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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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伸手扑了个空，竟然没抓住。

    “或许是野兔吧。”郑嬷嬷没有留意。

    话音未落，嚎吠声便远远传来。

    铁铲拖在身后，划出一道鲜艳的血痕。

    薛环没收住脚，一头撞上了松树。

    机械的，疯癫的，着了魔似的有用不完的力气。

    “以前它从不这样的，是獒犬……”薛萌银牙紧咬，没再说下去了。

    “小表妹，一起来玩啊！”

    薛环再抓，周瑭左跳右跳像只灵活的小兔子，总是差一点让他擦身而过。

    他甚至嗅到了恶犬口中逼人的腥臭味。

    犬口大张，舌头上挂着涎水，利齿间还渗着鲜血，分明是要咬人见血的！

    这一两赏银相当于他整整一个月的份例，能买来许多好吃的呢！

    他望着府里恬静的一景一物，很快就淡忘了晨间小小的波折。

    不对，有什么不对劲。

    高高抬起，向着前面的獒犬，狠狠砸落！

    薛环恶声道。

    哐、哐，寂静的雪林间，只剩下铁铲砸击骨骼的刺耳巨响。

    他擦好脸，抱起狮子猫匆匆道别之后，就越墙离开了。

    薛环怒笑一声，点出了两个家仆。

    寒冷、苦涩，却让人安心。

    郑嬷嬷被他逗笑了：“这可是侯府，怎么会有狼？”

    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轻功，薛环倒是全无顾忌，为了捉到他，还险些撞倒了郑嬷嬷。

    “快走！”

    几次没中，薛环逐渐冒火，动作也愈发粗鲁起来。

    “三公子，小的在地上捡到了这个。”家仆递上一只荷包，“好像是从表姑娘身上落下来的。”

    “我倒要看看，她不想陪我玩，都去了什么地方！”

    郑嬷嬷脸色白了。

    薛成璧站起身，背起装柴火的空扁担，踏出清平院。

    “……做什么又回来！”郑嬷嬷落了泪。

    这么急着走，似乎还是恼了他。

    这里只有一只獒犬，可刚才从远处看，獒犬分明有两只！

    ……嗯，肯定都是客气话。

    一时竟然没让那头獒犬占到便宜。

    “好哦！”

    “嬷嬷，”他嗓音略微有些颤抖，“这里会有狼吗？”

    “……可以了，它已经不会咬人了，”周瑭胸闷欲呕，嗓音格外轻弱，“二、二表兄……”

    周瑭警惕性拉到最高。

    上次薛环骑人打猎的玩法还历历在目，周瑭只当没听到，迈开小短腿往人多的地方藏。

    家仆为难道：“可是三公子，爷带回来的那两头獒犬还未完全驯化，小的们只怕制不住……”

    他第一次知道，即便在冰雪之下，也有生命在倔强生长。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嘭”地一声，一架装满柴火的扁担横飞而来，猛地撞翻了腾空的獒犬。

    “你先走，不必管我！”郑嬷嬷上气不接下气。

    一老一幼在雪地里奔跑，周瑭有轻功，但顾念着郑嬷嬷所以跑不快，人和獒犬的距离在急剧缩短。

    獒犬愤怒地皱起鼻子，回头去看。

    *

    另一只潜伏在树桩后的獒犬，正凶猛地腾空向他扑来！

    老夫人说，有什么短缺的就去找她。

    周瑭圆圆蹲成个球，苦恼地戳弄雪堆。

    药香扑鼻。

    薛环远远向他招手。

    错觉？

    “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郑嬷嬷慈爱地摸摸他的脑袋，“同在一方屋檐下，或迟或早总要碰面的，想办法躲开就是了。”

    对于周瑭来说非常笨重的农具，在薛成璧手里却是一件轻巧锋利的武器。

    薛成璧顿了顿，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孩子，猛地僵住了动作。

    周瑭没有在清平院里待很久。

    “嬷嬷，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树冠上的积雪哗啦啦落了满身，几乎将他埋成雪人。

    他不擅长人情世故，对薛成璧那份刻意的疏离一知半解，就连自己为何会心情低落，也模模糊糊弄不明白。

    气得周瑭脸颊慢慢鼓起来。

    墙角堆放的柴火所剩不多，木炭要省着留到冬至后最冷的时候再用，柴火就成了他们母子取暖的主要来源。

    铁铲很重，粗粝的铁柄磨得他手心生疼，他用尽了全身每一分力量，肺部火.辣辣地灼烧。

    只见周瑭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软和的眉眼间满是坚毅，两只小手紧紧握着从小屋里拿到的铁铲。

    刚一靠近，薛环就皱着鼻子问：“你身上怎么一股臭味？”

    周瑭收拾好自己的针线匣，听到了院外嘈杂的声响。

    周瑭权衡了一下利弊，一咬牙，松开了郑嬷嬷，自己如一只轻灵的小兔般，瞬间消失在了视野之外。

    那荷包上绣着兰花，手法笨拙，显然出自幼童之手。

    周瑭顾不上多说话，勉力抡起铁铲，抵挡住獒犬的血盆大口。

    茵陈、野菊芽、野蒜、荠菜……跟着郑嬷嬷，周瑭在雪褥下探索到一个新奇的世界。

    躲开？周瑭迷茫。

    她看得分明，那是二爷送给三公子的獒犬。獒犬身形强壮堪比小狮子，这两头野性未驯，没牵绳，还没戴嘴罩，在这荒凉无人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天空明净，白雪皑皑的房檐上，扑簌簌掠过飞鸟。

    “又是你找到了雪奴？”薛萌从他手里接过狮子猫，满脸匪夷所思，“那么多婢女都找不到，你一个小娃娃怎么找到的？”

    郑嬷嬷眼中现出绝望，但想起至少让孩子跑掉了，便没有遗憾地闭上了眼。

    “荷包丢了，云蒸院也暂且不能回去，肯定有人去那里堵我。”

    偶然间她被树根绊倒，再爬起来时，獒犬已经近在眼前。

    “都是我不好，吸引了坏表兄的注意，连累嬷嬷也要一起东躲西藏。”

    完了。

    荒僻院落的门洞后，郑嬷嬷低头看向墙根下忧郁的小孩。

    “或许我和它有缘吧。”周瑭笑眯眯地抚摸狮子猫的毛尾巴，“找到的时候它看起来很害怕，好像在躲什么。”

    “嬷嬷，这附近可有小屋能暂避？”周瑭忙问。

    柔和的晨曦渐渐变成灿金色，暖阁外的树影由长变短，女红课不知不觉就结束了。

    *

    周瑭只好停下来。

    他气得大喊大叫，家仆婢女们纷纷围上来帮他掸雪换衣服，待清理完之后，周瑭早就溜没了影。

    某次袭击，周瑭闪身一躲，身后“正巧”是一棵粗壮的松树。

    他暖暖一笑。

    这几日时常煎药，或许又是和主角一起待得久了，连衣袖上都染了和他一样的清苦药香。

    还好有人叫醒了他。

    那只装了碎银的荷包，在薛成璧手里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其实周瑭这么着急离开，完全是因为女红课快要迟到了而已。

    雪地里万籁俱寂，周瑭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有！守林子的小屋就在前面！”

    生活的重担还压在他身上，他没有那些奢侈功夫想别的念头。

    武安侯府占地极大，除了宅院以外还有湖泊、耕地和树林。果林荒僻，地广人稀，冬日里偶有捡拾柴火和挖野菜的穷苦下人，至于主子们和主子贴身的婢女小厮，是不屑于去的。

    “叮”，一粒小石子砸在獒犬脑袋上。

    “你们两个，把这荷包给獒犬闻一闻，把她给我找出来！”

    “听不懂命令吗？用獒犬，就用獒犬！让她不听话，我就是要吓吓她！”

    他凤眸猩红，嘴角牵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理智几乎被暴虐的疯狂吞没。

    只是一味忍耐躲藏，真的能解决问题吗？

    “我闻着挺香。”周瑭微微笑起来。

    就像主角一样。

    他后背一凉，猛地回头看去。

    两头獒犬目标明确，直冲冲向他们奔来。

    想到吃，周瑭不免想起送他豪华大食盒的老夫人。

    “去给我洗干净，不然我不带你玩。”薛环来扯他的袖子。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来了。

    周瑭抬袖，臭味没有，倒是有股浅浅的药味。

    那嚎吠声似狼似犬，又极为凶恶，洋溢着搜寻到猎物的兴奋。

    挖出一头野蒜之后，周瑭忽地抬头侧耳，微微凝眉。

    薛环嫌弃道：“臭死了，和那个疯子似的。”

    有人从身后笼罩住了他，和他一起握住了那柄铁铲。

    独留郑嬷嬷一个老妪，踉踉跄跄往小屋那边跑。

    他极目远眺，洁白的果树林里，远远有两个小黑点，正向这里高速移动着。

    前后连小半刻钟都不到。

    接连十数下，血浆飞溅，直到獒犬狂吠变作呜咽，直到呜咽彻底静止，他的动作仍未止歇。

    獒犬正要低吼狂吠，却在对上薛成璧双眼的一瞬间，呜咽一声，夹紧了尾巴。

    “今日先去西边那片果树林里避一避吧。”郑嬷嬷想哄他高兴，“瑭儿和嬷嬷一起去采野菜玩好不好？”

    薛成璧一语不发，动作轻缓地从孩子手里取走了铁铲，向另外那头被扁担砸倒的獒犬走去。

    婢女春桃如约交付了一两赏银，周瑭把那一小锭银子捧在心口，满心欢喜雀跃。

    

    周瑭心脏几乎停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