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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完步回到书房,珍卿拿起一支兼毫,还是老一套程序,心静下来,才开始落笔写字。

    珍卿略略忐忑几天,睢县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她就渐渐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杜太爷觉得太冷落,就跟两位主人搭话,说:

    她勉强定了一定神,再低头看快写完的字,忍不着嘴唇抖索着,悲愤地念叨着:“发发发,发发发,发发发……”

    杜太爷走了,珍卿欲哭无泪,一边重新铺纸,一边小声地碎碎念:

    说着第二天要出门,夜里却呜呜刮了一夜北风,早起果然冷得厉害,像是要下雪了。

    到达目的地磨坊店时,已经飞雪漫天,北风呜咽。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晚上,珍卿下学回家时,杜太爷还没回来。

    珍卿问:“远不远,多久回来?”

    老妈子带着杜太爷祖孙俩,进了第二进北屋里。

    厚厚的棉帘一掀开,暖气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她写各种书法,写隶书最为费劲,就写这么一张纸,她至少要三十分钟。

    时间到了这年的公历十一月。

    天色暗沉得厉害,刚出了东边城门,天上开始下麻风雪,马车里漏着风,把人的身体渐渐冻僵了。

    他神情还是淡淡的,倒是正眼看了珍卿一眼,但那眼神,审视中还带着点奇异。

    好吧,难道她还有说不的权利?

    珍卿暗想,应该是这家的小姐了。

    按照他的标准,花花绿绿图画多的书,那多半不是啥正经书。

    “高天落琼花,大地净无瑕。六角思霏霏,万竿姿飒飒。

    珍卿看那大门上,贴着一张大红色的纸,上面写着“僧道无缘”四个字。

    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不管水平咋样,古诗倒也能诌出几首来。

    烈士卷鹤氅,蹇驴分小闼。夜深路欹斜,风雪访梅花。”

    他们在门廊里稍避风雪,由老铜钮上前打门。

    杜太爷接过书翻了几翻。

    杜太爷和珍卿吃过早饭,就坐上马车出门。

    这俩人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

    杜太爷不大懂,扯着珍卿悄声问她:“啥底细?”

    今天晚上,非要点灯熬油不可了。

    她前后翻了一翻,发现多是很工整的骈文,就是那种骈四俪六、字句两两相对的文章,讲究对仗工整和声韵铿锵的。

    没几下她就写完了,就呈上来给李老爷看。

    “他做官做了三十年,学问好,写字好,写的字连皇上也喜欢……你明天去见李先生,放精神些,别塌我的台。”

    珍卿低头答一声“是”,也没有多余的话。就走到旁边桌子上,开始琢磨怎么写诗。

    “李老爷,李太太,我这个孙女啊,不是我夸口,从四岁开始背诗,背了总有上千百,八岁她就写诗,写得可好,先生总夸她嘞……

    珍卿给他使眼色,意思是回家

    这景象,更为这次拜师之旅,增添了几分诚意。

    老先生不耐烦啰唆,他叫下人摆上文房四宝,对珍卿指指窗外,说:

    杜太爷一点不气,立刻闭上嘴,整个人特别老实。

    珍卿问:“给谁看?”

    老铜钮就把杜太爷备的名帖,给这家的门房递上去。

    杜太爷答:“就在城东郊外的磨坊店,不到十里路。”

    沿着东边的走廊走着,珍卿忽听见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哼,这老头子拿了她的字,不知道又上哪去卖弄,真无聊。

    这天晚上,珍卿做完了功课,把骈体文钞拿出来这是梅先生送的书,说读一读、背一背,对于写作文大有好处。

    又进了一道门,门房就不跟着了,是老妈子领他们一路进去。

    杜太爷就说:“去见一位李松溪先生,老厉害了,十六岁中的进士,做过翰林院编修,当过好多地方的考官、学政啥的。

    老铜钮重重打几下门,又喊了两声,没多久就有人来开门。

    那李老太太,就推了李老爷一把,嫌他说话他太硬直了。

    渐渐地,不少读书人,倒真成了无神论者。

    门房看了看名帖,瞅瞅来的三个人,连忙说道:“请贵客先往客厅奉茶,小的去禀报老爷、太太。”

    而老先生神情淡漠,很有点庄严长者的感觉。

    珍卿没奈何,拿出学校奖的宣纸,摆正压平了,压上镇纸,心里默念十遍“我爱写字”,让呼吸静下来,才开始拿起笔来写字。

    珍卿暗暗点头,从这个门房的谈吐和态度,就可见是有规矩的书香门第了。

    又上了三天学,到周六放假的那天晚上,杜太爷跟珍卿交代:“晚上早些睡,明天要出门。”

    自从农活不太忙以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杜太爷虽说常在县里,但几乎是天天出门,而且一出门就是一整天。

    第二天一早,杜太爷把她写的字拿走,不知道出门干啥去了。

    省主席手里没几个兵,斗不过督军,逃回隔壁长治县老家。

    这天晚上,珍卿写完字,已经九点多,洗漱完都十点了她很少这么晚睡觉,每回睡晚了,就感觉对不起谁似的。

    珍卿知道这个风俗,匡先生跟她说过。

    珍卿吓了一跳,暗叹这老头儿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想吓死谁。

    晚饭袁妈做的羊肉汤面,实在好吃得不得了。

    这书不但图画少,他不认识的字也多,那就指定是好书了。

    就见一个矮瘦的老先生这老先生是个“麻子脸”,一个矮胖的老太太,说着些欢迎的话。

    过了约有一刻钟,就见珍卿拿起笔,开始写诗了。

    老太太未语先笑,看着是个和气的人。

    到学校,听同学们议论,说督军跟省主席闹矛盾。

    前些年,匡先生带她学过许多诗。

    听起来是很牛气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杜太爷怎么搭上线的?

    杜太爷站在窗外,喝了一声:“你发啥呢?”

    老太太拍手大笑,跟李老爷道:“这诗里说的,可不就是你。这孩子一来,就看到你的底细,真是缘分。”

    老太太把珍卿的诗稿接过去,念道:

    她侧头一看,就见西厢房的廊下,一个穿着红袄绿裙、满身珠翠的女孩儿,正仰头看天上的雪,雪落在脸上大概冰凉她缩着脖子“咯咯”地笑。

    “即眼前之景,做一首诗,除了白话诗,其他诗体皆可。”

    他把书还给珍卿,说:“今天别念其他的书,把你跟匡先生学的各种字,都写一篇,我要拿给人看。用好宣纸写。”

    珍卿问:“去哪儿?”

    她半晌无语,就把书递给他,说:“是梅先生给的,说我多读读,文章做得更好。”

    孔夫子“不语怪力乱神”,而南宋程朱理学兴起以后,推崇理学的知识分子,就更不信神佛鬼怪的那一套。

    珍卿心想,单单不喜欢白话诗,难道是个守着旧式生活的旧派人物?

    珍卿拿起写的内容,哭丧着脸,给杜太爷看,说:“发……发现落了一滴墨,这张写废了。”

    杜太爷每回看她写字,总是这么一套架式,总有点不明觉厉的感觉。

    李老爷看了看,压根没有“惊为天人”的表情,淡淡说了一句:“写得平平。”

    他默默看了片刻,悄悄地走开了。

    她一不小心吃撑,在院子里溜达半天,才回来继续写字。

    杜太爷从窗外接过去,瞅了半天,闷声说了一句:“写坏了重新说,啥大惊小怪的。”

    李老爷打断她:“好不好的,待她这一篇写完,老夫自有道理。请不必多言。”

    吃完饭再写吧。

    走上了五层台阶,祖孙俩沉沉地喘着气,面前喷出阵阵白烟。

    没等多久,门房和一个老妈子一道过来,说老爷、太太有请。

    她正专心翻书,忽听见杜太爷的声音:“你看的啥书?以前咋没见过?”

    他还时不常地,弄到很晚才回来,神神秘秘地,也不晓得在忙活什么事。

    呦呵,这个老头儿,还会用成语了!你说得倒轻巧!

    珍卿听不大明白,一省的督军和省主席闹矛盾,竟然吓得省主席回老家,还动起了炮火这也太乱了吧。

    到吃饭前,珍卿就写了一张楷书,一张行书,还差着篆书和隶书。

    大家一时都没说话,屋子里静得像旷野一般。

    眼前之景,说的就是下雪的景象。

    那老太太就拉着珍卿,跟她寒暄几句,笑眯眯地打量她一阵,叫丫鬟领她坐下了。

    杜太爷很傲气地说:“这你先别管,只管写你的。”

    没想到督军派兵追来,路过睢县,还以为是长治县,昨天就在外面打炮。

    “发克、发克、发克,fuck,fuck,fuck,为毛这样对我,到底哪儿在打炮嘛!早不打晚不打,这关键的时候打!”

    从马车上走下来,珍卿跟着祖父踩着薄雪,来到了一处院墙挺高的人家前,看样子还挺有底蕴的。

    她心里想着,这家的主人,怕是真正的读书人。

    梅先生是啥意思?觉得她的作文,还有可以更有韵律美和形式美吗?

    有的人家不信任何宗教,或者信的是佛教、道教以外的宗教,就特意在门口显眼处,贴个“僧道无缘”的纸条,是为避免僧人、道士上门来化缘。

    她在写字的时候,一贯非常专注,眼见一篇隶书快要写完,忽然一声炸雷似的巨响,把她吓得一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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