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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常的每一天都是这么过的，他跑堂兼洒扫，老板负责后厨，老板娘算账。
“无妨，”云海和尚须发皆白，他的声音像他人一样苍老，“灰土尘埃，均是大千世界。”
无论是哪个老板遇上这样的伙计，都应该好好对待吧。
吱呀一声，天字二号的门开了。
这些天到底在忙碌什么？张二努力思索着，却回忆不出半点片段，他的头脑空空荡荡，好像一个布袋，里面鼓鼓囊囊，除了风一无所有。
他绝对是护卫，而且这份差使干得不太痛快。
少女眯着眼笑了，似乎毫无察觉异样:“原来如此，这几日这么忙，怎么店里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少女饶有兴趣道:“这飞鹤庄主，来头很大么？”
如果他能知道先前张二对他的判断，一定会感慨万千。
“正是因为我杀了太多人，所以如今反倒害怕起来了，”青年声音闷闷的，“毕竟现在……”
片刻后，少女重新出现在门口，她欢快地说:“这间很干净，我们就要这一间。”
毫无疑问，这是个老和尚。
而那个黑衣青年站在她身后，像一个高大而沉默的影子。
张二转身往楼下走，客栈终于可以打烊，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虽然这些天的确忙，但以前也不是没有比这更忙的时候，此时他心中的疲倦，却是前所未有的。
少女却不动，她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要两间。”
张二说:“有是有，但不太干净，有些腌臜。”
他在累什么？
刚刚还在这里的啊？
“什么
“竟然来了个佛门中人。”
丹成又笑了，她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虎牙，显得十分稚气
梅七不敢看她笑，他长叹一声，终究作罢。
门缓缓关上，张二最后看见的，是少女的笑颜，和她身后那双寒肃冰冷的眼。
可惜老天没有遂他的愿。
只能怪累太久了，实在累太久了。
她一边打呵欠，一边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抛给张二。
“没有，只剩三号了……”张二喃喃道，“怎会脏？白天才扫洗过，那，小的给客官再打扫一遍？”
一对不平常的客人，一个不算平常的夜晚。
“你不累吗？”少女没有睁眼，但能知道青年在做什么。
什么事？”
“我们是要去西湖，可井不知道什么飞鹤山庄。”
好似有风从走廊吹过，张二本就汗湿的额头顿时一阵凉意，他开始觉得，今晚似乎不会太普通。
客栈名叫来福客栈，普天之下，叫这名的客栈不知几多。小二名字是张二, 天底下拥有这个名字的人也数不胜数。
她脚步轻快地走进天字三号，碧色的裙摆隐匿在黑
客栈小二靠在柜台后打瞌睡。
“客官不知？你们不去西湖的飞鹤山庄？”
的确该好好休息，张二迟钝地想，他已经是跑了七八年堂的店小二，怎么会一个晚上犯这么多错误？
“不必了，”少女莞尔一笑，“我说了，现下只想休息。”
但近些天, 他有点累，有点力不从心，总觉得昏昏沉沉。比如此刻，离打烊还有一刻钟, 他却已经开始犯困。
少女迈了进来，一面打量四周，一面跟着张二走上二楼。
他实在是个尽职尽责的店小二，在自己名字的来由都想不起的情况下，还牢记着怎样讨客人满意。
柜台面前站了一个人，似乎已经
他从始至终没有给客人油灯。
等候多时了。
这只是一家极为普通的客栈罢了,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 它开在离杭州近的小镇上，若是从南边取水路入杭州，必定要经过这里。每日送往迎来的客人不算少, 生意还过得去。
张二这才发现，她背后还有一人，那个人一身黑衣，无声无息地站立在夜色中，仿佛与黑暗融成了一体，所以他根本没发觉。
这个二是从何而来，难道就因为他是店小二？
样的气味？”
“我看看另一间。”
“累极了。”青年轻声回应。
少女睁开眼，有些好奇地瞅着他:“你怎么睡不下去？阿七这些年杀过的人很少么？还会怕这些。”
老板夫妇待他很好，工钱从未克扣拖延, 所以他干活很认真, 很卖力, 叫人挑不出错处。
他十三岁开始在来福客栈做事, 如今已有七八年, 家里的弟弟妹妹需要用钱，而他正好年轻, 有的是力气。
客人还在等他回答。
张二醒转，一边应着，一边急急上前。门一开，只见外边站着个穿着绿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梳着双髻，眼睛圆而亮，看上去有几分稚气。
少女停下脚步，耐心而关切地望过来，油灯映着她的双眼亮极了。
“嗨！”张二一拍脑门，“小的忙糊涂了，见二位通身的气派，以为也是受了飞鹤山庄庄主之邀，要去赴下个月的寿宴。”
是夜, 冷月高悬。www.boaoshuwu.com
这是个身形佝偻的老人，头皮是光的，身上披着暗色袈裟，他手里捏着一串佛珠，随着转身，佛珠撞击在柜台上，发出清脆声响。
他快步走到一道门旁边，摸索出钥匙打开:“这间是天字二号，另一间天字三号在左边。”
丹成撑着下巴:“现在？”
“老和尚罢了……他现在在隔壁。”
少女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一时半会儿应该弄不干净，我一路奔波，现下已经等不及想休息了。”
“不想休息。”
张二开了这扇门，又去开旁边的，等他弄好回头，却发现两位客人不见了。
张二下意识附和地笑，这是一个店小二最惯常有的笑容，如果接不上客人的话，至少笑容不会惹人生厌。
梅七对上她的目光:“现在，我气脉全封，宛若废人。若有什么从前的冤魂野鬼找上门来，是万万没有反击之力的。”
他忽然发觉，自己想不起飞鹤庄主是做什么起家的，他甚至不知道这庄主姓什么。
又有夜风灌入，手中油灯火光跳跃闪烁，将他投射在墙面上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为什么叫张二，因为排行第二吗？可是他头上没有兄姐，只有一双弟弟妹妹要养。
张二连忙道:“有的有的，刚好还剩两间，二位里边请——”
一刻钟未过尽，门却被叩响。
他至少该打烊，将这一天结束。
二、
丹成歪着头笑，笑容里是少女特有的娇憨:“阿七放心，有我在这里，它们不敢来。”
暗当中。
这是个青年，他站在少女身后，沉默而防备着，张二只略微看了一眼便有判断，他应当是护卫之类。
他忘记询问客人的名字。
“——杭州一带，没有谁能比得过。”张二生硬地结束了话题。
“那就休息一会儿。”
张二停住了脚步，有两个发现从他心中升起，这让他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
张二一边说有，一边将人往里请。
张二松了口气:“我马上把热水送来，客官可还需要吃食……”
这一夜远远还未过去。
张二干巴巴地笑着:“除了小的，就只有老板老板娘在操持，他们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她怎么从漆黑一片的屋子里，看出干不干净的？
“陈年古朽的香灰味，那种百年以上的寺庙里，才会有这么浓重的气味。”
“一屋子的死人，小仙姑，你怎么睡得下去？”
“天字二号？”
少女从阴影中走出，她朝面色未定的张二歉意一笑:“小二哥，天字二号的房间有些脏，还有没有别的？”
就好像不眠不休数日一般。
“因为他也是个死人。”
“是的。”
半晌，梅七皱起了眉头:“又有人来了……是我很讨厌的气味。”
而那个黑衣青年仍紧跟在她身后，她走一步，他便走一步，没有半点差错。
“阿弥陀佛，”老和尚说，“贫僧法号云海，自洛阳而来，敢问贵店可还有空房？”
“为什么呀？”
他在说谎，其实他根本想不起老板夫妇在哪，明明白天才说过话，但现在，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丹成顿了顿:“那他也一定看到房间里的东西了。”
“这两天格外忙，是有
张二在原地站了片刻，僵硬地抬脚，朝大门走去。
“刚好剩两间，真是赶巧。”
一、
那双眼睛里的冷漠和困顿，张二很容易便分辨了出来，这种眼神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快活的人身上？
青年坐在她对面，双手放在膝上，他半阖着眼，目光落在自己指间。
一片暗色的静室之中，少女坐在椅上，头靠着椅背，正在闭目休憩。
“是啊，这两天常常客满，忙都忙不过来。”
“但店小二就没看到。”
梅七说:“瞎子才看不到。”
她笑着抱了抱拳:“半夜叨扰贵店，请问可还有空房？”
“来头当然大了！杭州一带——”张二的话哑在喉咙里。
这也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夜晚, 张二一边瞌睡, 一边算着时辰, 打算再守上一刻钟便打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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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云海和尚须发皆白，他的声音像他人一样苍老，“灰土尘埃，均是大千世界。”
无论是哪个老板遇上这样的伙计，都应该好好对待吧。
吱呀一声，天字二号的门开了。
这些天到底在忙碌什么？张二努力思索着，却回忆不出半点片段，他的头脑空空荡荡，好像一个布袋，里面鼓鼓囊囊，除了风一无所有。
他绝对是护卫，而且这份差使干得不太痛快。
少女眯着眼笑了，似乎毫无察觉异样:“原来如此，这几日这么忙，怎么店里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少女饶有兴趣道:“这飞鹤庄主，来头很大么？”
如果他能知道先前张二对他的判断，一定会感慨万千。
“正是因为我杀了太多人，所以如今反倒害怕起来了，”青年声音闷闷的，“毕竟现在……”
片刻后，少女重新出现在门口，她欢快地说:“这间很干净，我们就要这一间。”
毫无疑问，这是个老和尚。
而那个黑衣青年站在她身后，像一个高大而沉默的影子。
张二转身往楼下走，客栈终于可以打烊，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虽然这些天的确忙，但以前也不是没有比这更忙的时候，此时他心中的疲倦，却是前所未有的。
少女却不动，她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要两间。”
张二说:“有是有，但不太干净，有些腌臜。”
他在累什么？
刚刚还在这里的啊？
“什么
“竟然来了个佛门中人。”
丹成又笑了，她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虎牙，显得十分稚气
梅七不敢看她笑，他长叹一声，终究作罢。
门缓缓关上，张二最后看见的，是少女的笑颜，和她身后那双寒肃冰冷的眼。
可惜老天没有遂他的愿。
只能怪累太久了，实在累太久了。
她一边打呵欠，一边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抛给张二。
“没有，只剩三号了……”张二喃喃道，“怎会脏？白天才扫洗过，那，小的给客官再打扫一遍？”
一对不平常的客人，一个不算平常的夜晚。
“你不累吗？”少女没有睁眼，但能知道青年在做什么。
什么事？”
“我们是要去西湖，可井不知道什么飞鹤山庄。”
好似有风从走廊吹过，张二本就汗湿的额头顿时一阵凉意，他开始觉得，今晚似乎不会太普通。
客栈名叫来福客栈，普天之下，叫这名的客栈不知几多。小二名字是张二, 天底下拥有这个名字的人也数不胜数。
她脚步轻快地走进天字三号，碧色的裙摆隐匿在黑
客栈小二靠在柜台后打瞌睡。
“客官不知？你们不去西湖的飞鹤山庄？”
的确该好好休息，张二迟钝地想，他已经是跑了七八年堂的店小二，怎么会一个晚上犯这么多错误？
“不必了，”少女莞尔一笑，“我说了，现下只想休息。”
但近些天, 他有点累，有点力不从心，总觉得昏昏沉沉。比如此刻，离打烊还有一刻钟, 他却已经开始犯困。
少女迈了进来，一面打量四周，一面跟着张二走上二楼。
他实在是个尽职尽责的店小二，在自己名字的来由都想不起的情况下，还牢记着怎样讨客人满意。
柜台面前站了一个人，似乎已经
他从始至终没有给客人油灯。
等候多时了。
这只是一家极为普通的客栈罢了,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 它开在离杭州近的小镇上，若是从南边取水路入杭州，必定要经过这里。每日送往迎来的客人不算少, 生意还过得去。
张二这才发现，她背后还有一人，那个人一身黑衣，无声无息地站立在夜色中，仿佛与黑暗融成了一体，所以他根本没发觉。
这个二是从何而来，难道就因为他是店小二？
样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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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极了。”青年轻声回应。
少女睁开眼，有些好奇地瞅着他:“你怎么睡不下去？阿七这些年杀过的人很少么？还会怕这些。”
老板夫妇待他很好，工钱从未克扣拖延, 所以他干活很认真, 很卖力, 叫人挑不出错处。
他十三岁开始在来福客栈做事, 如今已有七八年, 家里的弟弟妹妹需要用钱，而他正好年轻, 有的是力气。
客人还在等他回答。
张二醒转，一边应着，一边急急上前。门一开，只见外边站着个穿着绿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梳着双髻，眼睛圆而亮，看上去有几分稚气。
少女停下脚步，耐心而关切地望过来，油灯映着她的双眼亮极了。
“嗨！”张二一拍脑门，“小的忙糊涂了，见二位通身的气派，以为也是受了飞鹤山庄庄主之邀，要去赴下个月的寿宴。”
是夜, 冷月高悬。www.boaoshuwu.com
这是个身形佝偻的老人，头皮是光的，身上披着暗色袈裟，他手里捏着一串佛珠，随着转身，佛珠撞击在柜台上，发出清脆声响。
他快步走到一道门旁边，摸索出钥匙打开:“这间是天字二号，另一间天字三号在左边。”
丹成撑着下巴:“现在？”
“老和尚罢了……他现在在隔壁。”
少女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一时半会儿应该弄不干净，我一路奔波，现下已经等不及想休息了。”
“不想休息。”
张二开了这扇门，又去开旁边的，等他弄好回头，却发现两位客人不见了。
张二下意识附和地笑，这是一个店小二最惯常有的笑容，如果接不上客人的话，至少笑容不会惹人生厌。
梅七对上她的目光:“现在，我气脉全封，宛若废人。若有什么从前的冤魂野鬼找上门来，是万万没有反击之力的。”
他忽然发觉，自己想不起飞鹤庄主是做什么起家的，他甚至不知道这庄主姓什么。
又有夜风灌入，手中油灯火光跳跃闪烁，将他投射在墙面上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为什么叫张二，因为排行第二吗？可是他头上没有兄姐，只有一双弟弟妹妹要养。
张二连忙道:“有的有的，刚好还剩两间，二位里边请——”
一刻钟未过尽，门却被叩响。
他至少该打烊，将这一天结束。
二、
丹成歪着头笑，笑容里是少女特有的娇憨:“阿七放心，有我在这里，它们不敢来。”
暗当中。
这是个青年，他站在少女身后，沉默而防备着，张二只略微看了一眼便有判断，他应当是护卫之类。
他忘记询问客人的名字。
“——杭州一带，没有谁能比得过。”张二生硬地结束了话题。
“那就休息一会儿。”
张二停住了脚步，有两个发现从他心中升起，这让他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
张二一边说有，一边将人往里请。
张二松了口气:“我马上把热水送来，客官可还需要吃食……”
这一夜远远还未过去。
张二干巴巴地笑着:“除了小的，就只有老板老板娘在操持，他们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她怎么从漆黑一片的屋子里，看出干不干净的？
“陈年古朽的香灰味，那种百年以上的寺庙里，才会有这么浓重的气味。”
“一屋子的死人，小仙姑，你怎么睡得下去？”
“天字二号？”
少女从阴影中走出，她朝面色未定的张二歉意一笑:“小二哥，天字二号的房间有些脏，还有没有别的？”
就好像不眠不休数日一般。
“因为他也是个死人。”
“是的。”
半晌，梅七皱起了眉头:“又有人来了……是我很讨厌的气味。”
而那个黑衣青年仍紧跟在她身后，她走一步，他便走一步，没有半点差错。
“阿弥陀佛，”老和尚说，“贫僧法号云海，自洛阳而来，敢问贵店可还有空房？”
“为什么呀？”
他在说谎，其实他根本想不起老板夫妇在哪，明明白天才说过话，但现在，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丹成顿了顿:“那他也一定看到房间里的东西了。”
“这两天格外忙，是有
张二在原地站了片刻，僵硬地抬脚，朝大门走去。
“刚好剩两间，真是赶巧。”
一、
那双眼睛里的冷漠和困顿，张二很容易便分辨了出来，这种眼神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快活的人身上？
青年坐在她对面，双手放在膝上，他半阖着眼，目光落在自己指间。
一片暗色的静室之中，少女坐在椅上，头靠着椅背，正在闭目休憩。
“是啊，这两天常常客满，忙都忙不过来。”
“但店小二就没看到。”
梅七说:“瞎子才看不到。”
她笑着抱了抱拳:“半夜叨扰贵店，请问可还有空房？”
“来头当然大了！杭州一带——”张二的话哑在喉咙里。
这也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夜晚, 张二一边瞌睡, 一边算着时辰, 打算再守上一刻钟便打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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