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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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界有上百宗门，三道屹立顶端，其余皆为从属，按实力强弱分为一到九阶，五阶及以上，是为上宗，五阶以后，为下仙宗。

    贺淮悻悻咽下后半句，又不服气地埋怨：“他倒是爱逞英雄，罪却要我们一起受。”

    【楚姓孽种！】

    刘仲见状：“仙君们动手了。”

    刘仲打趣：“你也有转性的一天？”

    被打散的邪灵们并未罢休，重聚成团，向封印冲撞而来，一次又一次。

    “为什么？”青年略一思索，惊诧道，“难道为了薛——”

    【吾等诅咒你与你的血脉——】

    刘仲正是隶属南道的卫末营地的一名都佰官，负责每天巡视方圆百里内的入山隘口，定期向宗门回报情况。这段时日因隅渊异动，主宗暂停了营地事务，但闲不住的他依旧选择出来走走。

    是个男人，声音如清泉撞石，明澈清透，穿透风沙传来，清耳悦心。

    估摸是傍晚时分，封印结界开始可感知地减弱，阴寒的邪气开始在山谷间弥漫。

    正说着，却见叫他回营的人自己直直朝风沙中走去：“叶兄弟！你去哪？”

    荒芜的西境深处，一条不见底的深渊横亘贯穿南北，像盘踞在大地上的伤疤，将广袤的荒原分为两半。来自远古威压从深渊底传来，使人不寒而栗。

    【不得善终！】

    伴随嘶吼与碰撞，隅渊周围的地面开始崩裂，山石如雪崩塌。

    这种不毛之地，一年半载也见不着几个生人脸，打酒都要走上百里，愿意来的不过图个官职，熬上几十年，为后辈谋个入仙门的资格。刘仲也不例外，如今已是他来这儿的第十八年，苦确实苦，好在还有朋友记得来看他。

    昔年，神族为恶，奴役人族，民不聊生。后人皇起义，反抗恶神，镇其大部于此，取得诛神之战的胜利，使人族获得了自由。

    这正是令神族深恶痛绝的，如同天堑般困了它们近千年的“隅渊封印”。

    隅渊地处西境，本由岁枯山镇守。然三百年前，西道主发疯入魔，岁枯一夜倾覆，后人也不知所踪。此后，三道平摊了这份职责，各自于崦嵫山设立营地，派遣守卫看守。

    【必失所爱！】

    些许弱小的残灵乘机逃到了渊外，然而它们还来不及为自由欢呼，便在一闪而过的寒光中消散于无。

    天外，惊雷阵阵，风云翻涌。

    “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也被罚习惯了。他啊，就没瞧上过我！”

    虽然每次异动中原都会派人来，但常以二三阶宗门的修士为主力，这样夸张的阵仗还是头一回。

    还未说出口，便被另一头的云麓大师兄温澜打断：“十三！别乱说！”

    古语由天地诞生之初的大道之言演化而成，颂念之时自有念力，夹杂着庞大怨念的晦涩嘶吼能轻易穿透护体真气，重击修士的灵台。

    【受尽磋磨，不得善终！】

    他每年都来，每次都问一样的问题，也不知想得到什么答案。

    灰袍人没有接话，而是提出：“今年这场面怕是不简单，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苍黄的山脚下，两道身影缓步穿越荒地，其中一人拉紧着衣领，挡住倒灌的风沙。只听他感叹：“你来的不是时候，若早半月我还能与你醉到天明，但这段时间隅渊里的鬼东西又闹了，怕是有一阵乱子。“

    “我还有别的事，不去你那了。

    这一次确实不同往年。

    既说绛衣仙君，那便是云麓修士了。

    即使隔了百丈远，贺淮依旧感到了一阵尖锐的头疼。他猛晃脑袋，试图驱散这种影响：“这些鬼东西鬼嚷鬼叫些什么？有完没完！”

    【所求不得！】

    推翻神族后，人皇将天下分为四道，交由四位同伴治理，定下“天清治东域；云麓守南国；岁枯镇西境；旌平定北海”的盟约。

    灰袍人身上的斗篷被吹得猎猎作响，而他的双足却如同钉在地上，不动如山。

    听到刘仲对他说话，灰袍人从隅渊的方向收回目光：“实不相瞒。我这次来也不是找你喝酒的。”

    灰衣人短暂地沉默：“没有关系，我多管闲事罢了。”

    刘仲迟疑片刻，终是好奇压过了界限：“叶兄弟，容我多嘴。这楚氏与你有何干系？”

    【叛徒！】

    “别让山主听见，否则你又要吃苦头。思过崖的风刀可好受？”

    自渊底升腾而出的邪气，在他脚下的隅渊口聚集，很快形成浓厚到可见的黑雾。有东西在雾中游荡咆哮，数量庞大，它们没有形体，起伏涌动间露出狰狞而模糊的五官。

    连长期盘踞西境的妖物都不敢涉足的禁地。无人知晓这里有多深，哪怕过了千百年，囚禁在这里的存在也让人胆寒。

    收到监测弟子的示意，温澜神情一凛，凝神下令：“诸弟子听令！”

    话音落下，护腕上的传音石传来回应，否认了这个说法：“这次是山主主动揽的。”

    阴云蔽空，天象隐去。

    闻君扬冰冷地觑着这些“怪物”。

    西面，负责检测星位的弟子，目光一刻不离地盯着星盘，每隔半刻钟，便向立在崖边的青年禀告一次星辰的位置。

    “多谢美意，只是山里的事还轮不到我们这些下层杂兵操心。”下半句道出了他能悠哉在此闲逛的缘由，“上宗的大人昨日到的，已经进了山。这一次的派头挺大，来的全是绛衣仙君。”

    隅渊。

    隅渊封印依星位构建，也随星辰之力长消而盛衰。除了间隔三五年的小波动，每逢甲子更迭，还会迎来一场大星衰。封印在此时会降到最薄弱的程度，甚至有破裂的可能。

    北边山岗，打头的青年吐出被狂风刮到嘴里的碎发，抱怨：“师兄，凭什么是云麓山来？他们天清不是自诩正道领袖吗？怎么不来？莫不是瞧不见好处，缩头了？”

    不同宗门有各自的象征，其间渊源暂不细表，但有四色需留意避讳，即，代表天清教义的黑白；云麓崇尚的绛红；以及象征北道茫茫雪原的冰蓝。

    “老刘啊，该回营地了。”

    风云以他为中心聚集，道道雷电落下，在周围劈出大片焦土，稀疏的枯木被点燃，在荒芜的原野上燃烧、蔓延……

    “每天都一样，现在哪有人去那鬼地方？”刘仲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听说西道强盛时连天清也要对岁枯退避三舍。只可惜楚氏命不好，每代都是那个样子。”

    晦涩玄奥的神族古语在深渊中回荡，恶毒地咒骂着同一个人：

    刘仲的友人身披垂到脚腕的厚重斗篷，面容隐在风帽下，只看得出挺拔高挑的身形。

    云麓弟子立足的四方山头也受地动影响，摇晃不止。阵法西向，温澜镇定自若地指挥弟子变阵，抗衡邪灵的冲击。

    随着隅渊异动加剧，风沙也越来越大。抬头望天，灰黑色的风云形成了以隅渊为中心的巨大漩涡，通天彻地，望之胆寒。

    “原来如此。”灰袍友人似没听出门道，表现得兴趣了了。他澄静的目光望向西南，岁枯山起伏阴影落在黑沉的瞳中，显得分外萧索，“这一年岁枯山没什么状况吧？”

    昔年，它们都是不可一世的“神”，高高在上，将人族当做牲畜役使。然自诩“尊贵”的他们还是在长久的镇压中消磨了实体，凝聚成邪灵苟延残喘，于不见天日的深渊下，叫嚣着复辟昔日统治的妄想。

    温澜劝住他：“少说些赌气的话。”

    【世世代代！】

    他们身着红白银三色为主的窄袖交领长衫，款式略有差异，但皆干练修身，明朗风流。南国的衣料轻柔丝滑，在西北的风中飘扬翻飞，猎猎作响。

    就在此时，崦嵫山深处放出光华，直照天际。

    【永生永世！】

    “多管闲事”，虽可理解为谦辞，但这么说自己未免过于妄自菲薄。

    残灵裹挟着黑雾汹涌而来，一碰到深渊口，便发出凄厉的惨叫，被无形的力量打为齑粉。

    阵法中心，着黑红二色长衫的身影按刀而立。狂风卷过，衣衫猎猎。任由周围风云涌动，电闪雷鸣，唯他不动如山。

    然神族不甘被封，每逢星衰，封印减弱，便试图出逃，人族则派人镇压。循环往复，已是三千载。

    崦嵫山深处，以隅渊为中心的四方山头上，各立了一群修士，总数粗略算来有百余。

    这一任云麓山主生了副正派英朗的相貌，只是年纪不大，两鬓却已有斑白之色。

    “命不好。”灰袍人轻笑一声，感叹，“你这个老好人还真是嘴上积德。换其他人会直接说楚氏造了孽，活该代代发疯。”

    这种情况已非下属宗门应对，只能由三道出手。但谁来，则经过了好一番商议。

    星衰之期不定，长则五年，短则三年，这次的阵仗格外大，从半月前，崦嵫山一带的天象就开始异动。分明才过正午，天空却黑如墨染，风沙呼啸，连平日作乱的妖兽也全不见了踪影。

    闻君扬立在法阵中央，阔刀微压，冷眸低垂，审视着每一个试图逃窜的邪灵。

    时间流逝，天地始终是一色的昏黄，唯有星盘上的细点缓缓挪动。

    刘仲望了一眼天色，深感赞同：“确实，再不走就怕回不去了。”

    那是不能在云麓山提及的名字，一旦被山主听到，便会引来雷霆之怒。

    话中不无怨怼之意，按他的性子，这般刻薄可真罕见。

    一声“起阵”落下，各山头同时亮起光华，以四方山巅为边际，向内延伸，在原本的隅渊封印上形成了容纳方圆数十里的法阵。

    崦嵫山外围。

    随着时间推移，封印持续变薄。终于，它被撞出了细小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