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包围顾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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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质问，只任凭他笑。

    他的眉梢向上挑动着，不放过顾陵面上的一丝变化，又接上一句道:“你倒是看看，这是谁？”

    刹那间，离无的目光似是万分复杂。

    这二人逆着光行来，盔甲更是将这种金灿诠释至极致。

    那纵着马匹步步行至眼前的少年将军，赫然正是池沐无疑！

    顾陵觉得自己竟然从未真正看穿过他、了解过他，便亲手葬送了爱女的一生、大燕的国运。

    池沐的目光亦停住了。

    这少女清美得足以拨动所有男子的心弦，然而身子单薄又柔弱，面颊更是无有半点血色，仿似离了搀扶，便要如一朵洁白无瑕的仙人花蕊般，落入混浊泥泞不堪的人间。

    “他不止一次询问过身世。得知后，又怎会不探寻当年灭门的仇人何在？今日唤他来此，便正是以此换他的大仇得报。他是先丞相唯一的后裔，生来便背负着这一切痛苦与折磨，逃，是逃不掉的。忘记仇恨、抛去责任、与心爱之人相守到老，这些并不属于他，也绝不可能属于他。嗜血而生、匍匐前进，才是伴随他一生之痛。离无，我知道你体谅他，是因着你们太过相像，从命运至生涯，再至爱情。你希望他能走出一条与你不同之路，只是，人生可伴随希望，希望却并非存在即可实现。非命中之事，硬要强求，只会更加遍体鳞伤、痛不欲生罢了。”张荟逐字逐句、意味深长地叹道。

    张荟哼了一声，唇边的笑容牵动着胡须，发出一声轻微的慨叹:“只可惜啊。我从未自认是什么功臣或英杰。功臣与英杰不会使之诡、不屑为之事，我却皆会，也皆愿。因此，你想如此简单地便去死，怕是没这么容易。”

    难道…

    池沐面色冷冽，未见显而易见的怒意，但离无却反倒更为难过。

    池沐不禁怀疑自己方才眼花心乱，毕竟那是离无，是玉汉第一谍士。

    当二人的身影终于遮住了阳光，顾陵看清了他们的面容。

    但说完这句后，他却并不急着下令，似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出现。

    那张端正含笑、却满透恨意的面庞于他而言，完全陌生。

    楚刢上前几步，声音柔弱中透着令人敬佩的刚毅，苍白的面色因激动而生出些病态的红晕。

    只听他道:“放了他们。我任凭你处置。”

    却不料即便如此，亦被林钺的勇猛不屈打了个七零八落，险些功亏一篑。

    他脱口而出:“你便是当年被林钺以命相护的将领？”

    虽是严冬，可今日之阳却着实刺眼。www.shishuxuan.com

    离无看着他的神情，顺着张荟悠长的眼神望去，只见对面的合围也让出一条路来。

    不知怎的，昔日叱咤风云、征服整个北境、从来便无所畏惧的顾陵竟在这种眼神的直射下，不寒而栗起来。

    因此他张了张口，低声对张荟道:“我以为池沐不会来此。”

    那个熟悉的昔日亲王女婿看着他，道:“很简单。因为我不是慕容渔。”

    池沐从中瞧出了点点不忍、无奈、甚至有星星点点的同病相怜。但一瞬后，这道目光却恢复了事不关己的淡然。

    “不错。二十四年了，今日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精心布下的合围，与当年之景堪称绝无二致。这笔血债，终得讨还。”张荟勒住因感受主人情绪而兴奋刨蹄的坐骑，将顾陵面上表情纳入眼中，道。

    这种不明所以的不寒而栗使得他不自禁、不争气地移开了目光，看向了慕容渔。

    张荟冲着池沐道:“想必姜旸已将你的身世尽数告知你了。不过即便是姜旸，也不完全知晓当年真相。你的父亲孔瞻，英勇非凡又绝顶聪明，顾陵不是他的对手。为了杀死先丞相的血脉，他买通奸贼，趁你母亲产下你、孔府防备最薄弱之际，与内奸里应外合，你父母与兄长以命将你保下，殉国而亡。今日，我总算可以将尘封了二十二年的真相告知你。我等最大的仇敌、也是我玉汉最大的仇敌如今便在眼前，你父母兄长、林将军、萧将军与先丞相总算可以安息了。我玉汉千千万万为护国护主而阵亡的将士，亦可以安息了。”

    眼前那个熟悉万分的俊美面庞变得如此陌生、诡秘、骇人，当真使人生出一种极大的陌生感。

    面上最后一丝骄傲与笑意已是烟消云散，他数不清这已是自己这几日来的第几个不可置信。

    “是吗？”

    “易王殿下，不，慕容渔。你竟果真投靠了玉汉。我与仲吾不止一番地怀疑过你，却无论如何，不愿也不敢相信你竟真的叛国背祖！你是堂堂慕容氏的子孙，竟做出如此荒谬绝伦、大逆不道之事！太祖皇帝在天有灵，再难安息矣！”

    “顾伯父。不要管我们。顾伯父是一代大将，身负家国安危，不可为了我们二人而辜负了社稷与尊严。兄长曾经告知过我，顾伯父教导他，为将者的使命便是战至最后一刻。我虽是一介女流，咳…咳咳…”

    顾陵心中的怒气与不解缓和了些许惊惶，冲着慕容渔低吼着，又继续道:“你究竟是何时投靠的玉汉？我思来想去，始终不知缘由。即便你恨我，恨朝廷，但你是慕容子孙、太祖亲子啊…”

    最终林钺寡不敌众，不顾自己脱逃，却拼死护着一将领逃脱。

    震惊炸得他难以缓神，天底下怎会有如此荒谬之事？

    “真正的慕容渔早在二十四年前便已被我杀了。我用了他的面容与身份。”

    顾陵没有答话，心中却对那场战役记忆犹新。

    顾陵笑够了，开口道:“成者为王败者寇，我顾陵无能，败于你之手，葬送了太祖皇帝的江山，如今无话可说。你只放马过来便是了。大丈夫宁死不愿被辱，你若自诩玉汉之功臣、复仇之英杰，便径直杀了我。”

    对方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便使得他狠狠地愣在原地，几乎失了半条魂魄。

    “父亲…父亲！”顾清抬起头，看见了顾陵，泪水瞬时充斥了眼眶，多日来的震惊、悲切与绝望在这一刻尽数迸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顾陵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一声又一声，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的周身，他却似并无惧意，反增添了几分疯魔。张荟倒也不去

    从不愿逃避现实的顾陵突然宁愿自己如今是置身于梦中，只要一朝醒来，便能如劫后余生一般地擦拭汗水，安慰自己不过是一场梦。

    “二十四年前，你设下陷阱，包围玉汉镇北大将军林钺，林钺为了护一人突围，宁愿惨死在你的乱箭下。顾将军，可还记得？”这人捻了捻胡须，依旧

    其中一个年岁稍长，满面不屈中含着些许难以隐忍的悲恨，她轻缓又小心地扶着身旁只二十出头的少女，不使兵士的手碰到少女一分一毫。

    原来大燕今日之败局，竟在二十四年前便已然开启、注定！

    然而张荟却并不看他，这一投，便正正与看向自己的离无眼神相撞。

    另一人他并不认得，将脑海中的回忆飞速搜刮了个干净，却是依旧毫无印象。

    他冷峻漠然又充斥着仇恨的面色被一种惊异与忧色所替。眼看着楚刢的身影距自己愈来愈近，便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张荟。

    他的质问被淹没在眼前男子低哑淡然的声音中。筆趣庫

    顾陵生擒不得，只好下令放箭，射杀了林钺。那将领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其中之一正是他已知身份、将整个大燕朝廷皆骗得团团转的易王慕容渔。

    维持着令人周身发寒的笑意，双目一眨不眨地望着顾陵，道。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顾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连发问了两次。

    她说至一半，便克制不住地连咳了几声，不顾顾清的忧色与劝阻，接着道:“却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更不会拖了顾伯父的后腿。山河破碎至此，身为燕人，我万不会独活！只求伯父一事，若是兄长还活着，望伯父告知兄长，此生我为其妹，心满意足，只求来世仍为兄妹…”

    “…清儿，刢儿。”顾陵的声音变了，他转向张荟，青着一张脸，嗓音嘶哑低沉的同时，也软了下来，从不肯低头的他，在这一刻终是被彻底扼住了咽喉。

    那般的神色，根本不会属于他。

    男子距离顾陵很近，但话语却似从遥遥的远方传来，一点一点击穿着他的耳膜、他的内心。

    他并不希望池沐背负着如此巨大的血海深仇、渡过余下漫长的人生。

    离无听着张荟之言，眼中却映着池沐的面庞。

    彼时萧剡虽已死，但若是正面相抗，即便是十几个自己也不是玉汉名将林钺的对手，他便以重金与爵位买通北境众多玉汉官员，使得林钺陷入陷阱，意图生擒。

    话音未落，几个玉汉兵士已押着两个貌美清贵的女子走了上来。

    那人看着他，犹如在看一头奄奄一息、行之将死的猎物，眼中流露出的寒意、讥讽及快感不言而喻，与此同时，却仍似觉得远远不够，恨不能将他剥皮抽筋。

    故而顾陵一时并未能看清两个主将的面容，但心中却是十足地确定，这一切的一切的幕后主使、筹划了所有的玉汉重臣或重将、使自己大败惨败的真正之敌，已是近在眼前了。

    与此同时，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被瞬时冲垮了。

    顾陵只觉耳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只能看见男子的双唇张合着，脑中嗡嗡作响，双腿几乎支撑不住欲坠的身体。

    “这便到齐了。”张荟点了点头，又将目光从池沐处依次移至左侧的姜旸处、右侧的花芮处，最终方才移回被几人围在其中的顾陵处。

    “…那么你呢？你又是何人？”顾陵平复了许久，终是握紧了手中长枪，以惊人的克制挥去心中的惊恐，与另一双真正陌生的双目对视。

    二十四年。

    顾陵的目光霎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