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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从有意识起,就已经注定了生活在黑暗中。

    ***

    安室透是被他催眠过的,体内自然有精神触须存在。

    唯一的人工湖边立着禁止垂钓禁止靠近的牌子,甚至在他试图靠近时,从湖边的屋子里突然飞出一台无人机,在他前方播放起了电子感满满的警告语。

    一树翻过身,将自己埋在了被子和枕头下面。

    一楼有书房,但里面只有书,没什么机密。

    ‘真没意思。’

    就像是抛弃了对他人好意不切实际的妄想。

    榛酒那孩子一直在努力。

    他这次没有做关于黑鸦的梦。

    端粥的手微微颤抖。

    “你可真是太让人讨厌了。”伊万盘腿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下巴,“主人对你的在意……就像是他会毫不留情的拿我们当弃子,却也一定会保护你一样。”

    安室透:……

    啊,这OOC了人家人设的亵渎感。

    ……可他这种没有家人的人该怎么办呢,该怎么保持住自我的内核呢?

    如果伊万的直觉是对的……

    按照伊丽莎白的叮嘱,他确实没进入地下或别墅二楼,所以哪怕森林里武装密布,他也安然无恙的回了别墅。

    或者,他该相信, 榛酒不会丢下他。

    不是在意识里,而是在现实里,发出了呼喊的声音。

    他顺着精神丝进入了安室透的精神世界,大概是某些愿望太强烈,那些灰黑色滤镜中的奇怪图形开始浮动,以他也不太懂的方式悄无声息的引导着寄宿体的意志。

    庄园森林逛得他从心惊到心定。

    虽然人的成长是一个变化的过程,但若是成长的过程中,所有思想观念都发生了改变,所有人际关系都在时光中逐步替换……那么,二十岁的自己和十岁的自己还是同一个人吗?五十岁的自己和十岁的自己还是同一个人吗?

    似乎和那些尊敬信赖着警方、相信自己能被“警察叔叔”保护着安全快乐长大的普通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安室透从宿醉中醒来,又想起了酒吧灯光下,黑发青年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大概是昨晚欺负安室透太过,小良心有些过意不去,便下意识想要去关心一下对方的情绪心情。

    只是在庄园里行动,都要担心自己的小命吗!

    好可怕!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啊!那可是安室透!普通人世界里的正道之光!怎么能往男妈妈的方向进化!

    他总觉得这个时候下楼,会遇到一个慈爱的安室透……

    安室透心头一惊,醉意全无, 戒备的盯着对方,下意识低喃对方的名字:“伊万……”

    像是一只面对白色毒蟒的金棕兔子。

    这是一间欧式别墅的大客厅,他正坐在客厅休息区最大的一条沙发上,旁边还有个正在看书的白长毛青年。

    昨晚陪榛酒去酒吧时,对方那句话突然浮上心头。

    还有他和景光最初与榛酒相处时,对方所说的话:

    但榛酒却因为他们公事公办的态度而感受到了失望——尤其是景光。

    “如果再靠近,庄园武装人员就要过来将您强制遣返了。”

    “想要欣赏湖泊请保持距离,目前并非垂钓期。”

    安室透很清楚, 他不是伊万的对手。

    安室透:“……”

    安室透头痛欲裂,好半天才看清陌生的天花板。

    ——这是信任度的考察。

    安室透垂眸吃粥,掩饰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请您继续退后,与湖边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

    那都是榛酒做得到的事情。

    并没有破坏,只是放大了某些感情或想法——后果就是,安室透自己说服了自己,彻底将他当成了需要关爱的小孩子。

    “你唯一的报恩方式就只有将生命完全奉献给主人以求原谅。”伊万笑容灿烂到扭曲的程度, 看得安室透心惊肉跳全身炸毛,身体本能往后缩, 眼神犀利戒备又有些惊惧。

    然而,伊万的嘴碎还没结束。

    可他也只是说说想要毁灭世界,难受了把人折腾一遍也就原谅了,甚至还安排了伊丽莎白来照顾他……如果伊万说的都是真的,可以想象,那件事之后,他和景光被榛酒冷落之后,有多少暗中的爪牙想要将他们撕碎,却都因榛酒本人的态度而摁捺不发。

    安室透蹙眉咬住了后槽牙。

    一树甚至有点儿不敢出卧室。

    一树瘫在床上,生无可恋。

    由他自己来定义自己的存在也可以,但果然还是……

    伊丽莎白端着粥碗拯救了安室透。

    榛酒的势力,竟可怕至此!

    【能被警察叔叔带着来酒吧玩,超刺激的好吗?】

    只有真正怀有期待才会失望,只有真正动了感情才会因为冷漠而受伤。

    在酒吧喝醉过去, 若是榛酒把他丢在那里不管, 后果不堪设想。

    “你到底有什么魅力?”

    伊万·冈察洛夫,榛酒养在身边的疯狗之一。

    景光很照顾榛酒,所以在对方的态度中察觉到那些温柔全是假象、他不是被当成值得宠爱的小孩子、只是被当成危险且敌对的成年任务对象来对待后,榛酒会消沉到彻底抛弃景光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个攻击性极强的异能者——一旦对战,毫无胜算。

    同时还有强迫他过量饮酒的……身体惩罚?

    加上现在的他并不想惹榛酒不快……或许这才是重要原因。总之,安室透选择了退让。

    其实那怪物,不过只是个在勉强自己的好孩子罢了。

    躯壳的内部被时光改变到最后,就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一样,那么五十岁的自己回忆往昔,看到的过往自我,还能算是“自己”吗?

    安室透突然就难受了起来。

    那场曾经一度被抹消掉、又作为惩罚而被迫记起的记忆再度闪现在眼前。

    听到动静, 银发青年慢悠悠的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似笑非笑的盯着安室透, 一张口就是阴阳怪气:“好运的家伙,主人居然肯原谅你……若不是主人之前下过命令不能对你出手,你早就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你知道的,比起你,我更亲近他,所以也……】

    对方说“警察叔叔”这个词儿的时候……

    【三观端正、不惹眼的普通市民——这是我对你们的唯一要求,也是我对自己的要求。】

    ***

    “这里是铃兰庄园, 主人让你在这儿等他睡醒。”伊丽莎白瞥了一眼明显在搞事的伊万以作警告,然后继续直视着安室透叮嘱道,“虽然主人允许你来铃兰庄园,但这不代表他将所有权限都开放给你。你的行动范围只有地面一层。地下室和二楼都禁止涉足——地下室附近有机械安保,二楼是主人的异能自动索敌,希望你心中有数,尽量在主人睡醒之前,能在这所庄园里活下去。”

    即使如此,他也在以自己的方式,试图更靠近光明与秩序一些。

    【那个时候的横滨是真的乱啊……现在倒没几个组织敢乱蹦哒了。说起来,我这也算是在为社会做贡献吧?只不过是里世界。】

    伊丽莎白并未没收他的通讯工具,午餐时伊万已经离开了庄园,他便更自在了些,甚至还借用了书

    “你到底有什么值得主人费心的优点?论战斗,你比不过我;论忠心,你也比不过我;论外貌……”伊万陷入沉思,快乐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难道主人只是喜欢你的外貌?”

    人类总是会先入为主,固执偏见,因恐惧着远强于自己的怪物般的异类而做出伤害对方的行为。

    榛酒,黑衣组织最神秘最强大的干部,其内心,或许比谁都渴望着远离黑暗怀抱光明。

    安室透在铃兰庄园晃悠了一整天。

    “咳咳咳——”

    即使不是致命子弹而是麻醉子弹,也够他受的。

    “黑鸦……”

    但是他和景光,却在对方投诚提出合作的那一晚,只是单纯的将对方视为黑衣组织的恶犬,由于惊惧对方的实力与可能带来的威胁,便强硬的提出了各种限制要求。

    他身下是沙发, 身上是与昨晚不同的居家睡衣与毯子, 呼吸间隐约能闻到粥香。

    安室透当然不知道,真实原因是湖里睡着一位洛夫克拉夫特。

    [话说,这种从根源改变他人思考方式的异能,真的很可怕欸。]

    堂堂公安头子,差点儿被一口粥呛死在沙发上。

    “你如果能喝到在我面前彻底醉过去, 我就原谅你。www.wangzaishuwu.com”

    他明白了,为什么恢复那场记忆会被称为“惩罚”,又为什么……榛酒会因为那件事,彻底厌弃了他和景光。

    但他已经被激光标记了身上所有的致命点,那些光点来自于湖泊附近的树冠——安室透毫不怀疑激光的起始点是某种远程武器。

    安室透艰难的坐起身来,头晕脑胀的观察着周围环境。

    【对他更难原谅。】

    姑且不论他察觉到自己会被当成弃子还要尽忠的可怕忠诚度……他和他们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真实身份的阵营。

    正午,一树在床上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盯着天花板。

    出门是宽敞的庭院和几百亩的森林,他在森林里散步时,发现了不少藏在树冠中的监视器与武器。

    如果说唯一不变的只有家人和血缘,那么人类渴望亲情的不能也不是不能理解。

    “……”

    然而,一如过往,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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