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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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几秒，董思思说：“算了，还是别唱了。”

    两人一整夜都没睡，直到后半夜雷声没那么频繁,陈默才感到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只是雷声突然又响的时候,仍是身体绷紧，拽着他的衣服。

    到天亮时，雨势已经小了很多，淅淅沥沥打在瓦片上，听起来很是安宁。外头挂着厚厚的乌云，天光灰暗，连带着房里都比平时暗了不少。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住所都会用上最好的隔音材料，房间更是一关上门和窗，就听不到外界一丝声音。

    兰志凌朝陈默说：“那你去陪一下思思，最近也确实回来少了，赚钱是重要，媳妇也很重要。”

    董思思有点喘不过气，扯了扯他的衣服，闷声说：“松开点，我透不过气了。”

    陈默摇了摇头。

    他也知道，为什么思思总是睡觉比做其他事多，因为她就是在睡觉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她大概是想着在睡觉的时候，就能回到那边去。

    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却没有哪一刻能像现在这样让他清晰地认知，这个配不上，到底是有多配不上。

    董思思能感到陈默的臂膀又收紧了些，如果是在平时，她会觉得难受不高兴，会训斥对方，可在这个时候，她却只想他再用力点，让疼痛来麻痹自己。

    生意场就是战场，没有刀光剑影，却也能将人逼到绝境，绝境之下，人受不了，就没了。

    童年那场噩梦像是一个烙印，深深刻进了她的灵魂里，不管后来做了多少心理治疗，都无法洗去。

    好难听。

    陈翠香连忙问：“那要不要去看一下大夫？”

    董氏给的很多，老师们也很尽力，她妈妈甚至安排心腹在旁边看着，就拿着尺子，走神了或者做错了，直接打掌心。

    中间的弯弯绕绕，董思思也不清楚，当时的她也不在乎，只觉得这个温柔的大哥哥，跟其他所有一板一眼的老师都不一样。

    “他没有杀我。”

    她学得很快，家里也对这个小老师很满意，甚至在董氏举办生日宴会的时候，也给他留了一个参加名额。

    少女微微蹙着眉，显然睡得很不安稳，脸颊唇瓣都没什么血色，脸上还挂着泪痕，眼角都是湿润的。

    他不停地安抚，在她耳边小声地说话，可他和她之间仿佛隔了一堵无形的墙,声音无法传达过去，没有被她听见。

    兰志凌夫妇看在眼里，过来人多少都懂一些，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打听的时候，让他赶紧回去陪媳妇了。

    他知道，这里比起思思的家乡，是落后了许多。

    “我昨天不该去县里的，思思，对不起。”

    她顿了顿，低声地说：“陈默，我小时候被绑架过。”

    兰志凌夫妇一看陈默，小伙子衣服皱巴巴的，胡茬也出来了，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看就知道他昨晚也没睡好。

    “我很喜欢他。”董思思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两个人，一个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过往，一个在半空中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可我爸让他家破人亡了，所以他是来报仇的。”

    她老师的爸爸，就是在和董氏竞争时落败，资金周转不过来，被追债，不想拖累家人，一死了之，随后妻子一病不起，没多久后也去世了。

    跟她一起被绑的，还有一个小堂弟，因为他们走的时候被小堂弟看见了，于是他把人也一起哄来了。

    于是，他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地哼唱起来。

    “我会保护你的，思思，我发誓。”

    陈默看得一阵心疼，悄悄地躺了回去，刚想把手放到董思思耳边，董思思却忽然睁开了眼。

    大雨模糊了她的眼睛，可她却清晰地看见，那人衣服上还带着她堂弟的血，冲着她咧开嘴，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那人在她身后大笑，让她跑，说是要跟她玩躲猫猫。

    听到这话，陈默更加愧疚了，情绪都明明白白摆在脸上。

    “思思……”陈默沙着声说，“我们可以搬去别的地方，去那些不会下雨打雷的地方。”

    陈默：“……”

    他知道这还算不上喜欢的，他知道。但这也能说明，他在思思的心里，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她甚至在没人的时候，连老师都不叫了。

    直到五岁那年，家里给她安排了一个年轻的文化课老师。

    她眼里还覆着一层水光，可眼神茫然又冷淡。

    陈默怀里的人也终于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出去房间简单地跟兰家人说一下，说董思思有点不舒服，昨晚没睡好，今天都会在房间里。

    陈翠香还想说什么，兰志凌看出不对了，连忙给自己媳妇使了个眼色。陈翠香一脸问号，但也还是没再多说。

    从这天起，陈默每天都留意天气情况，不再落下一天

    “思、思思，”陈默小心翼翼地问，“我能睡这里吗？”

    男人的心跳沉稳有力，宽阔的胸膛，温柔又强壮的臂弯，让她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董思思“嗯”了一声，又往陈默怀里蹭了蹭：“我想睡会儿，你会摇篮曲吗？”

    “精神病，”董思思想起这年代还没有心理医生一说，又换了个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心里有病。”

    她的生活助理会每天看好天气预报，有雷雨的天气，她就不会出门，呆在没有雷声的房间里。

    他能清晰地感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压抑的呜咽声轻微又弱小，像一根根针一样，扎在他的心头上,绵密的疼。

    董思思整个人都是混乱的，思绪还陷在过去那场噩梦里，大脑像是被重物碾过了一样，连反应都迟钝了不少。

    董思思一脸疲惫，声音都沙了：“你在不在我都这样，这是病。”

    那几条大狗转眼就追了上来，咬着她的衣服将她拖了出来，她那小老师就这样看着她摔在地上被吓破了胆，提着刀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

    这一晚的雨声雷声就没有停过,闪电的光不时从窗户里照进来，映得董思思的脸色愈发苍白。

    堂弟在她眼前被杀了，在那人提着带血的刀转向她时，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使尽全力朝门口跑去。

    陈默脸上微赧，只好闭上了嘴，心想回头还是跟三姨学一下才行。

    甚至，过了很久,他才发现她哭声小,是因为咬着自己的唇,等他发现时，她嘴唇已经被咬破了，他连忙把手指抵上去，让她咬自己的手指。

    *

    可是，他也不想放手。

    那是董思思年少时最小的老师，才十八岁，高三毕业，能给她补课，是因为她爸爸下属推荐的。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目光落到陈默脸上，男人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她闭了闭眼，慢慢地脸埋到他心口。

    陈默早就顾不得分床的规矩了,抱着她躺在被窝里，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可即使这样，也丝毫没法减轻她的恐惧。

    她是全国首富家的千金，是家族的执掌人，放到整个世界，也是榜上有名的。所以，她才能教他那么多东西，随便点拨一两句，就能让他和其他人都震惊。

    陈默连连点头：“会的会的！”

    陈默回到房间，董思思仍是维持着他离开前的姿势。

    雨夜，雷鸣电闪，狂吠的狗，滴血的刀，狰狞的笑脸，那一帧帧定格的记忆，会在雷雨夜里在她眼前自动播放。

    他带着她偷偷溜了出去，她以为他会像他承诺的那样，带她去好玩的地方。结果她一觉醒来，她被带到了荒郊野岭。

    陈默又高兴又难过，既高兴董思思这样信任他依赖他的姿态，可她现在这样难受，他也跟着心疼：“以后只要是下雨天，我就不出门，都陪在你身边，思思，对不起。”

    “这里无聊又落后，我讨厌这里，陈默。”董思思闭着眼，声音里透着精神损耗后的疲惫，“但你在身边，我很高兴。”

    *

    董氏家族庞大，不管是直系还是旁系的孩子，从小就被严加教管。

    南方雨水特别充足,尤其是年初，不时会阴雨连天，伴有春雷。

    然而就在那个下午，他绑架了她。

    *

    陈默从来没见过她这样，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手也僵在半空，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继续躺着，还是像平时那样遵守规矩，只能蹲守在床边。

    “生病了？”陈默一听，紧张了，他之前还以为她只是单纯的怕打雷，没先到居然还真是生病，“那我带你去卫生站。”

    董思思现在回想自己的童年，那些模糊的印象中，也不过是换了一轮又一轮的家庭老师。

    他甚至忍不住去想象那个场景，想到小小的思思被淋得浑身湿透，惊恐地躲在箩筐里，无助地喊着救命，一想到这些，他就心如刀割。

    陈默连忙松了松手，但还是环着她：“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吗？”

    董思思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急需一个排解的方法。

    陈默安静地听着董思思说起往事，知道了她的世界，她的身世，她的过往，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怕狗了，又为什么昨晚会这样异常。

    陈默又心疼又难过，这里没有她需要的心理医生，也没有能完全隔绝雷声的房子。

    那是董思思第一次知道，一个平日看起来温柔善良的人，可以转眼间变成恶魔。

    没伤没痛，怕打雷也不是什么病，大夫怎么看得好呢？

    那晚也是瓢泼大雨，可她根本找不到路，听着身后不远处的狗吠声和发狂的笑声，她跌跌撞撞地躲在一堆木柴箩筐后面。

    陈默睁大了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一阵狂喜涌上心头，更加用力地抱了抱怀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