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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宛欣当即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你,你说多少?”

    她还想说些什么,调解室里传来高寻和钱宛欣争吵的声音,钱宛欣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求你姐姐?你真的想让你爸爸坐牢吗?我告诉你,以后你考不了公,也考不了编,你读再多的书也没用。”

    白眠一边在谅解书上签字,一边头也不抬对高寻道:“姐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哭天喊地要去找白眠求情,然而白眠根本不为所动,钱宛欣都快急疯了,先是打电话给白眠的外婆,外婆听闻之后,一反常态,支支吾吾道:“小眠大了,我管不了了,就这样吧。”

    “我……”她否认不了,眼珠子在眼眶里乱转,猛的抓住她的小臂道“小眠,你表姨父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你说这个珠子多少钱?表姨砸锅卖铁都赔你,也不要他们赔钱了,你别生气了。”

    白眠正欲说话,派出所的民警从外探出头,看着钱宛欣道:“你的丈夫现在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对自己非法占有他人财产的事,供认不讳,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听到钱宛欣的话缓缓睁开眼睛,淡淡看向她:“有什么问题?”

    钱宛欣自是无话可说,看着她身后神色不明的秦牧云,向她鞠了一躬,再次道了声歉。

    白眠因为母亲早逝,而生父不详,对仅剩的亲情都颇为看重,她不指望他们能为她做什么,至少她知道自己是有来路的,可是这些人无一不在告诉她,母亲走了以后,无论她多想往回走,但都不会有家了。

    “读书当然为了我们让辩是非,明事理,知道什么可为而不可为,我如果今天认同了你们的做法,我的书才算白念了。”

    此前,钱宛欣一直心怀侥幸,觉得白眠性子软,好说话,三言两语就能哄过去,就算真的东窗事发,白眠家里也没有人能替她撑腰,以她外婆的性格,估计还会反过来说她有问题,所以钱宛欣一点儿都没担心过白眠会来闹事,更多是只是良心上的不安,毕竟白眠刚帮过高寻的忙。

    “小眠,你不能报警,那会把你表姨夫抓起来的,以后会影响小寻的前途的。“

    “小眠,我不知道那是他偷的,他跟我说,是捡的。”钱宛欣下意识开始推脱。

    钱宛欣对她破口大骂,将所有的不顺都发泄到她身上。

    钱宛欣有些不知所措,不安的往后退去:“小眠,你别这样看着表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我,我……”她的确没做错什么,可是做错事的是她的父母,她心里有愧:“我不该跟爸爸说,姐姐手上天珠的事,都是我的错。”

    白眠抚着她的背脊,“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秦爷说的对。”老万作为老板,自是难辞其咎,“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追责到底。”

    可现在的情况明显不是这样的,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挡在白眠的身后,她不反过来欺负他们就算不错了。

    而后又给高寻的班主任打电话,高寻在电话默不作声听完之后,只是问了一句:“那爸爸有没有偷姐姐的东西去卖?”

    众人鸦雀无声。

    店里的几个伙计,同样心存侥幸,觉得这是在给秦牧云办事,坏坏规矩也没什么,故而没有轻重,把人打成那个样子,但是秦牧云显然没有将两者混为一谈的意思,该赏的赏,该罚的罚,一码归为一码。

    高寻知道跟她说不明白,“先这样吧,我要上课了。”

    没有在众人面前落他的脸。

    “那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东西?”白眠对她失望透顶,她直到现在都还想骗她:“这个东西,是我亲手取下来,放进包里的,而表姨父就趁着我进去拿手机的几分钟,把它偷走了,并且迫不及待的想把它出手。”

    秦牧云淡淡扫过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白眠终于决心不再强求了,举起手机道:“你也不用赔偿我什么,就这样吧。”

    她不理解,她们的亲人,怎么能都是这样的人。

    白眠拍了拍她的背,没有说话。

    在她思索的片刻,高寻已经逐渐平复下来,再次向她道了声歉,才从她的怀里退出来,往里面走去。

    白眠没好气挥开江寻的手,气势汹汹盯着钱宛欣。

    白眠面无表情抽回手,向她比了一个“九”,钱宛欣立刻从兜里掏出银行卡道:“九千块是吗?表姨马上去给你取。”

    也不是白眠怎么撑过来的,如果这些事都放在她身上,她肯定早就崩溃了,可是白眠还有心情安慰她。

    她侧头看向倾身靠近的秦牧云,脸上弥漫着不知所措的茫然:“秦爷。”

    高寻似乎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白眠手机里的电话接通了。

    高寻的声音隐隐夹杂着哭腔:“那也是爸爸的错!不是姐姐的错!今天他就算不拿姐姐的东西,也可能去偷别人的东西!你为什么总想着让一个受害者承担爸爸的过错?他做错了事,就应该去承担后果!”

    一直在旁边吃瓜的医护人员和家属,听到这句话,才终于把这个瓜吃明白。

    屏幕上正显示着公安报警电话。

    她今日若是为了高寻心软,只会让恶人更恶,后患无穷。

    钱宛欣显然不能接受她的观点:“那我和你爸爸这些年供你读书算什么?就是为了让你当一个白眼狼吗?”

    同时一只手从后抚摸上她的头发,带着温柔耐心的安抚。

    自己就这么明目张胆欺负一个小姑娘,着实有点儿不道德。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退什么?”白眠步步紧逼着向她走近:“表姨父偷我东西去卖,被人打到医院里来了,你还有脸找别人赔钱?”

    钱宛欣顿时急了,“你问这句话干什么,你难道也想学你姐姐胳膊肘往外拐吗?”

    “恩?”他始终气定神闲,宛若一座连绵在她身后的青山,无声的成为她的底气。

    于是,她心里所有的迷惘消散,面无表情回到调解室:“我可以为了高寻签一份谅解书。”

    她看着高寻,也好像在看曾经的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在不停为别人的错误道歉。

    他双手环于胸前,左腿的脚踝压于右侧的膝盖,头仰靠身后的墙面上,冷峻的侧脸和突出的喉结让他浑身弥漫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清贵,然而他身上的气势过于逼人,明明一句话都没说话,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秦牧云扫过面前战战兢兢的众人,耐心的向她解释道:“就算不报警,他们也一个都跑不了。”

    那一瞬间,钱宛欣感觉自己身边的空气都已经开始凝固了,她嘴唇略微哆嗦,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

    签下谅解书,让他在判决的时候,能减轻刑期,已经白眠最大的善意。

    白眠不知为何,脑海中闪过郑意做错事,让她去派出所承担后果的一幕。

    钱宛欣听到这句话险些没晕过去。

    “姐姐,”高寻眼眶红红的,“谢谢你。”

    电话挂断不久,接到报案的民警已经赶到了,简单了解情况以后,将所有人都带到派出所,钱宛欣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眼泪不停往下掉。

    搞半天还是熟人作案啊。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九位数。”白眠其实也不知道那个天珠具体值多少钱,但是话到递到这儿了,肯定是往大了说。

    不止是她,就连周围吃瓜的群众都纷纷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不同程度的诧异。

    白眠心中关于高寻的同情,也在这一声声咒骂声消失殆尽,至今为止,钱宛欣也没有任何忏悔,如果不是因为秦牧云,或许现在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就是她。

    “她要是报警的话,你们的人也一个都跑不了。”钱宛欣指着他身后的几个伙计道,想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利益共同体,为此阻止白眠。

    然而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伙计,此时全部哑然,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望着坐在排椅上假寐的秦牧云。

    而这条路,她已经走到头了。

    钱宛欣没想过白眠会给她来硬的,顿时慌了神,下意识想要扑过去抢她的手机,却被江寻挺身挡住:“抢什么抢,你不是嚷着报警吗?”

    “可是……”

    几个伙计来回交换视线,想起那些关于秦牧云的传闻,背后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忽然觉得落到秦牧云手里,还不如到所里走一遭呢。

    “姐姐,对不起。”高寻拉着白眠的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眠发出一声冷笑:“那他偷东西的时候,考虑过高寻的前途吗?你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考虑过高寻的前途吗?你们都没有考虑过,却试图道德绑架一个受害者替你们考虑?”

    高寻一声不吭。

    秦牧云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搂入怀着:“阿眠,佛说因果,这个果不一定会落在自己身上,但最后一定会落在别人身上。善果也好,恶果也罢,终究是要有一个人为此偿还的。”

    “做错事的人,应该受到惩罚吧?”白眠不可理解道:“那高寻有什么错,怪她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吗?可是人怎么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呢?”

    “您好,警官。”她转身往外走去。

    此时,钱宛欣也终于认出了他和阿仁,壮着胆子想要上前,被江寻挡住去路,冷冷道:“我刚才帮你查了一下,他们打人最多拘留,你丈夫得判无期。”

    算了吧。

    白眠眼睛里浮现出一丝迷惘。

    窗外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白眠起身走到派出所的门外透气,台阶上走来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两人四目相对,小姑娘的眼泪立马掉了下来,扑到白眠怀里,抱着她嚎啕大哭。

    不知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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