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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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伦脸色一沉:“妖君朝天界去了。”

    直到看见清澈的溪流，上面漂浮着无数黑灰。她知道这些黑灰是什么，草木燃尽，就如这般。

    他们的……天下无双。

    “说，人去哪里了！”

    口中的鲜血不断上涌，琉双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连忙爬起来往里面跑:“树爷爷，修琅，山语……”

    她终是忍不住崩溃恸哭:“我错了，是琉双错了，琉双不该嫁给晏潮生，不该离开苍蓝，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们，是我不思进取，荒废了修炼。”

    晏潮生仿佛看穿他的想法，看着他:“哦？那又如何？”

    朝三暮四，令人冷嗤。

    琉双上前去敲门，彼时人间恰逢午后，阳光正好。一个小厮嚷嚷着:“来了来了，稍等一下。”

    而原本玄衣墨发的晏潮生，此刻脸上银色纹路蔓延，连瞳孔，竟也成了银华一般的冷！

    “琉双仙子与您百年夫妻情谊，您真的舍得她吗？”

    琉双本来以为，空荡荡的胸腔如今什么都没了，她早已不会难受。可是当孽火燎原，知晓亲人全部死在孽火下。

    “伏珩？”

    风伏命问宿伦，选择琉双还是玉竹的时候，宿伦心里有片刻挣扎，然而记起此次来之前，晏潮生的话，他只能淡笑着，选择了玉竹。

    如此，原来如此！”

    宿伦想了想，作为谋士，他到底不敢真的随心踩宓楚的玉竹几脚，只能摇摇头捡起来，暂时放进乾坤袋中。

    琉双借由灵髓破碎的代价，顷刻回到了苍蓝仙境外面。

    晏潮生死死扼住风伏命的脖子，长戟就插在风伏命的头顶，稍微下去一寸，就是风伏命的头颅。

    风伏命眯起眼睛，数百年交手，他第一次面临晏潮生完全处在下风。

    一路强忍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迸发，琉双拼命在一片焦土中翻找，哽咽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已经尽快赶回来了，树爷爷，修琅，山语姐姐……你们回来，你们回来啊！”

    她一身

    “找错地方了？”琉双低声道，“是我找错了。”

    琉双将一身外溢的灵力收敛起来，如今她像撑着最后一口气的活死人，琉双清楚地知道，等这股碎裂灵髓换来的力量散尽，就是她死亡的那一刻。

    脚下一片焦土，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琉双蹲下，干呕了两声，很快咬牙爬起来，不死心地继续往前。

    宿伦眸光流转，这个想法令他生出些许惊讶。再看落在地上的本命玉竹，宿伦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幸灾乐祸，本命灵髓就是这般脆弱嘛，受不得半点损伤。雪山加霜可怪不得他。

    宿伦凝神，果然听见炼狱之中，无数小鬼凄厉的哭嚎声。像是恐惧，又像是哀泣。

    然而等他们赶到九重天之外时，天幕雷声阵阵，显然风伏命和晏潮生已经打起来了。

    晏潮生离开后，宿伦愕然，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m.chuangshige.com

    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伏珩皱眉看着天际，难得一脸沉重。听见宿伦叫他，也没平时的怒目相待，只略微点了点头。

    两百年过去了，宅子和记忆里有些相似，又并不一样。

    *

    孽火之下，万物不存，连墓碑也被烧尽了。

    无令发兵，属于违背命令，但不论如何，也不能真让他们的陛下独自前往天界。

    宿伦试图规劝，让晏潮生动一分恻隐之心:“妖君，恕属下多言，风伏命从来不是宽和心慈的好人，娘娘……琉双仙子落在他的手中，必定会受折辱。妖君数百年来与风伏命针锋相对，对您的怨气，风伏命少不得会发作在娘娘身上。”

    看着晏潮生的银瞳银纹，风伏命若有所思:“原来

    琉双动动心念，转瞬回了人间。

    可若是如此，有些令人想不通，妖君若真不如表现出来这般毫不动容，为何与娘娘解灵，又为何下令永不许她入鬼域？片刻前，让妖君瞬间变了脸色的事，到底是什么？

    爹爹姓岳，应该是岳府才对。娘亲还曾开玩笑说，给你取名岳琉双，音同“月流霜”，心若琉璃，是我们的天下无双。

    “不清楚，天界滂沱灵气四溢，浓郁到鬼域中都能感知一二，不信你听，鬼魂开始躁动不安。”

    晏潮生冷冷说:“去吧，别让本君说第三遍，只需带回玉竹，旁的全然不管。”

    家里的大小姐被诩为天人之姿，甚至做了皇上的宠妃，可是不及面前这一位半分颜色。

    他就说，世间哪里来的修行天才，区区数百年，能敌得过他这万年修为的天界之君。

    她到底没能

    黑色草木灰被风吹起，染脏琉双一身红色婚服，空荡荡的心口，不知是因为失去了心脏更痛，还是残留的情感令琉双更难受。

    红衣，梳着人间出嫁最常见的发髻，身上和白净的脸都沾了黑灰，可是依旧没有折损半分美丽。

    无人回答她，也没人安慰她。

    一向儒雅示人的宿伦，有一刻真想爆粗口，去你爹的本命玉竹，谁要本命玉竹了，他只想接回娘娘！

    没想到晏潮生用浮屠红莲去换的，竟然是宓楚天妃破碎的本命玉竹。

    宿伦看一眼晏潮生慢慢褪去的银发银瞳，重新变成黑色，瞒了数百年，这一刻，恐怕相繇出世，再不是秘密。

    伏珩立刻上前:“妖君！”

    小厮紧张道咽口水:“姑、姑娘……你找谁？”

    在宿伦看来，哪怕妖君当初娶琉双的时候，琉双只是一个替身。可琉双那么好，百年过去，晏潮生怎么真的舍得把她留给风伏命？尽管不知道七百年前宓楚和晏潮生之间有什么，但宿伦并不觉得，这位嫁了风伏命，又反悔跟妖君的宓楚有多么好。

    鼻端飘来一股焦味，让她心中涌出浓烈的不安。

    昔日记忆里欢声笑语，草长莺飞的苍蓝，变成一片焦土。

    “没、没听说过岳大人啊，小的主人姓张，是张凭栏张大人，姑娘找错地方了。”

    空中随处都是飘散的紫色片羽，似乎在无声诉说着曾经的惨烈。

    “发生什么事了？”宿伦问，伏珩作为常年跟着晏潮生征战的左膀右臂，谋略沉着比不上宿伦，法力却比宿伦高不少。

    风伏命难缠多疑，若是让他知晓妖君有半点在乎娘娘，别说把人换回来，娘娘恐怕会被风伏命永远捏在手中，成为一枚对付妖君的筹码。

    宿伦走出鬼域，意外地看见另一个人。

    回来路上，宿伦捏着一截剔透的玉竹，唏嘘叹气。

    可谁想，用浮屠红莲换回来的玉竹，宿伦还未完全交到晏潮生手中，晏潮生会突然消失。

    “岳大人还有亲眷在么？”

    晏潮生看着手背的银纹，闭了闭眼，数百年绸缪不能毁于一旦，今日……他怎么能如此冲动？

    “宿伦，你管得太宽了。”晏潮生道，“笑话，你竟和我说不舍得？左右不过一个女人。她既有离开鬼域的骨气，就该承担离开的后果。”

    只有毫不在意，娘娘或许才会有生机。

    仙界的将领们忌惮地看着晏潮生的银瞳，窃窃私语。

    琉双如同被抽走魂魄，一步步走进苍蓝仙境。

    琉双本来以为进入苍蓝前，会触碰到树爷爷口中说的那层结界，结果走入苍蓝境内，什么都没有。

    孽火燎原，寸草不留。

    她抬头看着上面的匾额，轻声念道:“张府，怎么会是张府呢。”

    晏潮生压下心中隐痛，收回长戟，声音沙哑平静道:“退兵。”

    小厮还待安慰她，一抬头，却发现

    晏潮生冰冷的银色瞳孔紧缩，就是这一刻！风伏命趁机击退他，回到天界众将周围，命令道:“擅闯天界，杀！”

    不管是去做什么，只身一人上天界，完全是不要命的做法。伏珩也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我立刻调兵，跟过去。”

    原来是叛军留下的，世间最后一个孽种——相繇帝子。晏潮生面上毫无波澜，可血脉引出的纹路出卖了他，他竟然因为琉双捏碎灵髓，控制不住变成了这副模样。

    先前，妖君派他出使天界，本来他心里十分欢喜，以为晏潮生想通了，要把娘娘接回来。

    “是他……”

    她从地上爬起来，浑浑噩噩到了凡人爹娘的墓碑处。

    宿伦眼眸一眨，内心突然涌起一

    推开门，小厮看见日光下，站着一个红衣秒龄女子。小厮呆呆看了半晌，实在是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赶上。

    风伏命看一眼远处神情各异的众人，诡谲地笑起来，对晏潮生道:“现在来问本君做什么，你不是早就不要她了么。碎了灵髓有何下场，你不是比本君更清楚么？”

    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相柳一族不是灭亡了吗？怎么还会……”

    那截漂亮剔透的玉竹，因为无人接过去，掉落在地上。

    “谁能救救他们，谁能救救苍蓝，啊——”

    灵髓碎了，失去感知喜乐的心脏，琉双已经流不出眼泪，只剩大颗大颗血泪掉落在焦土中。

    对，她还有家，还有人间最后一出宅子。那是爹娘住过的。

    渐渐的，心口仿佛冷却了，琉双以为自己会死，可是动动手指，发现自己还活着。

    许是知道宿伦可能会动摇，在宿伦离开前，晏潮生冷冷道:“若带不回来宓楚的本命玉竹，你提头来见。”

    宿伦眉梢一挑，眼睁睁看着玉竹上的裂痕又多了一道，十分意外。

    那一瞬琉双并不觉得庆幸，反而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