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笑笑书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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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仪笙刚走过去，顾客先声夺人，嚷道：“掌柜的两本笑话集，就能与杜诗同价，烦请掌柜自问，学识比杜工部如何？”

    芦苇吸天地之气，挡害为仁，舍身为道，所以生生不息。

    书坊里渐渐有人来看书，也有相熟的客人，还没进门就开始贺喜。“甘兄，恭喜恭喜。生意兴隆。怎么没见挂对联？”

    伙计一会儿磨墨前来，甘仪笙也没怠慢，提笔用正楷写就：富贵风从平地起，悠闲雨自白云来。待墨干，书办自己取去交差。

    小弟久居洞庭湖，也有杜工部咏芦苇诗一首可自保，《蒹葭》，摧折不自守，秋风吹若何。暂时花戴雪，几处叶沉波。体弱春风早，丛长夜露多。江湖后摇落，亦恐岁蹉跎。

    乡民卖儿卖女的，也不在少数。活不下去了，反正是个死，蚂蚁都要捏来吃的。湖区是挡不住乡社了，迟早是会大乱的。”

    陈望说：“钟其理师弟从襄州传书来，在黄河以北，宋军连败。石闲已往东京，持的也是堂主专用口令，一心为公。我让小五去请你来吃饭，就是说这事。石闲既然被拱上去了，得有个堂号。在一念堂，心意堂，为志堂，公正堂之后。”

    在后厨，甘仪笙和陈望站在墙边，看着厨工做菜。甘仪笙问道：“师兄，做得怎么样了？”

    主人拿出自己编撰的笑话，送给客人，故意文绉绉地说：“蒙黄兄鄙视，幸何如之？

    二人正商议间，黄识在厅里喊道：“甘兄，鲶鱼熟了，来吃吧。可惜，要有一把胡椒就好了。”

    世上人事，常以知一为知全，大智如杜工部，未必真知芦苇，不过是自怨自艾罢了。所以黄兄也未必知我。今日此辩，可自保乎？”

    如此，则以四十九文为基础，杜工部高才，每册许钱五十一文，小弟庸才，每册思得一文，仁兄以为如何？”

    古人善为芦苇作诗，却未必曾与芦苇共生。

    那客人沉吟良久，答道：“都说出上联的是神仙，对下联的是通天。这必须等我这通天，回去后慢慢斟酌。”

    甘仪笙受此猛然一击，不由愣了一下，两人相视而笑。

    弟自小便知，芦苇腹虽空，然而以群力，遇狂风而不倒，立巨浪而身坚。芦苇皮虽脆，然而以独身，断则守于篱，枯则助于火。得一把细灰，犹覆于黄土，为青苗辅。

    姓甘的老板倒也不相逼，只是轻笑着说：“又后悔在这里姓了黄，要搬去AH了吧？你黄家乃此地大姓，先人珠玉在前，那到底是后人负了先人，还是先人累了后人呢？”

    客人本是心思极敏的，立马反唇相讥：“所以后人之计，不在庙堂，而在山水之间。今甘仪笙坐堂卖笑为生，不是，卖笑话为生，无它，唯嘴贱尔。”

    陈记渔家的厅堂里，黄姓客人正看着桌上，一锅子鲶鱼汤在翻滚。两三斤一条的野生鲶鱼，常是在湖洲深处，水草茂密的地方藏着，等闲难得捕到的。他是龙阳人，就好这个鲜味。

    不等黄姓客人琢磨完甘仪笙的话，书坊外县令差书办来贺喜，奉上贺仪若干，顺便讨一对联挂于内堂。

    有顾客要买《常笑无妨》，伙计说五十文一册。顾客嫌贵，说杜诗不过百文一册，要与掌柜评理。

    书一编成，即送往潭州书局，其中纸张，油墨，又蒙书家审校，技师排版、印刷，工友装订，伙计运送，期间各种花费，分摊到每本小书身上，何止四十文。

    书办这时又回头来找，转县令话，说是上联“富贵”二字不妥。甘仪笙便重写了一幅“风贵从平地起，雨闲自白云来”，敷衍了他。

    甘仪笙思索了一会，说：“阅世堂。传令各分堂堂主周知，石闲为常乐门阅世堂堂主，管理京畿路开封府四围之内所有潜伏弟兄。阅世堂口令，上下同阅。”

    甘仪笙说：“看厅里那个，黄识。龙阳来的，是边界上的人。他明着是在官商中间走动，却不动声色地把乡社势力弄到这里来。靠龙阳那一块，乡里全躁动了。外敌入侵，内患又生。赋税涨了又涨，层层加码，乡里只有地皮刮不动了，就还留着。

    只听得那姓甘的书坊老板笑着说：“我最近搜罗古人笑话，编成一本歪书。倒是有一上联，你听：一册小书，心连三代，为儿乐，公婆睦，阅尽古往今来，智勇贤良轮番出阵；这下联却把自己困住了，黄兄可有好的对子？”

    陈望说：“陆樵师弟在训练新加入的帮众，褚衡之师弟还是在大营，大家苦心经营多年，实属不易，都很谨慎。我想师弟你是最知道形势的，此时在此地设店联络，公开行动，一定有所谋划。我们常笑门隐忍这么多年，都憋着气呢。”

    说出来黄兄莫笑话，弟以渔舟飘零于江湖之间。常居湖山野地，以芦苇做窝，树枝立柱，青草为棚。

    况且我这几千册书，又未必能卖清；即使卖清，旷日持久，铺租，人工，食宿，税费，其它用度；我若单为这一本小书，劳心费力，可否商取一文，聊慰寸心？

    甘仪笙笑答道：“胡椒就没有，赵州桥有一座。给你搬过来架桌上吧。”

    甘仪笙扯过一把算盘，将珠子上下一拨，苦笑着说：“这位仁兄，我编这本小书，选前人逸事，原是仰慕先贤的智趣，立意不高，却也不坏。

    顾客倒也知理，结账自去了。甘仪笙在书坊与客谈笑风生，不觉日已过午，便约请黄姓朋友去陈记渔家吃鱼。

    书坊里其他顾客或站或坐，都将一半耳朵朝向这里，要听一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