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子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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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进宫这一趟，见过什么人了吧，看来，属实不能再拖了，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可我没有开口，既然已经装了糊涂，那便继续装下去吧，如果这个美梦，一定要有破碎的一日，那我也情愿等到从贤王府脱身之后，再将它亲手戳破。

    我听了他的话，脸上又是一片红晕，余光更是看到我娘和两个姐姐都抿嘴偷笑，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缩在江稹怀里，却又止不住心里的窃喜。

    「别怕，离江廉的生辰只有三个月了，我会很小心，不让自己出事的。」

    还来不及反应，我就被抛入了冰冷的池水之中，我慌乱地挣扎着，呛了几口水，苏婉媚的声音从岸上传来，这次带着些怒气:

    我深吸一口气，幽幽地问他:

    我脑子嗡了一声，我不傻，我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恐惧伴着一阵恶寒从我的后颈匝遍了全身，仅存的理智在嘶喊着，让我快逃，可手脚就是不听使唤，只是变得冰冷，不住地发抖。

    要研究的细节还有很多，但我已经不能再在宫里多待了，我最后又安慰了我娘和两个姐姐几句，然后抱住了江稹，仰面对他说道:

推了推我，我终于无法再忍耐，提裙飞入了江稹向我张开的怀抱。

    而今日，那些少年时的心有灵犀，突然就重新在我的心头跳动。我陷在江稹的怀中，感受着他的气息和体温，突然便想向他确认，我们没有见面的这些日子里，他是不是也在日日夜夜地惦念着我。

    我很想说服江稹不要以身犯险，但他说什么都不肯松口，甚至看着我离开时，还是眉头紧锁，满脸忧愁。

    岁月不曾从容待我，但至少，还有江稹信我，挂念我，心疼我，他好像，垂入地狱的一道蛛丝。

    骄阳刺目，暑热难消，绿豆百合汤入喉清甜，又带着冰镇后的凉意，闭目间，让人倦意全消，心宁神安。

    苏婉媚把我的丑态都瞧在了眼里，她笑得更甜了，边笑着，边对我说:

    我还很想知道，那晚，他在贤王府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也想知道脱身后的这些日子里，他是怎么想我的。我更想问他，对于怀中的我，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心意。

    我走后，苏婉媚会如愿成为王妃，更方便帮衬江廉。苏相也会苛责文氏背弃婚约，对先皇不敬，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即使江稹能护着我，但到时候，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不知内情的朝臣，愤而倒向江廉。

    这还是我某天晚上，被饿醒时，无意间发现的。

    「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一席话说得几人都破涕为笑了，笑着笑着，我的眼睛却酸涩了起来，只能强忍着，好不容易见到我娘和姐姐们，我真的不想花时间来掉眼泪。

    江稹说，已经摸清了七八成了，余下的应该不成什么气候，但小心起见，他还是想排查清楚了再说。

    一旦尸骸出水，我二姐夫就有借口带兵冲入贤王府，拿下江廉和苏婉媚，等查清了尸首的身份，苏婉媚自然脱不了干系。苏婉媚不在了，江廉一个

    蓦然回首，那个年少相知的人，终于变得难以忘怀。

    人是压不住他那群党羽的，到时候说不定就会露出什么破绽。

    现在的文清涧，哈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江廉和苏婉媚死得太痛快！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的恐惧更深了一分，拼命地挪动着手脚，向后躲去，我这走投无路的样子逗得苏婉媚大笑了起来，她挥挥手，几个粗使的下等丫鬟便涌上前来，将我死死地制住，直接拖到了荷花池边上。

    「清涧，朕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明不明白朕的心思。」

    「你猜，苏婉媚把你的暗卫弄死之后，把尸体藏在哪里？」

    你唯一配得上的称号，是天下第一蛇蝎妇人！

    我娘也皱起了眉头，她的眼眶红了，伸手轻轻地抚着我的背，柔声劝我:

    「江稹，你查江廉的党羽，都摸清了没有？」

    一进内院，就有人奉苏婉媚之命来带我走，她们也不跟我客气了，上来就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拼命地挣扎着，奈何身子太瘦弱，根本就是蚍蜉撼树，只能任由她们将我直直地带到了荷花池前。

    我心里虽然也舍不得江稹，但为了不让他一直担心我，还是一直笑着，就这样踏出了殿门。

    江稹的眉头还是纠结成一团，他叹了口气，伸手捏捏我那已经不剩什么肉的小脸，无奈地开口道:

    光阴无情，命运捉弄。

    苏婉媚，活该你也有今天，让你不给我饭吃，现在我要戳、戳、戳、戳你的死穴，让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你才不是什么第一美人，更不是什么第一才女！

    大姐抹了把眼泪，也凑了上来，她说自己和二姐的婚事，其实都是江稹牵线的，一则能抬高楚国公府的声势，二则也是江稹在笼络这两卫府，等时候到了，铲除贤王，我这两个姐夫便会身先士卒。

    我能在宫里停留的时间不多，所以只能草草商量出一个大致计划。我们选定在江廉的生辰宴上动手，要当着众宾客的面，由我将苏婉媚拉入荷花池。如此一来，江廉肯定先救苏婉媚，压根儿就顾不上我。我自可以凭借着这些日练出来的好水性，一口气游到对岸，然后趁乱混出贤王府。

    我很贪恋江稹怀抱中的温暖，但毕竟时间有限，江稹不舍地摸摸我的头，又轻轻啄了啄我的脸颊，悄声问我:

    苏婉媚一身青色的衣衫，正半倚在树荫下的一张贵妃榻上，手里缓缓摇着一把轻罗团扇，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端的是如花美眷，幽闺自怜。

    虽然，我自始至终都清醒地知道，欢馨过后，我终究，还是要回贤王府的。

    「你啊，还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你当真以为，凭你爹和你两个姐夫这三座靠山，你就无所顾忌了？真以为苏婉媚是吃素的？一年多前，朕派去贤王府的暗卫，她都能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她若真的狠下心来对付你，谁都不敢说能保你万全。」

    而江稹的怀抱，就好像盛夏里最清凉回甘的一口绿豆汤，倏尔便驱散了漫无边际的酷热和焦躁。在贤王府的那些提心吊胆，留在我脑海里的那些遍体鳞伤，都在江稹温暖的怀抱里，渐渐化为尘埃。

    我这样说着，作出一副豪情壮志的模样，不停地安慰着我娘和我两个姐姐，她们脸上的笑容很勉强，最后，不得不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江稹。

    我天真过，卑微过，懦弱过，但在和江稹重逢的那一天，我真心地想重新来过。

    「生辰宴那日，朕亲自去救你出府。」

    答案当然就是，贤王府的荷花池！

    我爹就在岸边一直哭我，等贤王府的人在水里怎么也摸不到我，我大姐夫就趁势跳入池中「帮忙」，然后让水下的尸骸，重见天日。

    我突然回想起了幼时的夏日，我午后贪眠，被姐姐们笑着唤醒。睡眼惺忪间，她们一人一匙，给我喂下了绿豆百合汤。

    婢女们将我推到苏婉媚面前，我踉跄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好不狼狈。苏婉媚却是以扇掩面，轻笑了几声，甜甜地对我说道:

    18.

    我当然也希望能让所有人安心，可我一旦离开王府，怕是会正中江廉下怀。他们没有留下任何折磨我的证据，就算让我在御前指认，也只是空口无凭，他们就是想逼着我自己离开，然后让所有的罪行，就永远留在黑暗里。

    一出宫门，苏婉媚的婢女便把我团团围了起来，我麻木地跟着她们，默默地回到了贤王府。

    听到我还是要走，江稹脸上笼上一层深深的忧愁，锁住了眉宇，他紧紧把我抱在怀里，好像生怕一放手，我就会随风而去。

    「清清，不要回去了，你平安地活着，才是所有人希望的。」

    细算起来，我入贤王府已经快三年了，早就不是初为人妇时的那个文清涧了。

    「江稹，不如动手吧，先不着急对付江廉，把苏婉媚除掉，他们不就自乱阵脚了？有不少人都是因为倾慕苏婉媚才追随江廉的，苏婉媚一出事，他们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可能剩下那两三成，都不用你出手，就自己露出马脚了。」

    「正好你今天进宫祭拜过贵太妃了，想必心里对她也很是思念，一时走神，失足落水也是有的。」

    江稹思忖了片刻，说此计可行，但苏婉媚一向心思缜密，行无错漏，要如何才能将她铲除呢？

    我并不是不怜惜自己，想刻意让江稹和家里人难受，但我真的不甘心，我已经受了这么多苦。江廉，苏婉媚，还有所有与他二人同流合污，为虎作伥的朝堂败类，我真的，真的，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人，绝对不要让他们好过。

    只可惜这微笑，总也带不出这座宫殿。



    「王妃何须行此大礼。」

    江稹有些颤抖地拥我在怀，伸手抚摸着我的发丝，仿佛这一刻，他已然等待了很久。一时间，我好像又回想起了年幼时的那些日子，我和江稹，总有些莫名的默契，淘气的时候，总能想到一处，挨骂的当口，也总能惺惺相惜。

    江稹收紧了他的手臂，又吻了吻我的额头，郑重其事地对我说:

    一席话，说得四下的婢女们都笑了。苏婉媚似乎心情不错，她一手玩着团扇，一手托腮，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说道:

    17.

    「没用的东西，说了让你们淹死她，扔下去干什么！她扑腾起来没完怎么办，赶紧拖到岸边淹死，做事这么拖泥带水的，不够让人生气。」

    我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鹌鹑如我，也终于想出一个对付苏婉媚的办法了。

    我听了江稹的话，突然一个激灵，想通了不少事情。

    二姐看我娘和大姐都哭了，不想再添眼泪，便故意笑着安慰我，说两个姐夫都是人品正直，性格率真的好儿郎，她们两夫妻间都再和睦不过了，倒像是托了我的福，才让她二人嫁了如此的好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