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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家这就来伺候您!”女道猛地扑上来,十指指尖陡然暴涨,呈鹰爪一般的弯钩锋锐。

    他们只剩逐渐冰凉失温的躯体,以及残存的呼吸,用于被迫听着少女居高临下的评判。

    丹成垂下手,宽大衣袖轻轻滑落,覆盖住纤细手腕。没人能看到,银质手镯上,一道夹红带绿的光转瞬即逝,消失在镯间。

    红色像玛瑙,但含有太多杂质,绿色像翡翠,但质地不够纯粹。

    丹成打了个呵欠。

    妖物,最终定论道,“至于二位么——杂种罢了,怪不得需要借歪门邪道来增长修为。”

    云海不看她,只慢捻着手中佛珠道:“未曾消散。”

    她伸手一招,白光于指尖迸现,光收束汇聚到手腕处,缠绕凝聚成手镯形状。

    “要装到何时?”

    丹成慢慢走近,露出不解神色:“佛陀故事中,‘三’这个数总有无穷尽的因果,三宝三界、三生三世……是不是我问第三遍,您才肯回答与我?”

    年迈僧人始终静立门边,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叹息。

    梅七侧过脸,眉边的一丝血痕,衬着那双猩红眼眸更加绮丽危险。这种红如传说中,黄泉之下、奈何桥对岸永不熄灭的业火,能将所有不甘与执念烧灼。

    少女将手放在嘴边,露出惊讶自责的神情:“我说错了,这黄泉路,你们是踏不上了——”

    嗯,用女道来形容并不恰当,那并非人类,是只修炼了邪术的狐妖。

    梅七没有动作,青年瘦削的身影被黑雾吞没。

    “百年的岁数,却有着两三百年的修为,吞吃了那么多人,已经很赚了……”她突然调转话头,“遇上我,是你们倒霉。此番讲明白,也让二位在黄泉路上不要太困惑——哎呀?”

    她的眉眼仍是独属于少女的娇俏灵动,但在此情此景下,已经如同九幽之下执刀而来的修罗般残酷。

    与此同时, 先前出声的男道人也纵身跃起,一脚踢翻了正沸腾翻滚的大锅,浓重腥气立即席卷开来,重重黑雾中,数条魂影在痛苦涌动。

    旁边的女道发出尖利笑声, 幽幽烛火中, 她的眼眸如狐狸一般碧绿。

    她细声细气地说:“那的确是我们招待不周,客官稍安勿躁……”

    丹成抿着唇,苦恼叹道:“我就说,白马寺的老和尚,定是相当难缠的……”

    “嗯……眼睛也灰蒙蒙的,我见过赤狐族长老,它可比你们漂亮得多,双眼是剔透碧色,就像两块翡翠,皮毛却红得像玛瑙,”她看了眼尚在喘息的

    丹成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光芒正中,僧人面庞如庄严法相,佛珠早已脱手而出,一百零八颗代表一百零八重烦恼冤孽,正漂浮围绕着他,缓缓转动。

    那些手啊腿啊,正在悄然发生变化,人类模样的皮肤上,却逐渐生长出属于动物的毛发。

    光芒散尽。

    丹成抬腕,手镯立即飞而出,稳稳漂浮在半空中。光芒愈来愈盛,灼眼绚烂,无形气流卷动翠绿衣摆,飘飞布帛间,她笑意中的半丝怜悯让人想到九天之上职管刑罚的神灵——

    最后几个字一出口,如金钟激鸣,无尽佛音震荡而出,金光陡然散开,所过之处,地面残存阴邪被寸寸洗涤,焕发出全新的洁净。

    丹成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出手的打算,她甚至往石墙上一靠,将手臂一抄,换了个舒服些的站姿。

    以及站在中央,微低着头的黑衣青年,他手中银白色的铁钩垂着,钩尖有血滴落。此时此刻,他是这片地狱中唯一能站立的人。

    她看着僧人沉静的脸庞,慌乱道:“大师,您说的邪气可是来自于他?阿七从前的确做了许多坏事,身上业果数都数不清,可是他已经在改了,跟着我降妖除魔,赎了许多桩罪孽……”

    “哦?那邪气在哪里?”她看见云海身后的梅七,恍然大悟道:“阿七,你怎么用钩指着人家?怎能如此不敬无礼!”

    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女孩翘起唇角,露出个满不在乎的笑。

    丹成又听见身后云海法师低声念:“阿弥陀佛。”

    手镯投下光芒,将地上喘息着的妖物笼罩吞没。

    血腥味愈发浓重,与此同时,黑雾却慢慢变得浅淡了,周围再次显现出轮廓。倒伏散落在地上的残肢、锅底朝上的诡异大釜、流淌开来无法辨其颜色的腥臭液体……

    又有东西落出,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撞到墙壁才停下。那是一截人的小腿,鞋袜还缠在上面,创口有破碎的布料和正流淌出的深色血液。

    门背后很热闹。

    黑雾仍是翻滚,周围仍是死寂,除了接连滚落而出的人体部件,便是逐渐浓厚的、新鲜血味,正在这地下暗室中弥透而出。

    听到这里,地上的狐妖猛地挣动起来,似乎想质问指责,却说不出半点语句,口大张开着犹如黑洞,只能发出嗬嗬喘声。

    “魂灵湮灭于天地之间,怎么入得了轮回呢?”

    传说中,神灵在砍下受刑人头颅之前,会哭泣垂泪,以示慈悲。

    “邪术”两个字简直是写在明面上。

    “……也并非出自于他,”半晌,云海终于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你究竟——”

    八、

    “有没有奖励?”他勾出一点笑,整个人有种沉郁的妖邪之气。

    光影中,

    梅七皱起了眉头:“我来贵店下榻, 房间不干不净就算了,连店小二都溜之大吉, 躲在这地窖里, 害我找半天……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正熬制烹煮的大铁锅, 散发着浓烈血腥之气。光线幽微, 石碓被拼凑出祭台的形状, 两个人站在台上,朝门口投来怨毒视线。

    叹声未尽,耳边却有轻微冷风滑过,他听见有人在身后幽幽开口——

    “我得先看过再说。”丹成语调悠扬,她负着手,好奇地打量脚边的残肢,甚至探出脚尖去触碰翻面,好让她能瞧得更清楚些。

    丹成声嗓甜软:“可有全数消散殆尽?”

    手片刻前还挂在那个女道身上。

    地狱之外,丹成拍了两下掌:“耗时一刻半,还算利落。”

    那是一男一女,诡异的是,他们身上都穿着道袍, 头发高高盘成混元髻。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中, 却作着道士打扮……

    “你们为了增进修为,不惜修炼邪术,吃了客栈老板夫妇,变作他们的模样害人。听说飞鹤山庄在宴请武林高人,便动了宾客的主意,因为他们体质精气皆远高于平常,可教你们的邪术事半功倍……”

    活人,死人,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人, 此刻都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少女转过身,笑意盈盈:“大师,妖物已除。您看看,这里是不是已经没有那冲天邪气了?”

    他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少女,用属于杀手的视线缠上她的脸。

    重重金光中,少女碧色的裙摆如一片颤颤的叶。

    “果然是两只小狐狸,”她眯着眼笑,像在打量正被售卖的宠物,“这颜色,是赤狐一脉?但远远不够红,也不够亮。”

    丹成俯下身,望着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妖物眨了眨眼。他们被砍成人彘,已经是可怖至极,唯有双眼还瞪视着。她坦然迎上视线,含笑看过伤口和血迹,目光之中没有半点害怕恐惧,只有近乎残忍的天真。

    那是一只断手,创口利落平整,五指有着迥异于常人的尖利指甲,她认出这只

    丹成叹了口气。

    一时间,石室之内只有层层暗黑浓雾在安静翻涌,寸步之外都难以辨清,连打斗之声都无法听闻,一切事物似乎都消弭在雾中。

    “真是太贪心啦,”她柔柔地叹,好似真的为他们惋惜,“吞食宾客不够,还将恶种散播出去,妄图以人传人,而你们,只需要躲在这地底下坐享其成便好,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奄奄一息的妖物彻底没了生息,它们瘫软在地上,已经是两具不再带有生命力的躯体,和一块砖石、一捧尘土没有区别。

    银质的杀人钩, 在触碰到坚硬石料的时候,也有类似开膛破肚的手段。m.wangzaishuwu.com

    丹成笑意却愈来愈深,她轻舔唇角,语气中竟有了兴奋:“既然是山林中长成的狐狸,你们自当知晓,弱肉强食的道理。现在汝为弱,我为强,你们从前是怎么吞食别的生灵,如今便好好尝尝,被吞食入腹是何等滋味。”

    云海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扮作道宗门人,借除妖之名,行吞噬之实,以增长自身法力。妖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有人叹了声:“阿弥陀佛。”

    云海敛目,并未开口。

    至纯至净的佛光填满整间屋室,云海的喝问如遥远天界之上传来,是无限的威严震慑。

    “老东西,不想死的话,就别多管闲事。”

    没人能够反驳她,或者对这句侮辱作出愤怒回应。这对道人打扮的狐妖,在被斩断四肢后,被以及其残忍的手法卸掉了下巴,有一只还被拔了舌。

    梅七往里走了一步,语气熟稔得好似老友:“在做什么呢?”

    男道人回应他:“关你屁事。”

    她摸了摸鼻子:“大鱼吃小鱼,大妖吃小妖,不是天经地义?它们吃人,我又没吃

    一个物事忽得被抛出来,滑到了脚边,她垂眼去看。

    七、

    杀手早已闪身避过第一重冲击,他无声无息出现在女孩身后,像一道稍纵即逝的暗影。

    梅七将钩抵在门上,轻轻巧巧地划过, 金属与石壁摩擦出刺耳声响, 石门轰然开裂, 黑雾随即漫卷而来。

    云海没有回应,杀人的银钩还抵在他后颈,闪过细碎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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