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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她听见脚步声一前一后逐渐远去,又按捺了半柱香的时间,确定他们走远后,清清才钻出了柴房。

    一抬眼,裴远时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正有些一言难尽地望着她。

    父去张婶家拿东西,走之前叫我帮他把剩下的法器收拾了。别的我已找到了,但有个‘三宝天尊聚灵符’,我实在没有头绪,听师父说,这是小霜观绝无仅有的特殊法宝……”

    清清一惊,更是坐不住了,唯恐阿春被欺负,在房内踱了几圈,咬咬牙正要出去,阿春却哽咽着开口了。

    她抽抽噎噎,语无伦次地说:“我真的感激桐生哥哥,感激你这片心意,但我不敢全心爱慕谁,依赖谁,那样只会叫我害怕……桐生哥哥,我想同你在一处,但你这般待我,我却不能同样的回报你,对你太不公平……”

    说着说着,她理直气壮起来:“香灰就已有此功效,符纸上画的东西还有什么要紧,但若符上空空如也,难免会让求符的人恐慌怀疑。像我这样敷衍,既能节省时间气力,又能安抚人心,哼哼,这点人心的幽微,你道行尚浅,以后慢慢悟吧!”

    清清张口结舌,现下她的确形容狼狈,一身汗不说,脸也在发烫,但这叫她怎么解释。

    好你个石头师弟,居然也有让师姐如鲠在喉的时候!

    “阿春,一直以来,我待你如何?”

    他伸出手,两个符包都躺在他手心:“为何同样是‘三宝天尊聚灵符’,上面所画的图案却完全不一样?”

    你,我以后再不说了……见你这样,我心都快碎了,都怪我太心急了,别哭呀……”

    秋闱?桐生竟已是个秀才了么,清清有些意外,但很快又了然,怪不得他行止别有气度,和普通村人相去甚远,原来是个能读书的。

    裴远时自然说不知,她艰难道:“因为它里面包着的,是观内那口大鼎内的香灰,那些陈年香灰极富灵气,普通邪祟根本不敢靠近。”

    声音顿了顿,再次响起的时候带上了些哀求:“听我的,来你婶母家住好吗?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你不愿来,那我可以去镇上住,镇上去学堂方便,正好秋闱也快到了……”

    清清强笑道:“见师弟如此敏而好学,我深感欣慰,现下还有正事,咱们先不说闲话了。”说完,她快步走进堂屋旁边的耳房“咳咳,这应该是田朗二人生前住的屋子了罢?”

    看见迎出来的徒弟们惊讶的表情,他眉头一挑:“愣着做什么?东西收拾好了吗?准备回观里去了。”

    东西虽破旧,但干净清爽,一丝灰尘也无。她很快就找了一遍,但没有收获,清清将目光放在木柜上,难道是此处?她打开柜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而符包端端正正的贴在柜门后边。

    将符箓递给裴远时,清清兀自坐下,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正要抱怨师父怎么迟迟不回,院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清清说:“这个应当是师父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设置的,是用于驱除邪秽的灵符,通常放在死者生前常用的器具上,你跟我来吧。”

    柴房逼仄简陋,不知二人在后院何处说话,竟是一字不落的进了她的耳朵。原来,阿春竟不愿嫁给桐生吗!

    良久,她听见杜桐生低低地说:“春妹,你方才说想同我在一起,作数么?”

    她长吁一口气,用手扇着风,柴房里又闷又热,她心里又急,身上竟出了一层汗,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清清看着他的手,哈哈道:“不一样……不是很正常么?正所谓天底下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

    良久,似乎是见对面的人迟迟不回应,杜桐生又开口了,声音放软了很多。

    正思量着,杜桐生的声音突然变得慌张:“阿春、春妹!别哭,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催着

    裴远时点点头,径直离去了。虽说乡野之地,对礼数之类并不十分讲究,但他总归不好贸然进女儿家的闺房。

    清清大气点头:“你问便是!”

    说着,她迈步走进了堂屋,却不见阿春等人。裴远时见她张望,提醒道:“他们都同师父一起去张婶那处了。”

    所谓净房,不过是主屋后面一个堆杂物的柴房放了两个马桶。清清解决完毕浑身舒爽,正要起身离开,却听见门外传来杜桐生略带焦急的声音。

    清清在房内左看右看,走到横梁底下,踩着条凳子纵身一跃,竟从梁木上又揭下一张。她随手把符包扔给裴远时,拍了拍手上的灰,瞥见他惊异的眼神,潇洒一笑:“很惊讶么?这点高度,还不够你师姐练手的。”

    藏着这里,难怪自己找了几圈都没瞧见。裴远时接过符包,左右翻看,只见上面用朱砂画了许多难以辨认的线条。

    啊?这……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杜桐生打断:“阿春!我不在乎这些,只要你能平安快乐,我就满足了,至于其他的,我统统不在乎,我会证明我跟你爹是不一样的。”

    他们把目光投向最后一间矮小的耳房,毫无疑问,那里应该是阿春平日住的地方。清清挠挠头:“我进去寻一寻,师弟先在外面等等吧。”

    阿春似乎说了点什么,但没说几个字就只剩“唔、唔”声,清清先是面露疑惑,紧接着坐立不安,这、她、她可不是故意偷听的!

    “师姐在净房呆了有半个时辰之久,我竟不知,鱼粥也能如此叫人肠胃不顺么。”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一眼就能看完,饶是如此,也比阿春的房间宽敞明亮许多。她四处翻看,从床底下、椅子背后、柜子底部各找到了一张。

    伴随着玄虚子的唱祷声,最后一把冥钱被抛洒向空中,田朗二人自此就在黄土中长眠了。www.shishuxuan.com

    回了田家,玄虚子径直去收拾东西,清清则捂着肚子奔向净房。宝地所产的鱼果然好,熬成的鱼粥鲜美嫩滑,她一口气连喝两碗,已经憋了一早上,现下实在有些受不住了。

    两人又去了柴房灶房,在灶房门背后拿到了一张。

    口四个腿缺了一腿的大鼎,师父赐名实在是玄妙,我经了师姐点化才恍然大悟,着实惭愧。”

    回田家的路上,一行人皆默默无语。按照此时的葬俗,下葬仪式结束后离开的亲眷在到家之前不能说话,更不能回头看,不然会惊扰亡灵,甚至会引来游荡的孤魂野鬼。

    清清头一晚便睡的这里,屋内她已十分熟悉了,除了一张榻,就是角落一个破旧的木柜,连一张椅子都没有。

    好吧,这符图的出入确实比较大,看见师弟越来越怀疑的眼神,她只好说:“好吧……你可知它为什么叫‘三宝天尊聚灵符’?”

    为首的正是玄虚子,他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羊,美滋滋对身后的张婶道:“唉张家妹子你看……这多不好意思,实在是……”

    “我并不是强要你嫁我,无论你的决定是如何,我都会尊重接受。只是如今……他们都已入土为安,你无父无母,又尚未出门,孤身住在这里,我和你婶母真的很担心。”

    清清在心里尖叫,这就是贪嘴的代价吗,谁来救救她!

    清清点点头,走到堂屋正中的一张方桌前,伸手往桌面下一探,收回来时,两指之间多了一个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包。

    裴远时道:“师姐身手了得,实在令我艳羡,但我有一处不明白。”

    女人心,海底针呐……

    清清把已经搜罗到的符包数了一遍,皱起眉头:“师父摆这个符,一向都是用七个,对应北斗七星,怎么还差一个呢?”

    她没听见阿春的回应,但至少应该是点了点头,因为她又听见了唇舌交缠的暧昧声响。他们不会正靠在房板上吧,不然怎么能叫她听这么清楚?

    “桐生哥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不敢想现在我会如何。只是,我真的好害怕……阿娘卧病那些日子,她对我说了好多,曾经,阿爹也是待阿娘这般好……我不敢再像她那样,全心全意地相信未来的丈夫,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见她呆愣着说不出话,裴远时也不逗她了,道:“师

    等了半晌,依然没有交谈的声音,难道已经走了?清清在房内抓耳挠腮,想出去,又怕二人还未离开,留下来,这里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些……

    她小心揭下符包揣进怀里,正要合上柜门,却见衣服最底下露了一角鲜红的衣料,她好奇凑近,微微掀开一点察看,只见色泽鲜红,花纹精致,繁复细密的针脚足见主人的用心,上面的图案……是一对正交颈的鸳鸯,这,竟是一件嫁衣!

    一个怯怯的声音回答了他:“桐生哥哥,你对我很好,我都知道。”

    裴远时信服地点头:“师姐说的极是,这‘三宝天尊’,指的就是月台下边,那

    清清只略看了看,便关上了柜门,快步走了出去。

    阿春没有再回答,外面一片静寂,只有零星的虫鸣鸟叫声。

    原来,阿春表面上对她与桐生的婚事消极悲观,实际上,连嫁衣都暗自准备好了?

    “既然如此,为何你迟迟不愿嫁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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