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舍我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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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死后，母亲和我，都很伤心。特别是吃饭的时候，我们常常要为吃什么菜争论。每次都是母亲赢！

    这是什么话？！你砸我一砖头试试，看我不立马摔烂你们的高音喇叭！

    我到了资江江堤上，那里居然也有广场舞！哎，你们牛，我惹不起。

    而我，是个未成年的孤儿；于情于理，都要去资江一桥下，对着江水，发一阵呆！

    而我，是甘木。甘草的甘，木头的木。

    就在他死前一秒，我还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没有母亲，甘老头再做二十年饭，也住不起VIP。我真对不住他老人家。父亲，这十六年，我享您福了。我是无心的，我控制不住自己出神！

    当然，这都是在她搬出那句，“我甘家的人，不能受欺负”，之后三秒钟！

    我身体定在江边，可我的眼前却越来越清晰；一个少女，正在向我款款走来。她，名叫霜儿。

    我永远比别人慢三秒！母亲心知肚明。因为，母亲也姓甘，她名叫甘心。据说，她本想给我取名叫甘想，就是敢想的意思，她可真敢想！

    我一直有些憨憨的。

    甘老头子直到闭眼的那一天，还在那儿嘀咕说：“木儿啊，要帮他找一个厉害老婆！我甘家的人，不能受欺负。我这一辈子过完了，就想通了一个道理，做饭，还是自己煮的香！”

    突然，我再一次出神了，觉得有一股大力，正在将我牵扯进一个黑洞。那黑洞尽头的外面，似乎有一种魔法，是我无法挣脱的。

    我将铜钱放在掌心细细观摩，见是一枚“崇寜通宝”的当十钱，正面的四个行书字浑然一体，真如银钩铁划一般。

    从堤面顺着石级，下到江边，耳朵边也不嗡嗡嗡了，真是痛快。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脱了鞋子坐一会儿吧；我这样想着，竟把袜子也脱了！我这该死的出神的毛病！

    我喜欢书法，对这枚铜钱爱不释手，不断地揉搓表面，想让它带上我的印记，使我能跟它更亲近一些。

    毕竟，母亲还有广场舞表演队，只要一个眼色，她就敢丢下才削了一半皮的梨子，堂而皇之地对我说道，儿子，雪梨不能分开吃，另一半你自己削！

    我的老天，浸凉水都塞钱！您真不必这样客气，过两年我就成年了，我能养活自己；您这样会使我堕落的！

    呆在家里，心里太憋屈了，我想去资江边走走。

    我上一次听到这么离谱的话，还是一个雪梨没有尽到义务，从台上溜到了桌子底下。也是母亲说，擦一擦就吃吧，小心考试迟到了挨骂。

    当我又一次按到那个“寜”字时，右手整个大拇指都放在“心”上。

    在VIP病房里，甘老头子发这通感慨的时候，我坐在床尾，还在紧张地打着《王者荣耀》。我不知道他一说完这句话，就会死去。真的，我发誓！

    只有这样，舆论才会放过我。表演队的大妈们，观察我好些天了，结论就是：“这孩子，不知道痛！”

    终于，在脚墩试探了一圈之后，我才敢把脚尖深入泥沙中；也不知在那里扒拉了多久，一个铜钱夹到了脚趾中。

    我将脚伸进江水，也只敢在泥沙里做蜗牛运动。老天保佑，千万别有玻璃！我虔诚地合掌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