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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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问道堂内，小茗正拉着刚入门的一群小萝卜头“学诗”, 听得旁边的柳千千满头黑线，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更是让她浑身不自在。www.qingyoushu.com

    说起来，在此之前，她其实都没正式看到过这个池子，只在梦里见过这缩地阵的另一头。

    只不过这铐子是与池子一体成型，还缠了些麻烦的法术禁锢，她上次来检查之后又回去琢磨了一段时间才确定方案。而现在想寻个方便位置好操作，还要先将池子里头的水抽出来。

    不然失了圣树通灵阵的天然排斥，师兄的院门槛都该被内门的师姐师妹们踏平了才对。

    可等事情真到了现在的地步，她这才再次清晰认识到自己有多胆小鬼。

    柳千千愣了好一会儿。

    等回到戚长老那处交了差，她这才得了点清闲，在自己堆了乱七八糟备料半成品的小室里安静思量。

    只不过她这点“小惩”显然没有威慑到对方，小茗又故意怪着调子道:“诶？千千姐你怎么还打人呢？该不会是被我戳中，恼羞成怒了吧？”

    不过话虽如此，她的确记着今日又可以去师兄的院子了，一早便准备好了新的梦盒，又买了糯米糖糕什么的……也许呢？也许她今日会厚着脸皮多和师兄说几句话。而且，她这几日暗戳戳筹备的“秘密武器”可是终于完成了……兴许她，有胆子试一试呢？

    嗯？柳千千微微一愣。师兄是在……和她说话？

    虽然当时在红女那处签印契的时候，她觉得拿灵契换师兄能复生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她当时还觉着——“消除记忆”能算得了什么呢？只要他们都还活着，只要她再把师兄追回来，这事不就解决了？

    他头顶便是繁密的洁白梨花，只此刻被温温天光沁润出一点柔软的暖色，花影随风晃动，变成雪色袍袖上的灵动纹路。

    倏一下，柳千千整个人都紧张地从蹲姿弹了起来，只手捏着衣摆擦了擦，这才往外间走两步，探到主屋窗边朝院里的师兄开口问:“师兄要什么茶？”

    “若言姑待明朝至，明朝又有明朝事~”

    “对喽！连小师弟小师妹都明白这个道理嘛！”

    才让她有点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余地。

    可如今再见这样的画面，她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熨帖的酸麻来，毕竟……眼前师兄是真的大好了，至少再也不用担心师兄的身体，实在幸运。

    不过因为心跳太厉害，她放下后只再度很快低低说了一句“师兄请用，我接着回去做事了。”，便扭头又跑回了池子旁边。

    似乎注意到她出现，师兄偏过脸来看她，一双漂亮眼睛恰如初见般清澈如水。

    所以，她最近在这个“来检查池子”的借口里给自己找的活计，就是先把那个琉璃铐子给卸下来。

    不能在这退缩。

    基本上她一沉浸到械具工作里，就会忽视周遭的其他动静，以至于当她终于把那琉璃铐子连铐带座拆下来后打算回身两步放到池岸时，忽然发现岸边几步远处，出现了一双正被踩着的素面拖屐。

    主屋大部分时候都是门窗敞着的，南北两向都开了窗，站在此处望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师兄坐在石桌边背脊挺直认真调药的侧颜。

    毕竟现在在师兄眼里，她可是和七星宗所有其他弟子完完全全没有分别了。

    最后，柳千千捱不住她揶揄，只匆忙把按着戚长老要求适配了灵力源新制的入门械具交给小师弟小师妹们后，就溜之大吉。

    “来, 这句呢？”

    “嗯, 不错, 再来, 下面这句呢？”

    他同样正垂眸看她，浓长眼睫微微遮住些许眸中的清润墨色，平抑着唇角，神情辨不出喜怒。

    不知掌教大人具体是如何同师兄解释的，反正她现在是……会定期来送梦盒，并着时不时检查一下师兄屋里那个与云山崖地宫相连的池子有没有什么新的问题的“普普通通械部内门弟子”。

    院中本就安静，很快，她便听师兄在里头说了一句“请进。”

    对方拉开一条门缝冲她笑嘻嘻道:“该去检修了哦，又可以看到岑师兄了哦~”

    回到池边时，那抽水袋已经结束运作，柳千千便很快脱了鞋，只穿着白袜套踩进空了的池子，开始认真对着那对琉璃腕铐动起手来。

    不过，虽说柳千千现在会因为师兄的冷淡感到些紧张不安，但确如师姐所言，正是因为师兄曾经“高岭之花”的形象积威犹存，而且他哪怕病好了，也依旧是不爱出门好清净，喜欢闷在屋里头的性子……

    对方手上动作未停，一面侧脸去看摊在桌旁的医书，一面淡淡开口:“今日也要检查屋里那处池子吗？”

    师兄现在，除了知道自己是魇兽，好似前头曾经患过热疾之类的悉数忘记了。

    何其眼熟的一幕，她的眼睛有些奇怪的发热。

    这当然大部分都是借口，毕竟地宫都已经毁得八九不离十了，那个缩地阵要是还能用才真的吓死人。

    所以，当初就不该早早告诉这家伙她和师兄的事情。

    “好难啊……”柳千千只捂了脸，在心里低叹了一句她是胆小鬼。

    对方如今正在石桌边捣药，神色沉静专注，抬眸浅看了一眼见她进来，面上也没很大波动，只是轻轻颔首以作打招呼，很快又似垂眼投入到面前的活计中去。

    是以她病好后，都只敢打着是去检修一下藏书阁阵法的械部弟子之类的旗号，或者在掌教大人去探望师兄的时候跟着蹭一蹭。

    “师……师兄？”柳千千吓了一跳，紧张得厉害，下意识搁了手上拆下来的镣铐便想赶紧从池中出来，可不知是不是她太着急，抬脚时被那长长的链子一绊，眼见着就要脚一软往下栽，却是手臂很快被托住稳了稳。

    主堂屋里后头的小室并不似石洞内热气袅袅，池中也并非暖融融的温泉水，反是寒凉刺骨的冰泉，一想到师兄曾经要自己泡进这样冷冰冰的泉水里，自己戴上镣铐等待缩地阵生效，她的心就会被攥一下似的麻麻疼。

    既没了从前在师兄被孤零零关在院子里时就与他相处一年的情分，更没有后头那一系列互明心意的甜蜜回忆。

    ——是洞庭碧螺春啊。

    “哦，嗯……是的。”

    她下意识左右扫了圈，茶叶在屋里，屋里没有旁人，所以师兄真的是在同她说话。

    师兄还是老样子。

    “人生百年有几, 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

    闻言, 柳千千托了托金属架把面前的细木条嵌好，抽空打了一下对方搭上案几的手背。

    也是伴着这句，院门禁制解开，她得以推门而入。

    柳千千眉头直跳地继续手上的工作，耳听得小茗迈着步子晃到她旁边来，慢悠悠道:“哎, 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说只要伤养好了，马上就给我展示什么叫‘速战速决’……”

    她愣了愣，下意识稍稍扬脸，就见师兄不知是在池边站了多久。

    虽然心里一直痒得厉害，可柳千千……

    然在她愣神这会，那只手依旧如往昔地就那般搁着，手的主人并未有任何催促的声音或者动作。

    容色精致的少年坐于梨花树下，银冠马尾，雪色衣袍。

    因此，她自然也错过了对方见她如此熟悉地拿出这个青瓷罐时微微闪烁的眸光。

    柳千千忙回神，跟着十足拘谨地喊了句“师兄好”。

    而且……而且师兄对外人一贯都是冷淡的，她怀揣着这样奇奇怪怪的心思贴上去，万一弄巧成拙被讨厌了可怎么办？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宽大袍袖为了方便被往后揽了揽，露出一截精致苍白的腕骨，腕间同样可以看见淡淡的青紫色脉络。

    柳千千取出吸水袋抛至半空，悬了个法印，一边等着抽完水，一边接着从包里掏工具，就在她闷头做事时，忽然听见院里人淡淡扬声道:“可否劳烦，帮我取一下茶叶？”

    极白，指骨修长，手背上交叠着寥寥青筋，翻转过来时可以看见掌心纹路很浅。

    “对对对，好, 接下来, 这句！”

    “洞庭碧螺春。”低磁声线淡淡响起，钻进柳千千耳朵，又顺流而下直抵心尖，挠得她心尖痒痒的。

    柳千千:……

    柳千千给自己打了打气，结果许是因为太紧张，她甚至被自己敲门时下意识大力的声音吓了一跳。

    当然啦，她承认，之前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恰在此时，有敲门声响起来，是以槐师姐。

    为什么这一个两个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啊！

    柳千千想到这，有些被自己逗笑，只抿了抿唇角，习惯性默默把带来的梦盒放到师兄视线可及的石桌边，又把余下东西搁在石凳上，这便提了工具包进了屋。

    “……且看看，这都过去——”对方话到此, 似乎还装模作样掰着手指头认真数了数:“…——都过去将近半月了, 千千姐, 你现在和岑师兄依旧只是‘点头之交’，实在和之前的说法出入太大啊。”

    她这是真的全局重来啊。

    这样自然是讲不了几句话的，她现如今大概和……很久以前她记忆里，那些给师兄送东西的工具人同门是差不多的形象。

    只握在她臂上的力道又很快松开，等她站稳后转而变成面前伸出来的一只手。

    她抿抿唇，脑子里不断回放这几个字，飞快转身从高处的架子上拿下来那个熟悉的矮胖青瓷罐，又托着青瓷罐很快走到院中放到石桌旁。

    她在师姐有些揶揄的目光里提了工具包往师兄的院子走，可一直到近处，心里都还有点打鼓。

    和坐在院子里的师兄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