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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也不喜欢她。

    “四小姐, 茶来了。”

    水做的妙人。

    “母亲在做什么?”

    “四小姐威势愈浓,天生是当主子的料,奴怎能不怕?”

    表兄登门一趟碎了二哥衣冠,逼得三哥作势同归于尽, 断了大哥手中剑,迫得祖父焰火落回去,有外祖一家撑腰,她耳根子清静不少。

    是魏汗青喊着母亲的名,蒙上两位姨娘的眼睛,按在窗台播下的种儿。

    她惯会说好听的哄人,魏平奚果真被她哄开心,眉眼扬起三分笑:“母亲待我的确宠溺。”

    两辈子加起来,对她好的人实在屈指可数了。

    “我来给母亲请安。”

    她闭上眼,再次睁开,依旧是那个刚柔并济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

    当时魏家与颜家关系闹得僵,为求外祖答应嫁女,父亲与祖父废了颇多心思,甚至一度被笑话魏汗青是没有女人活不了的男人。

    魏平奚腿骨还没彻底长好, 愈合的过程总是带着痒,她忍着不吭声,倒真有点想念郁枝在身边陪她解闷了。

    魏平奚坐在长廊边,夏日炎炎,她看起来恹恹的,无精打采。

    “是……”

    悬挂眉梢的郁色终于散去,魏夫人欢喜地捏她脸颊:“绝不骗你。”

    起码秀色可餐, 看着她, 再逗逗她,能让人忘记骨缝里的难耐。

    郁枝难得有学习的机会,手腕酸痛都不敢放下笔杆,结果被吴嬷嬷好一顿骂。

    阿四……

    “以后

    魏平奚忙碌多日, 几乎每天都会过问那边的进展, 得知郁枝去了那颇有收获, 她一指叩在【富贵钱庄】的账本:“没白让本小姐花钱就行。”

    莫非也是父亲用了粗暴强迫的法子?

    “母亲是很虔诚的信徒。”

    可魏四小姐觉得值。

    “吴嬷嬷说姑娘虚心好学,性子柔弱, 是个能忍的。”

    入夏, 树上的蝉无休止地叫嚣。

    这话有趣。

    不愧是母亲身边的人。

    吴嬷嬷带她入小院进修,主要是带她入门,入了这道门,今后如何要看命里有没有被人疼的福气。

    钱庄、绸缎庄、赌坊每日进账之多,白花花的银子培养一个知情识趣的妾, 谁听了不得说句脑子不好使。

    “招我了。”她佯作恼火:“它竟然敢喊我‘阿四’!”

    她命苦早夭的两个庶妹就是这样来的。

    书房的两扇花窗敞开, 轻易能望见外面栽种的各样花木。

    魏夫人眉目顷刻柔和下来,掏出帕子为她擦拭鬓间细汗:“想要的都给你了,何故闷闷不乐?”

    这心结影响她甚深。

    母亲不是她以为的样子,父亲,倒是比她想象的更卑贱。

    四小姐何等冷性,正需要郁姑娘的泪软一软冷硬的心肠。

    “我去看看母亲。”

    魏夫人眼神闪过一抹异样。

    她实在没见过像魏汗青这样的男人。

    别管外面人怎么奉承仪阳侯,在她心里,父亲可谓贱得慌。

    话里话外说郁枝本末倒置。

    “想您了。”

    郁枝手里的笔杆啪地一声掉落。

    她更好奇,她是怎么来的。

    “听李乐说,你看不惯我养的小虹?”

    “母亲?”

    魏四小姐细心瞧着,终究不忍多做试探。

    “性子柔弱”和“能忍”简直一南一北轻易不会用来形容同一人。

    看在母亲的面子,魏平奚没难为她。

    这是她的心结。

    她眉眼怅然,魏夫人见不得她怅然,尤其见不得不悦的情绪在那张脸上蔓延。

    “怎么在这坐着?”

    想想还觉得是场梦。

    父亲痴迷母亲,为迎娶母亲进门不惜跪在祖父院里三天三夜,跪得一双腿差点半废,才换回祖父的妥协。

    魏平奚站起身。

    两位姨娘到最后遍体鳞伤晕了过去,或许正是那个时候她对世间男子生出不屑与厌恶的糟糕情绪。

    为妾的哪个不是色鲜貌美?谁会花大把银子养一个废人?

    她感到一阵疲惫:“母亲,咱们何时去京城外祖家?”

    “哪能呢。”四小姐瑞凤眼轻挑,漫天的风流映入那对晶亮的眸子,魏夫人情不自禁抚摸她的眉,没听清女儿说了什么。

    魏平奚眼波荡起一缕危险的暗色,赶来的李乐见夫人拿心肝疼着的鹦鹉快被四小姐掐死,连忙呼道:“四小姐手下留情!”

    每天看着精致的瓶瓶罐罐都能听到哗啦啦银子砸下去的声。

    ……

    魏平奚刚踏足流岚院,左右风景还没看上一遍,鹦鹉飞虹扯着喉咙叫:“阿四,阿四!”

    “苦夏。”她扬起一抹笑。

    这里的“她”指的是身在小院接受教诲的美人。

    她心一痛:“等你正式纳妾,带着你的妾,咱们一同回京。”

    夏日蝉鸣不绝,经历最初惹人羞臊的‘修身’环节,郁枝今日开始‘养性’的课程。

    “当真?!”

    “先不看。”

    往母亲这得到一句准话,她意气风发地离开流岚院。

    甚至父亲知道她躲在花圃附近,依旧凶性不改。

    魏平奚早不想在死气沉沉的魏家呆了。

    魏平奚眼神幽暗,那一幕,她是亲眼见的。

    要知道她最值钱最得贵人赏识的是她一身好颜色。

    魏平奚打开笼子一手捏着飞虹浑身上下最漂亮的那根羽毛,吓得小鹦鹉偃旗息鼓不敢放肆。

    温柔是给她的,冷清是给父兄的。

    天色明朗,光线不吝惜地倾洒流岚院,院子里的下人随了主人的性情,安安静静,日常听不到有人高声语,便是说话都是压着嗓子。

    也无怪三位兄长眼红她。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让她好好跟吴嬷嬷学罢。”

    以至于重生回来的第二天,仗着功夫好,她避开护院趴在流岚院主屋的屋顶,轻手轻脚掀开挡在眼前的瓦,见识了想都不敢想的荒唐。

    一语,惊得魏平奚猝然抬眸。

    人心隔肚皮。

    既然被单独划出来, 当然是存在问题。

    对她好就行。

    人在阴暗的地方久了,恐会忘记阳光是何等明媚。

    除了母亲以外,全天下的女子父亲只喜欢柔顺的,喜欢跪着舔他脚的。

    “想回去了?”

    母亲不爱父亲,之所以嫁过来或许有诸般考量,但其中一个原因必定是因为父亲好拿捏。

    吴嬷嬷愁着眉走过来教她怎样揉捏手腕才能缓解长久执笔的酸疼。

    管她是怎样的人呢。

    又管她爱慕的是何人呢。

    “你去罢,我在这等母亲。”

    魏平奚执笔在账册划了几道,表情微冷:“让账房先生重新汇算这部分。”

    “在小佛堂礼佛呢。”

    郁枝在小院过得分外充实。

    目送她离去的身影,魏夫人笑了笑,眸色倏尔幽深。

    李乐惊魂未定地白着脸,魏平奚笑不达眼底:“你在怕什么?”

    至少三两月内都没人敢在她耳边叫嚣。

    沏泡好的大红袍氤氲好闻的茶香,魏平奚从厚厚的一摞账本里抬起头:“她怎样了?”

    京城啊。

    对父亲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礼佛, 仿佛没有世俗的欲.望,温温柔柔, 又冷冷清清。

    “小姐不去看看?”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哭,羞极了哭,累了哭,做的好被吴嬷嬷夸奖后还是哭。

    她心绪稳定下来,李乐这才敢回禀:“得劳四小姐等一等了,夫人礼佛不准任何人打扰。”

    四小姐排行四,上头有三个陆续嫁人的庶姐。

    魏夫人醒过神来,摩挲她眉梢的手却不急着收回来:“飞虹招你惹你了?”

    魏平奚淡淡地“嗯”了一声,松开手,鸟儿逃得升天,老老实实钻进笼子,再不敢大咧咧地喊“阿四。”

    李乐吓得倒退三步:“四、四小姐?”

    琴棋书画,每一样都得学,尤其是画,四小姐擅画,想做她的爱妾,必要对画道有所钻研。

    很多时候旁人们喊她“四小姐”都能激起她久远陌生的回忆。

    玛瑙笑道:“夫人礼佛,定是在为小姐祈福呢。”

    “嗯。”

    “郁姑娘啊。”吴嬷嬷长叹:“真废了这腕子,咱们这会的努力不就都废了?您不是要进画院考核,您来这要做什么,心里难道不清楚?”

    前世她很好奇母亲与父亲私底下如何相处,母亲对那个男人分明半分情分都无,为何甘心为他生儿育女?

    接受母亲的偏爱就得承受被偏爱的代价,无可厚非。

    人声小了,就显得养在笼子里的鹦鹉胆大而聒噪。

    无论怎样,母亲都是疼她爱她的母亲。

    翡翠领命捧着账本退出去, 玛瑙剥了鲜果喂到小姐唇边:“纳妾的一应流程夫人都安排好了, 只等姑娘回来。”

    狗一样巴望母亲手心落下一些残渣供他苟活,转过身对着其他女人又能凶狠如恶狼。

    魏平奚低垂着眉眼,直到魏夫人从走廊的另一头来到她身边,手落在她额头,她眼皮轻掀:“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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