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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士平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在怀疑有人使坏。
这好办，让他们出一半的开支。小黄笑着说，他们同意就派人去；不同意就不要去人。也算是给柳科长一个交代。
高正新把粮食局长杨刚强叫来自己办公室，商量北京之行的有关细节。又把财办技改科科长小黄叫来，问中商银行方面去北京的其他人员定下来没有。
从餐厅出来，杨刚强问高正新：晚上的活动怎么安排？
商场的事你给小海交代一下，到北京后让他每天打电话向你汇报。
卢士平说，这件事是我们集体商量决定的，与别的人无关。严桂芳当时提出这个建议时，让他有拨云见日的感觉。
高正新说，让王厂长陪两位科长去逛街，我和你还有小黄和小李四个人去处长家。
杨刚强几近恼怒地说，又不是去打架，要这么多人去干什么！
新饭店项目八字没有一撇，建成一家三星级饭店，怎么说也不能少于上千万的投资。资金不能到位，多大的雄心也是一句空话。
李非心里一喜，说去。还有哪些人去？
受李非沉重心事的拖累，飞机颤颤巍巍地挣脱跑道，吃力地向上爬升。在有如创世的混沌中，发出沉闷的轰响。
李非不记得有这回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郭小海能够说出自己的不同意见。甚至有点顶撞的意思，这让他感到很受用。
李非想到自己在商场壮志未酬，不免心中黯然。自己一旦离开，小海绝对不是黄家晓的对手。到时结局可想而知。
商场那么多事，我怎么走得开。李非有些为难。
香州市粮食局下属米厂有个精米技改项目，向中商银行申请贷款已经三年，至今没有着落。市财办主任高正新与省中商银行信贷处梁处长约定，由梁处长亲自出马，一起去北京总行做工作。
云海茫茫，荒芜人烟；蓝天幽幽，万里无痕。在这荒凉世界，穹庐边缘，唯有一轮红日踽踽而行。
又是静默。
如果饭店建不起来，自己把商场也丢了，到时是一脚踏在门槛上，两不着实。想到这里，李非不禁悲从心起，有如英雄末路。
李非登上自行车，直奔财办而来。与黄科长见面，原来认识。小黄结婚时找李非买过大件家电商品。
静默中小海在听。
李非帮助小黄张罗端菜送饭，完了，各自端了自己的饭菜准备找位子坐下。高正新向李非示意，他旁边有空位。
今后我不在，要你自己主持开会怎么办？
小海。
杨刚强说，精米厂项目跑了三年，现在刚刚有一点眉目，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银行贷款僧多粥少，高主任您心里要有主有次，确保重点。
还有米厂的厂长王志愿。他的项目，让他去管开支。杨刚强补充说。
杨刚强和中商银行的两个科长坐在另一桌。见高正新和李非二人嘀嘀咕咕，心里好生疑惑。不时拿眼睛瞟看。
回到房间，高正新把李非叫过来说，李经理，晚上去处长家人多不方便，你就不用去了。
李非说，小海你把打印机关一下。
能者多劳！小黄笑说。
我不反对您帮他，杨刚强说，但也得把精米厂的项目贷款落实再说。
小海眼睛看着地面，他不同意李非的这种说法。
李非大惊：那商场怎么办？
李非见高正新这么说，也不敢造次。只有说麻烦高主任——一
我们的事都还没有落实，又把他们搅进来，不好吧？杨局长不同意。
李非也笑道：是赶鸭子上架！
李非看见小海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脸上也似乎有不悦之色。
具体还不清楚，只说是为我们饭店项目的事。
这次去了，今后尽量少拉我的差。李非说。
下周一我要去一趟北京——我不在家时，店里的工作由你负责——营业时间要少弄电脑，多到店堂走动——遇事要冷静——上班要先到，下班要后走——下班时特别要检查柜台内是否已经切断电源，垃圾桶是否清理干净——有拿不定主意的事电话与我联系——遇紧急情况，联系不上我，可以直接请示卢经理。
准备好材料，到时见机行事。
李非走过去，在高正新身旁坐下。
地区柳科长已先期到达，众人在招待所汇合，一起在招待所食堂吃晚饭。
高正新说，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们在家里已经有准备。处长是个南下干部，脾气有些古怪。除了抽烟喝茶，没有别的嗜好。原来几次给他送礼，都被挡回来。这次也就准备了两条烟和一些茶叶。
李非用小人般的精明望着黄科长发笑，心里打着小算盘：不是为分摊开支叫我们来的吧？他又听见黄科长在说，而且不能保证你们有什么成果。去不去，你回去商量一下后告诉我。
什么时候动身？
有什么事？李非问。
郭小海关了打印机，抬头来看李非。李非叫了一声小海。小海回应了一声嗯。小海见李非欲言又止，怪怪地看他。
那天下午，天黑得像一口反扣的大锅。
今后恐怕会更多。卢士平笑说，我准备让你来主持新饭店的筹建工作。
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商场吗？小黄问。
应该的。小黄说，刚才我与地区中商银行柳科长通电话时，柳科长说我们市商业局还有一个饭店改造项目，希望把他们带上一起去北京。
小黄回答说，已经确定省、地、市三级银行各去一人，加上我们这边四人，一共七人。高正新问：我们这边三个人，哪来的四个人？
公司要我抽出一部分精力抓新饭店的筹建工作。
高正新一时突口，不好回答。
我们订的是下周一的票，周日下午要到武汉。
什么事？小海一笑，依旧是还没放开就收住了。
你去几天？郭小海问。
小黄回到自己办公室给商业局打电话。商业局又打给卢士平。卢士平把李非叫来，说你现在马上到市财办技改科黄科长那里去一趟。
稍瞬，这厚重的混沌开始发白发亮，继而被撕裂。有阳光扎进来，一束一束的。而后，云团分化，窗外有如激流飞渡，令人目不暇接。直至飞机跃出云海，陡然间感觉一身轻松。
哦——？
准备派谁去？李非问卢士平。
回到办公室，见郭小海还在忙他的电脑。针式打印机像一只树丛中的纺织娘孜孜不倦地叫着。一大堆打印纸被打出天书般的字码，挂落在桌边的地板上。
高正新说，既然柳科长提出来了，也不能不给面子，就让他们去一个人。
高正新告饶说，好好好，晚上让小李不去可以吧。
是在商场。现在饭店项目没人管，叫我帮忙跑一跑。
当然是你去。卢士平说，银行那边的关系你熟。
李非说，不用商量，我们去。
此刻，李非仿佛有如行者只身踏在云头，面对这无垠的广袤和这融化万物的静谧，心底涌出一股近乎伟大的孤独。
高正新说，这个项目我知道。他们正在申报立项。
直觉告诉李非：这绝对是一个机会。
嗯？
杨刚强说，一家变成了两家，这费用开支怎么算？
我们财办两人，粮食局两人，银行三人。加上你们一人，一共八个人。
多年以后，武汉修建了天河国际机场，旅客年吞吐量达到几千万人次时，李非依旧能清晰记得当年的一幕。
我已经通知了粮食局驻汉办事处，让他们买下周一去北京的机票。小黄说。
要做些什么准备？
杨刚强说，黄科长你年轻，该你多辛苦。
卢士平与李非一样，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花点钱值。
大约一个星期。李非说。
周日中午，粮食局派了一辆面包车，送高正新一行人到武汉。下榻在省中商银行宿舍附近的一家招待所。
那就按高主任的意见办吧。杨刚强再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有表态同意。
一圈亮色从天涯地角照射过来，照亮着这矮塌塌的天穹，照亮着这天穹下茫茫的旷野；照亮着这天穹下旷野中的武汉南湖机场；照亮着这机场的几栋平房，几架参差不齐的飞机。
小黄看看高正新，眼里在问：怎么办？
有你在场，你把要讲的话都讲了，让别人再说些重复的话有必要吗？有一次你不在家，整场会我不是一样讲下来了？
今后要学着多说话。肚子里有货，还要能表达出来。每次开会，我讲完话叫你讲几句，你总说没有什么话说。
小黄说，是这样的，这一次我们为市粮食局的一个项目贷款，要和省地市三级中商银行的领导一起去北京总行，高主任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这是谁出的歪点子？李非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黄家晓。
商场的工作你暂时兼着，用两年时间把郭小海给我带出来。
李非说一句停顿一下，好像是有意在给小海留下记录的时间。
材料我们有现成的。李非说。
李非问，要不要带什么礼物？
还有，如果你们去，要负担一半的开支。小黄提示说。
晚上我们一起去处长家。高正新小声说。
高正新笑道，我怎么就没保重点？我是看人家小李人不错，我们能帮就帮他一下。
李非悻悻然，没出声。心里对高正新临阵变卦有意见。高正新是什么人，一眼就看透了李非的心事。他安慰说，你放心，你的事我会代你向梁处长汇报。
] 卢士平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在怀疑有人使坏。
这好办，让他们出一半的开支。小黄笑着说，他们同意就派人去；不同意就不要去人。也算是给柳科长一个交代。
高正新把粮食局长杨刚强叫来自己办公室，商量北京之行的有关细节。又把财办技改科科长小黄叫来，问中商银行方面去北京的其他人员定下来没有。
从餐厅出来，杨刚强问高正新：晚上的活动怎么安排？
商场的事你给小海交代一下，到北京后让他每天打电话向你汇报。
卢士平说，这件事是我们集体商量决定的，与别的人无关。严桂芳当时提出这个建议时，让他有拨云见日的感觉。
高正新说，让王厂长陪两位科长去逛街，我和你还有小黄和小李四个人去处长家。
杨刚强几近恼怒地说，又不是去打架，要这么多人去干什么！
新饭店项目八字没有一撇，建成一家三星级饭店，怎么说也不能少于上千万的投资。资金不能到位，多大的雄心也是一句空话。
李非心里一喜，说去。还有哪些人去？
受李非沉重心事的拖累，飞机颤颤巍巍地挣脱跑道，吃力地向上爬升。在有如创世的混沌中，发出沉闷的轰响。
李非不记得有这回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郭小海能够说出自己的不同意见。甚至有点顶撞的意思，这让他感到很受用。
李非想到自己在商场壮志未酬，不免心中黯然。自己一旦离开，小海绝对不是黄家晓的对手。到时结局可想而知。
商场那么多事，我怎么走得开。李非有些为难。
香州市粮食局下属米厂有个精米技改项目，向中商银行申请贷款已经三年，至今没有着落。市财办主任高正新与省中商银行信贷处梁处长约定，由梁处长亲自出马，一起去北京总行做工作。
云海茫茫，荒芜人烟；蓝天幽幽，万里无痕。在这荒凉世界，穹庐边缘，唯有一轮红日踽踽而行。
又是静默。
如果饭店建不起来，自己把商场也丢了，到时是一脚踏在门槛上，两不着实。想到这里，李非不禁悲从心起，有如英雄末路。
李非登上自行车，直奔财办而来。与黄科长见面，原来认识。小黄结婚时找李非买过大件家电商品。
静默中小海在听。
李非帮助小黄张罗端菜送饭，完了，各自端了自己的饭菜准备找位子坐下。高正新向李非示意，他旁边有空位。
今后我不在，要你自己主持开会怎么办？
小海。
杨刚强说，精米厂项目跑了三年，现在刚刚有一点眉目，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银行贷款僧多粥少，高主任您心里要有主有次，确保重点。
还有米厂的厂长王志愿。他的项目，让他去管开支。杨刚强补充说。
杨刚强和中商银行的两个科长坐在另一桌。见高正新和李非二人嘀嘀咕咕，心里好生疑惑。不时拿眼睛瞟看。
回到房间，高正新把李非叫过来说，李经理，晚上去处长家人多不方便，你就不用去了。
李非说，小海你把打印机关一下。
能者多劳！小黄笑说。
我不反对您帮他，杨刚强说，但也得把精米厂的项目贷款落实再说。
小海眼睛看着地面，他不同意李非的这种说法。
李非大惊：那商场怎么办？
李非见高正新这么说，也不敢造次。只有说麻烦高主任——一
我们的事都还没有落实，又把他们搅进来，不好吧？杨局长不同意。
李非也笑道：是赶鸭子上架！
李非看见小海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脸上也似乎有不悦之色。
具体还不清楚，只说是为我们饭店项目的事。
这次去了，今后尽量少拉我的差。李非说。
下周一我要去一趟北京——我不在家时，店里的工作由你负责——营业时间要少弄电脑，多到店堂走动——遇事要冷静——上班要先到，下班要后走——下班时特别要检查柜台内是否已经切断电源，垃圾桶是否清理干净——有拿不定主意的事电话与我联系——遇紧急情况，联系不上我，可以直接请示卢经理。
准备好材料，到时见机行事。
李非走过去，在高正新身旁坐下。
地区柳科长已先期到达，众人在招待所汇合，一起在招待所食堂吃晚饭。
高正新说，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们在家里已经有准备。处长是个南下干部，脾气有些古怪。除了抽烟喝茶，没有别的嗜好。原来几次给他送礼，都被挡回来。这次也就准备了两条烟和一些茶叶。
李非用小人般的精明望着黄科长发笑，心里打着小算盘：不是为分摊开支叫我们来的吧？他又听见黄科长在说，而且不能保证你们有什么成果。去不去，你回去商量一下后告诉我。
什么时候动身？
有什么事？李非问。
郭小海关了打印机，抬头来看李非。李非叫了一声小海。小海回应了一声嗯。小海见李非欲言又止，怪怪地看他。
那天下午，天黑得像一口反扣的大锅。
今后恐怕会更多。卢士平笑说，我准备让你来主持新饭店的筹建工作。
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商场吗？小黄问。
应该的。小黄说，刚才我与地区中商银行柳科长通电话时，柳科长说我们市商业局还有一个饭店改造项目，希望把他们带上一起去北京。
小黄回答说，已经确定省、地、市三级银行各去一人，加上我们这边四人，一共七人。高正新问：我们这边三个人，哪来的四个人？
公司要我抽出一部分精力抓新饭店的筹建工作。
高正新一时突口，不好回答。
我们订的是下周一的票，周日下午要到武汉。
什么事？小海一笑，依旧是还没放开就收住了。
你去几天？郭小海问。
小黄回到自己办公室给商业局打电话。商业局又打给卢士平。卢士平把李非叫来，说你现在马上到市财办技改科黄科长那里去一趟。
稍瞬，这厚重的混沌开始发白发亮，继而被撕裂。有阳光扎进来，一束一束的。而后，云团分化，窗外有如激流飞渡，令人目不暇接。直至飞机跃出云海，陡然间感觉一身轻松。
哦——？
准备派谁去？李非问卢士平。
回到办公室，见郭小海还在忙他的电脑。针式打印机像一只树丛中的纺织娘孜孜不倦地叫着。一大堆打印纸被打出天书般的字码，挂落在桌边的地板上。
高正新说，既然柳科长提出来了，也不能不给面子，就让他们去一个人。
高正新告饶说，好好好，晚上让小李不去可以吧。
是在商场。现在饭店项目没人管，叫我帮忙跑一跑。
当然是你去。卢士平说，银行那边的关系你熟。
李非说，不用商量，我们去。
此刻，李非仿佛有如行者只身踏在云头，面对这无垠的广袤和这融化万物的静谧，心底涌出一股近乎伟大的孤独。
高正新说，这个项目我知道。他们正在申报立项。
直觉告诉李非：这绝对是一个机会。
嗯？
杨刚强说，一家变成了两家，这费用开支怎么算？
我们财办两人，粮食局两人，银行三人。加上你们一人，一共八个人。
多年以后，武汉修建了天河国际机场，旅客年吞吐量达到几千万人次时，李非依旧能清晰记得当年的一幕。
我已经通知了粮食局驻汉办事处，让他们买下周一去北京的机票。小黄说。
要做些什么准备？
杨刚强说，黄科长你年轻，该你多辛苦。
卢士平与李非一样，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花点钱值。
大约一个星期。李非说。
周日中午，粮食局派了一辆面包车，送高正新一行人到武汉。下榻在省中商银行宿舍附近的一家招待所。
那就按高主任的意见办吧。杨刚强再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有表态同意。
一圈亮色从天涯地角照射过来，照亮着这矮塌塌的天穹，照亮着这天穹下茫茫的旷野；照亮着这天穹下旷野中的武汉南湖机场；照亮着这机场的几栋平房，几架参差不齐的飞机。
小黄看看高正新，眼里在问：怎么办？
有你在场，你把要讲的话都讲了，让别人再说些重复的话有必要吗？有一次你不在家，整场会我不是一样讲下来了？
今后要学着多说话。肚子里有货，还要能表达出来。每次开会，我讲完话叫你讲几句，你总说没有什么话说。
小黄说，是这样的，这一次我们为市粮食局的一个项目贷款，要和省地市三级中商银行的领导一起去北京总行，高主任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这是谁出的歪点子？李非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黄家晓。
商场的工作你暂时兼着，用两年时间把郭小海给我带出来。
李非说一句停顿一下，好像是有意在给小海留下记录的时间。
材料我们有现成的。李非说。
李非问，要不要带什么礼物？
还有，如果你们去，要负担一半的开支。小黄提示说。
晚上我们一起去处长家。高正新小声说。
高正新笑道，我怎么就没保重点？我是看人家小李人不错，我们能帮就帮他一下。
李非悻悻然，没出声。心里对高正新临阵变卦有意见。高正新是什么人，一眼就看透了李非的心事。他安慰说，你放心，你的事我会代你向梁处长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