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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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嚓——

    「小礼！」方兰跌跌撞撞上前拉他的胳膊：「你说什么呢快住嘴！」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渐渐从轮椅上往下滑，仿佛全身骨头都融化了似的毫无支撑，嘴里还在不断呕出鲜血。

    纪阮又被他逗笑了，气喘匀后手掌轻轻贴到顾修义胸口，神情认真不少：「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纪阮眨了眨眼睛，长睫毛扫啊扫懵懂又天真：「啊……可是你以前晚上都没有胡茬呀？」

    「看，谁都不待见你。」顾俢礼冲老爷子轻笑一声：「我妈身份是不太好，可我们没有逼死姜灵，姜灵不爱我爸，爸也不爱她，商业联姻能有什么感情？她想要的只是离婚远走高飞而已啊。」

    众人眼睁睁看着顾修礼神情一寸寸变得冷漠：

    纪阮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在边上，只看到顾昌云全身突然痉挛抽搐，像电影里丧尸变异般扭曲着，然后哇地一声将一口鲜血喷溅到顾俢礼脸上。

    「让他说。」

    他收起趴伏在轮椅前低声下气的姿势，缓缓挺直脊背：「爷爷你这话说得真没良心。」

    他有一个像小精灵一样会拥抱他、亲吻他、绕着他闪闪发光的爱人。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多年都见不得光，姜灵会活得好好的说不定早就二婚了，顾修义也就不会这么恨我……」

    周围还留有零星没走干净的客人，顾昌云一席话让众人纷纷侧目，也戳中了顾俢礼的痛点。

    回到家后，纪阮结结实实泡了个热水澡，然后窝进床铺里，不一会顾修义也掀被子进来抱住他。

    顾修义点了点他的太阳穴，按亮手机给他看了眼时间：「以前晚上这个时候你也早就睡成小猪了，当然不知道。」

    顾修义心里不是滋味：「对不起啊宝贝。」

    纪阮枕在他臂弯里，房间光线昏暗，显得他眼神格外软乎：「没有呀，为什么这么说？」

    他忽然惊恐地瞪大双眼，捂住胸口，五官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老树皮一样苍老黝黑的脸皮不断颤抖。

    他咬牙切齿：「明明我们只是想在顾家有立足之地而已，如果不是你，顾修义的妈妈就不会死，我和我妈妈也不用活得这么辛苦，这一切明明都怪你！」

    「都没有，」纪阮摇摇头，眉心微蹙，伸出胳膊环在他脖子上：「就是想要抱抱了。」

    好像亲亲是什么治愈良药。

，没让你们两个逼死原配的穷酸货出去招摇，不然……不然我老脸是留不到现在了……」

    他母亲不会因此回来，顾家其他人的生活也不会因此变得更好或更坏，大家都是癫狂的行尸走肉。

    他牵着纪阮面无表情，手背上却青筋暴露，是克制到极点却不舍得使劲的产物，好像纪阮就是牵引他的游丝一线，因为有纪阮在，他才能以冷静()

    纪阮看到顾俢礼忽然动了动，视线聚焦在方兰脸上，眼泪忽然掉了下来，晕开了脸上的血污。

    晚上十点，浩浩荡荡出行在玉谷江上的豪华游轮紧急停靠。

    顾修义吻了吻他的眉心：「怪我……」

    他就这么静静抱着纪阮。

    只给宋岭留下一句：「葬礼看着筹办，不用太费神。」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

    「小礼，你说句话，你别吓妈妈……」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短短一瞬，纪阮瞳孔紧缩向后踉跄，下一秒被人捂住眼睛。

    他反复抚摸纪阮颤抖的肩颈，试图将体温传递过去：「没事的，别害怕宝贝，不怕不怕……」

    如果送医及时或许还有救，可游轮上条件有限，转到医院也耽误了不少时间，没直接死在救护车上都是运气好，现在几乎不存在活下来的可能性。

    「嗯……是有一点点。」

    纪阮知道，下船后顾修义没有直接带他回家，极度冷漠却依然坚持在医院等几十分钟，大概就是为了亲耳听到这个结果。

    「不看啊宝贝。」

    ·

    「怎么？恶事都做尽了还怕人说吗？」

    ·

    「怎么现在又赖到我们身上？」

    他说着就来亲纪阮的脸，胡茬蹭着滑嫩的皮肤惹得纪阮一阵阵战栗，尾椎骨都酥了。

    顾修义哭笑不得，捉住唇边白生生的指尖啄了一口：「宝贝啊，我胡茬冒出来跟辛不辛苦其实没太大关系。」

    纪阮笑着踢他一脚，却被顾修义用小腿夹住冰凉的小脚板。

    可纪阮知道，顾昌云不可能救得活了，那么大的吐血量，应该是肿瘤破裂，或者肺癌晚期的临终大出血。

    「是你不要她走，是你怕闹大了面子挂不住就这么硬生生把她在精神病院关到死的！」

    顾昌云死的时候，他第一感觉是身上的枷锁得以解除，而后却感到一阵难言的虚无。

    而顾修义唯一与他们不同的是，他身边有纪阮。

    顾修义将他紧紧拥进怀里反手摘掉他的体外机，喧杂的世界骤然远去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顾修义平稳的呼吸在左耳边清晰地起伏。

    医院里，抢救室外走廊的灯光苍白如同停尸间，顾修义搂着纪阮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

    半晌，顾修义睁开眼，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打横抱起纪阮，不顾周遭的目光，扬长离开。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即便他讨厌顾昌云，讨厌顾家的每一个人，可顾昌云的死并不能改变什么。

    那一瞬间，纪阮感到顾修义长长呼了口气，明明是沉重到近乎哀叹的喘息，呼出来时却又轻飘飘的，好像那些积压经年的情绪终于拨云见日变得轻盈。

    顾俢礼全身都是血，现在已经干涸变黑，双眼呆愣的盯着虚空一动不动，任凭方兰哭着给他擦脸呼唤也毫无反应。

    顾昌云最后那一口血，确实给留下了些阴影，他抿了抿唇看着顾修义，在如此亲密的对话下没有选择隐瞒，伸出手环住对方的腰：

    顾昌云双眼蓦地睁开老大，两颗浑浊的眼珠像要掉出来一般，不敢相信这个向来低眉顺眼的孙子敢这么对他说话：「你……你！……」

    他神情很认真，仿佛真的觉得顾修义的胡茬是被累出来的，言语间还有些心疼。

    顾昌云早就丧失自理能力，此刻瘫在轮椅上像一堆腐烂的肉，他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因为急怒缺氧而变得青紫，脖颈梗得通红青筋毕露。

    顾修义低头用下巴蹭他：「我晚上亲你，你确实不知道啊，越亲睡得还越香。」

    「我们尽力了，节哀。」

    可没等他开口，同样的地()

    理智的模样静立原地。

    纪阮点点头，在他颈侧蹭了蹭，然后得到了一个落在耳尖上的吻。

    「是啊，」顾修义捧着他的脸凑近：「所以再亲几下？」

    顾修义拍拍他的腰，扯出一个笑：「没事。」

    眼睑下的皮肤却被顾修义用指腹温柔地摩挲：「蹭红了，疼不疼宝贝？」

    「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爷爷气死了……哈哈哈哈我完了妈，我们在顾家再也不可能……」

    方兰泣不成声：「什么顾家！我们不要了！不怪你不怪你儿子，是、是他自己恶有恶报，他本来也活不过这个月……而且，而且也不一定就死了，不是你的错啊……」

    「逼死原配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寂静的夜晚，顾修义静静注视纪阮深陷被窝里的澄澈眼瞳，心尖像被小朋友用软乎乎的手掌包裹起来，小心而郑重地叫他不要不开心。

    纪阮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顾修义搂着自己的手收紧了些，他担忧地投去目光。

    「妈……」他轻声说，因为惊惧到极致反而露出了近似于笑容的表情：「我把他气死了……」

    顾修义托着纪阮的后脑，手指陷在他软乎乎的发丝里，似乎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怎么这么乖啊？」

    「我怎么就小猪了！」

    同时四周传来惊恐的尖叫。

    纪阮摇摇头，轻轻弯了弯眼睛，手指摸摸顾修义的下巴：「你也很辛苦的，胡茬都出来了。」

    顾昌云强撑起身体，枯瘦的手攥住顾俢礼的衣襟，用尽最后的力气：「……我没有你这个孙子，你、你永远别想得到顾家一分……一分……呃！」

    纪阮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他就回过神冲纪阮笑，将纪阮抱进怀里：「怎么宝贝？渴了，还是饿了？」

    顾修义就坐在他身边，牵着他的()

    抢救室门被推开，纪阮和顾修义一起循声望去，看到医生摘下口罩，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纪阮耳根发红，哽着嗓子：「你果然有偷亲我！」

    顾修义一怔。

    「停、停下……」纪阮奋力推开顾修义，仰躺在枕头上喘气。

    顾修义心疼地描摹着纪阮的眉眼：「今天累到了，也吓坏了是不是？」

    方又被啄了一口：「这下不会疼了。」

    顾昌云渴望被全国人民见证祝福的八十大寿，变成了血腥的坟墓。

    手静悄悄的，看不出难过，也看不出不难过。

    顾修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沙发上起身了，大堂的水晶吊灯折射下片片光斑映在他脸上，昭昭晃晃探照着眼底深埋的寒冰。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要受不了。

    「儿啊……我的儿……」

    纪阮身上有点凉，泡过的热水澡似乎只起了短短片刻的作用，根本没办法将纪阮的身体真正暖过来。

    以至于顾修义抱住他时，小朋友一双脚丫子都是冰冰凉的。

    「你……住、嗬嗬……住口！」

    顾修义没有不开心。

    大堂内赫然响起连声倒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