杯示意,众人受宠若惊。一时间觥筹交错,殿内气氛热闹了起来。

    这个太尉大人,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楚铮却挑了挑眉,冷冷的看着苏宸羽。

    群臣相迎,竟齐刷刷的跪了下来:“恭喜太尉大人凯旋回京!”

    珠帘声清脆,太尉大人一张冷脸映入眼帘,苏宸羽心中一窒,忙坐直了身子,恭声道:“太尉大人。”

    “叛臣伏诛,死有余辜,实为大快人心。今日这庆功宴,办得好呀!”

    苏宸羽不敢再言语,紧张的用手指一圈圈缠绕着麒麟佩的红色璎珞。

    苏宸羽占了这小皇子的身体,实在说不出死有余辜的话。

    楚铮与他隔了一点距离,目光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脸上潮红,眉目倦怠,倒也不像是说谎。

    苏宸羽心下微凉,这是敲打,更是明晃晃的警告!

    尽管灵魂二十六了,每次看到乾明殿总管太监陈忠,双手举着托盘向自己走来时,苏宸羽仍难以压抑内心的紧张。

    殿内众人便纷纷跟着称赞。

    苏宸羽双手拢于袖口之中,手指深掐掌心,才勉强立住双腿,以免也跪了下来。

    血肉模糊,苏宸羽辨不清他那五位皇兄的样貌。

    苏宸羽撑起精神,任由秋姑姑给自己穿上那繁复的龙袍,然后率领群臣去京郊大营,亲迎太尉大人凯旋归来。

    他深吸一口气,思忖了一会,才开口道:“太尉大人结束战乱,平定山河,对万民而言,乃是大英雄。”

    楚铮走出正殿,眸中微醺尽数散去,他一把推开怀中女子,冷声道,“滚,不想死就闭上嘴。”

    内侍到贵人前伺候,首先就要挨过忍痛这一关,莫说是盏热茶,即是滚烫的沸水都不会抖动一分。

    紫光阁,红墙瓦碧,汉白玉砌。

    这倔强又委屈的样子,惹的楚铮难得心软了一次。他撤了手中的力量,缓了音调说:“你最好听话些!”

    苏宸羽伸手接过侍从呈上的酒杯,向前两步,朗声道,“朕率群臣,亲迎太尉大人回朝!”

    苏宸羽面色愕然,昨日礼部呈上的议程中,并未有这一步。

    

    楚铮这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陈忠眼尖,远远瞧见楚铮,忙晃着拂尘跪下请安:“请太尉大人安,皇上在里面呢。”

    歌姬献完舞,四散到宴席中伺候。正中间领舞的女子姿容艳丽,俏生生落在太尉大人身侧,引的好一顿恭维艳羡。

    丝竹声声轻柔,身着轻透薄纱的歌姬翩然起舞,眉目含情,体态婀娜,勾的满堂喝彩。

    楚铮径直坐在了最上首的位置,与小皇帝平行,众臣也不敢制止,还有些大臣甚至拜倒,举酒拍马屁。

    晚上更是噩梦连连,天地间被白茫茫大雪覆盖,身穿黄色服饰的人被一个个砍掉脑袋,滚烫的鲜血融化一片白雪。

    苏宸羽一下疼得说不话来,黑亮的眼珠上浸了层水雾,硬撑着没落下泪来。

    仿佛下一秒人头落地的就是他。

    “你好像很怕我?”楚铮也不急着回宴,突然问道。

    楚铮眼睛扫过紫光阁内众人,淡淡道,“众位大人过誉了。”说罢,视线挪至苏宸羽身上,道:“皇上认为呢?”

    “嗯……是,太尉大人。”

    暖阁内一时静了下来,苏宸羽微垂着脑袋,露在外边一截脖颈白皙而脆弱。

    楚铮愈发觉得有趣,他故作微醺,搂着舞姬往暖阁方向走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待楚铮再回头时,龙椅上已空无一人。

    ......

    繁复的迎接礼仪后,浩浩荡荡的队伍,驶回长安城。

    至于上朝什么的,沿大周旧例,皇帝未亲政前,奏折经三公合议便可加盖玉玺,直接予以批示,不必报由皇帝裁决。

    他身体风寒发热,正握着这枚冰玉降温。

    楚铮的眸光在那枚玉上停留了一瞬,问道,“这玉,是谁给你的?”

    楚铮不动声色的望向苏宸羽,看他神色一片坦然,心里暗道这小皇子是真长进了。

    乾明殿里的火盆中,烧着上好的银丝炭,紫砂壶中的茶水滚沸。

    旌旗猎猎,战鼓擂动,马蹄声由远及近,披甲的队伍从中间裂开,从千军万马中奔驰而来的正是太尉大人。

    他内里亵衣汗湿,冰凉透骨的贴在后背上,额头上却是一片滚烫,一凉一热激的苏宸羽几欲昏迷。

    他嘴角含笑,直视苏宸羽,反手将酒杯朝下,让酒水撒在了残雪中。

    紫光阁在御花园和液池中央,春花秋月,夏荷冬雪,一年四季都有好景色。皇室宴会多在此举行,因此后殿暖阁里常备厢房,供贵人们歇息小憩。

    自上次跌落液池,苏宸羽便被拘在了乾明殿内,不得外出。m.mankewenxue.com

    苏宸羽失了禁锢,急促的喘着粗气,忍着哭腔说:“我……我会的。”

    楚铮觉得眼前这个小皇帝,有些变了,之间见到他了也怕,但是缩手缩脚的,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惹人生厌,可现在,怕还是怕,只是,却像一只兔子了,前一刻还瞪着眼睛机灵的厉害,这会又耷拉着耳朵胆怯的可怜。

    他无需避讳,径直推开了暖阁的门。

    楚铮挥了挥手,一众内侍便退了下去。

    苏宸羽察觉楚铮目光扫过双手,担心楚铮猜疑是什么暗器之类,忙伸开手掌,手心中是枚麒麟冰玉。

    楚铮没有回答。

    楚铮盯了龙椅一瞬,便有心腹上前禀报:“大人,皇上约在两刻前起身往暖阁换衣裳,陈忠公公不慎洒了盏茶。”

    陈忠是宫中老人了,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就在这样的气氛里,京城下起了大雪,而太尉大人也凯旋回朝了。

    苏宸羽略侧过头,避开楚铮的目光,吩咐道,“开宴吧。”

    "太尉大人是大周第一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尔等佩服。”

    “我……朕……”苏宸羽咽了咽唾沫,亲自转身从托盘中斟酒,再用双手递给了楚太尉,“敬太尉大人,开疆拓土,保万民安稳。”

    一阵寒风吹来,他隔着珠帘,隐约看到一个挺拔身影。

    队伍中央的明黄色马车里,苏宸羽依在靠背上喘粗气。

    苏宸羽白日里着了风寒,喝了提神汤药才勉强撑到了现在,前世今生,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耗费心神。

    楚铮嗤笑了声,往榻前走了两步,他伸手捏住苏宸羽的下颌,手上用了三分力,迫使苏宸羽仰起头。

    楚铮坐在骏马之上,眼眸修长锋利,心中暗忖,这小皇帝不光命大,竟然还添了几分胆色。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仍有五封奏折,经由层层之手,落到了苏宸羽的手中,每一封都是太尉大人平叛的捷报,每一封最后都由伏诛两字结尾。

    “呃……我,是比较害怕。”

    楚铮翻身下马,单手接过苏宸羽手中的酒杯,却没有要饮的意思。

    围观的群臣心中皆是长舒一口气。

    “秋姑姑?”苏宸羽问。

    雪地路滑,马车行驶缓慢,堪堪在正午吉时之前赶到。

    “可能是吧……我……我怕你杀我。”苏宸羽摸不清楚铮的来意,便老老实实回答。

    所以这些天,苏宸羽压根没事做,连奏折的影子都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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