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与她的猫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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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呢？”她冷声问。

    似乎在看她，又似乎没有。

    耳边响起弟子们的窃窃私语——

    那时她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前，小半妖坐在台阶门口等她的场景。

    晏昭低眸去看。

    晏昭的影子落到地上，细长而纤瘦的一团。

    她想起来了，这是师父的道侣走的那日。

    怀里的白玉剑异样地沉重，她低眸看去，才发现她的手变小了许多。

    他拍拍晏昭的脑袋，“昭儿，你只要记得一句话便行。”

    她也是这么蹲在花映跟前。

    掌门低声笑起来，声音略哑，“所以还有一句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那双眼依旧清澈见底，可以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容貌。

    -

    “什么话？”

    晏昭问：“那师父现在，很痛吗？”

    明明是同样的距离，明明离得那般近，却好像相隔了一道天堑。

    那段记忆很模糊，晏昭只记得寒夜的风声凛冽，那只小猫舔了舔她的手指，头也不回地跳进黑夜。

    她的小半妖被重重锁链捆住，身上尽是鲜血淋漓的伤口，并不比她好得到哪里去。

    他生得极好看，朗目星眸，眉梢挑起时总带着一股子侠气。

    晏昭在剑柄上面亲手刻了个“映”字。

    背后那只执剑的手纤长而白皙，拿得很稳，上面坠着的蓝色络子却在微微晃动。

    判若两人。

    丝线依旧保持着崭新的状态，和通体雪白的白玉剑相衬，像美人面上的一颗殷红泪痣。

    “算了，说了你个小屁孩也听不懂。”

    她穿着妖族那边的服饰，神情冷淡，看起来十分陌生。

    晏昭没动，他突然反应过来，“啊呀”一声，懊恼地又收了回来，“你还是小孩子，不能喝酒。”

    不知过了多久，世界蓦地安静了一瞬。

    掌门怒声呵斥，“孽徒，别叫我！”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寂的漠然。

    良久，晏昭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响起：“为什么骗我？”

    “若你忍不得痛，那就不要去碰了。”

    随着旁人的话语，一幕幕记忆在晏昭的脑海中渐渐清晰。

    坐在上首的掌门横眉冷目，一掌袭来，直接强硬地打上晏昭的腿。

    花映被带回了流云宗严加看管，掌门震怒，罚之以极刑。

    后来某一天，晏昭放走了她。

    妖族不知为何对她们的行动路线很是清楚，早早就做好了埋伏准备，将流云宗的弟子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其中，却不再闪动着纯粹的欢喜和信赖。

    这个地方她无比熟悉，是自幼便走过无数遍的穿云峰后山。

    晏昭凝目看着他，“若偏要尝呢？”

    晏昭抱着白玉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师父。”

    视线再次重获光明，这次，晏昭看见的场景在妖族。

    是她的小猫。

    不可逾越。

    声音悠远，自嘲一般的勾了下嘴角，“情爱太苦，莫要轻易去尝。”

    “他们只会不断要求你，强迫你，指责你。从来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感受，在他们眼里，你只是宗门的一件最锋利的兵器，还不明白吗？”

    “师姐。”小半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甜美，像是包裹了毒液的糖霜。

    她们和妖族魔域争夺龙虚秘境的钥匙，最终成功夺得了钥匙从百连山脉出去。

    那声音变得低柔起来，如同在晏昭耳畔细语呢喃，带着无尽的诱惑。

    “大师姐怎么能这样，竟然私自将那勾结妖族的半妖放走了！”

    那身原本干净如白雪的皮毛上，沾满了血渍。小猫抬起头，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人群中的晏昭身上。

    “晏昭师姐，你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怎么还敢求掌门原谅呢？”

    “从前我就觉得那个废物待在我们流云宗肯定是不安好心，后来还勾搭上了大师姐，现在竟然还迷惑师姐做出了这种事情！”

    眼前乍然一黑。

    天边明月高悬，洒下无边清晖。

    是花映。

    剧痛袭来，她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晏昭不解：“可师父，我们有灵力可以消解，真的还会醉吗？”

    男人已经好几百岁了，但从她进入宗门，有记忆以来，一直保持着年轻俊朗的容貌。

    “为何？”掌门约莫是思考了一会儿，才笑道，“昭儿还小，没听过有一句话叫做，一醉解千愁。”

    晏昭再睁开眼，是在流云宗的刑罚大殿上。

    “这就是你想为之动情的人吗？”

    脸上沾着湿润的酒，水珠顺着冒出胡茬的下巴滚落。

    但就在这时，一把长剑无声无息地从身后穿透了她的腹部。

    那道声音凝滞了一会儿，似乎没料到她会发问。

    纷纷扰扰的声音在晏昭的耳畔此起彼伏，像是要一直钻进她的脑子里，吵得她额心直跳。

    半晌，才接着道：“所以……你应该对他们感到失望，痛苦，仇恨！”

    整个世界霎时都沉寂下来，仿佛天地间都只余下那一人。

    她凝目看着晏昭，缓声道：“自然是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风君仰头饮下一杯酒，忽然挑眉问道：“我有点好奇，晏昭难得对一个人那般好，你就没有片刻动心过吗？”

    “是啊！那半妖害得三位长老身受重伤，还害死了十几个同门师兄弟，当真可恶！”

    在沉沉黑暗当中，她听见一声尖锐带刺般的笑音：“这便是你想守护的宗门吗？”

    “师父为何酗酒？”晏昭坐在他旁边，仰头看着身旁的男人。

    她的视线凝在剑端的红色络子上。

    男人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声，“是啊，很痛很痛。”

    “叮铃铃……”

    晏昭的身子僵硬了一瞬。

    “晏昭！”二长老冷声训斥，“我早就说了，那个废物根本不配待在我们流云宗。你看看，你竟然为她闯下如此大祸！你有什么脸面担当宗门的大师姐？”

    晏昭嗅了嗅，空气里充斥着过分浓郁的烈酒香味，脚边七零八落地摆着一堆酒坛。

    她端着酒杯，轻轻一笑。

    “这次全靠你，我们才能重创流云宗，还夺得了龙虚秘境的钥匙，你是我们妖族的大功臣！放心，先前许诺的那些好处都不会少你的！”

    往前看去，便看见大口喝着酒的青年靠着身后的树，衣衫微乱，神情惘然。

    晏昭忽然伸出手，白玉剑出现在掌心。

    天上的云层遮住了一半的月色，掌门的脸沉在阴影之中，神情叫人看不清晰。

    晏昭苍白着脸，蹲下身在她面前。

    那道鬼魅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幽幽缠绕上晏昭的耳蜗。

    “只有变得更强

    “大师姐真是让人失望，怕不是中了那半妖的邪术。”

    “花映，”风君将酒杯举起，高声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将晏昭都能耍得团团转，可算是为我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

    长袖下，修长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晏昭垂眸不语。

    花映重伤晏昭后，和妖族里应外合成功夺取钥匙，但自己最终还是被流云宗的长老拼死留了下来。

    她眉尖蹙起，“什么？”

    掌门不放心，特意安排了几位长老来接她们。回宗门的路上，却突然遇到妖族的袭击。

    花映抬眸，对她毫无芥蒂地笑了下：“师姐。”

    她转过头，对上一双熟悉的浅褐色眼瞳。

    精致的红唇开阖，吐出不带任何感情的两个字：“从未。”

    片刻后，晏昭再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的山林云海。

    鲜血顺着剑尖流淌，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铃音响动，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了一瞬。她捂着额心，试图减缓突如其来的晕眩感。

    不留情面的叱责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汹涌无边的潮水，要将晏昭整个席卷沉没。

    那把剑很锋利，亦很熟悉，是用她存下的青钢铁所打造。

    牵了牵唇角，花映对风君笑道：“都是为我妖族出力，少主不必客气。”

    掌门笑眯眯地拎起一坛酒到她眼前，“来，你也尝尝。”

    晏昭闭着眼。

    “跪下！”

    “听到了吗，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她一直在欺骗你，利用你，对她而言，你只是她达成目的所需要的工具。”

    晏昭茫然地喊：“师父……”

    “你的付出在她看来，都是笑话。别忘了，她就是用那把你亲手为她做的剑，毫不犹豫地穿透了你的丹田。”

    掌门抬起头，目光落在遥远的天幕之上。

    随着叹息声落下，四周蓦地变为一片黑暗。

    不远处，魏珺站在一旁，嘴角挂起得意而嘲讽的笑容。

    危急时刻，几位长老出手牵制住妖族高手，晏昭则护着钥匙打算先回宗门。

    灵力被打散，虚弱之中，她变回了原型。

    瞧见她，掌门迷糊了一会儿，仿佛才反应过来，笑着向她招招手：“昭儿，过来。”

    掌门回过头，望着她笑，“予你一时欢欣，又遗你无边痛楚。”

    然而此刻，那双曾经神采奕奕的眼下一片青黑，憔悴又狼狈。

    在他对面，坐着伤势已经养好的小半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