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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iphone什么的,你爸打电话说已经给你买好了。”妈妈笑道,顺便端来一碗刚洗好的草莓,“不就是手机嘛,打电话发短信就好,要那么多花样干什么,你这个小败家女!”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一脸欣喜,“晚上你就可以用啦~~”

    她想到了整个家,温厚纯良的大舅舅和表哥,不成器的小舅舅和冷漠的表妹,对外公有时冷漠的外婆。

    但不久呢,他的身体越来越差,需要花费的治疗的钱越来越多,又是熟悉的吵闹,又是熟悉的哭声。

    楚蓉蓉瞄一眼妈妈,将草莓默默送入口中。

    不久后大家都抛开了失去老人的悲伤,人到了年纪都是要死的,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有了几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意思,首先要感谢妻子的付出,其次,要让长子好好善待弟弟妹妹,让大儿媳少和人计较,女儿已经嫁出去,且嫁的不错,没什么好担心,就剩下不成器的小儿子,和他那个没管教好的外甥女。

    为了不让自己和丈夫无聊,张奶奶时常开着电视给他看,看的最多的就是武侠剧,有些情节不好写得过于仔细,不然就有流水账之嫌,于是电视剧里常常用“x年后”,就轻轻松松带过很长的时光。

    老三啊,老三,你自己得争气啊。

    他在离死不远的善意里,他应该有一场感人至深的,让人热泪盈眶的演讲,鼓舞士气,振奋人心,应该让整个家庭都变得团结,友爱,就像他在部队里那样。

    “怎么,有意见?”楚妈妈哼了一声。

    一个月之后张涧结束了高考,老人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对孙子说了两声“好……好……”。

    “那个……不便宜呀。”反倒是楚蓉蓉忽然心疼起来,“给外公看病的话……这钱给外公看病的话,能不能让外公更好过一些?”

    也可能是真心地放不下他的子女们,他想力挽狂澜一般,让这个家庭更好一些。

    “落后。”

    那一个月对谁而言都不轻松,除却楚蓉蓉和张涧,所有人为此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张老爷爷曾有这样的打算,选一个日,将妻子,子女,孙子孙女儿们都叫道床前,俨然一副要交代后事的样子。

    by:桃子酱太太

    他向子女们传达了这个意愿,但天不遂人意,人总是来不齐,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有事,来到人稀稀拉拉的,因为之前的事起了冲突,有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见。

    “外公对我很好。”楚蓉蓉说。

    end

    他想将三个子女,三个孙辈的孩子,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告诉他们,一家人就该好好相处,这样他死也瞑目。

    这让十几岁的她有点不知所措。

    于是张老爷爷分外欣慰。

    楚蓉蓉喉咙有些酸涩。

    “写好作业后出来吃晚饭。”妈妈想到起身要去做饭了,

    就是在吃水果的时候,楚妈妈的嘴也不会停下唠叨这一爱好。“白天的时候你上学别人上班,就我一个留在家休养,真是闷得慌。”

    这大概就是电视剧与现实的不同处之一了。瘫痪的老人心想。

    他仿佛看到了人间的希望,能让他在最后的不多的时日里,活得更开心一点。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他的严刑拷打。

    时间的怪兽折磨着这个老人。

    “买都买了,你别操心别的。”妈妈笑了笑,“来,吃草莓。”又道,“我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心都放在这个家,有很多事也是有心无力,那边还有两个儿子在呢,总不好连看病的钱都要我出大头吧,那说出去叫什么话。”

    “嘀嗒”,“嘀嗒”,秒针在走,就让时间快点过去吧。

    真是残酷又现实。

    “没。”

    她听说过外公外婆年轻时的一些事,外公并不是个好丈夫,那个年代打老婆的事情常有,离婚却不常有,总之他们就这样过了一辈子,楚蓉蓉听到过外婆诅咒外公早点去死,不要给任何人添麻烦,她不明白为什么对对子非常宠爱的两个老人,有着那样深刻的仇恨。

    他的遗言里,应该充满了对小儿子更多的包容和鼓励,他希望让所有人都忘记不愉快的过去,张馨是无辜的,不应该让她承受不该有的恶意,为了补偿她,他会给她和大孙子一样多的遗产。

    病榻上的张爷爷虽未见过神话中蛇发女妖的双眼,却也中了石化的诅咒,一寸寸从骨头里悄悄生长蔓延,整个身躯逐渐变得硬邦邦。他灰色的眼珠子睁开又闭上,随后关上大脑,连同世界一起过滤掉。

    他记得他年轻的当兵的岁月,一场场被连长激励的演讲,让他抛弃了个人的年轻气盛和往日恩怨,和所有人都更好地处在一起。他希望家庭也是这样。

    而现实的“x年之后”则要在熬尽点点滴滴之后,才深刻感知到那四个字的力量。

    我只想接触美好的事物,在单纯的世界里继续为一些小事哭哭笑笑,那些“复杂和无奈”,对不起,我还没有准备好去接受。

    随后张老爷爷的身体瞬间跨得彻底,不久便悄然离世。

    年如此,月亦是,日也是。

    “嫁出去又怎么了?要是舅舅他们照顾不好,就把外公接过来嘛!”楚蓉蓉噘嘴。

    可其实就算有那样一场激动人心的演讲,幸福的人依然幸福,不成器的依然不成器,冷漠的张馨依然冷漠,老人的死并没有改变任何人。各家依然过各家的生活。

    这句话顿时消散了楚蓉蓉所有的疑问,转为了对母亲的不满和内心的自卑,她嚷道:“我去书房写作业了。”

    许是年纪大了,害怕这是他年轻时留下的报应,所以要做点好事让自己多一张赎罪券。

    心里有个念头,越发清晰。

    楚母似乎从来没有进门前敲门的习惯,她直接推门而入,笑嘻嘻的模样让楚蓉蓉一阵反感,不过她接下来说的话让她心情一亮。

    小舅舅仿佛是个败家子,连带表妹也沾上戾气和邪恶,嫌麻烦得盼着老人快去死。

    电视剧中人物跌宕起伏的一生,喜怒哀乐悲或幸,浓缩在或厚或薄的纸页里,“x年之后”就能轻轻松松飞跃了时光。

    关门声让楚蓉蓉心安,觉得自己获得了一个独自消化的私人空间。

    他们不懂怎样使用电脑,不知道什么是苹果系列,跟不上时代日新月异的步伐,在自己一声声老土、俗气、代沟的嫌弃里,竭尽所能把自己站成一棵大树,伸展每一片叶子筑成保护伞,让她只需为了少考了几分多长了几粒青春痘、暗恋的忧伤和友情上的小矛盾而烦恼不已,以为那就是天底下最不得了的大事情。

    一次两次三次,一次次失败之后,他只能转变策略,将要交代的话,一个一个地说过去。

    无人知晓他笃定心意的绝食,都只当那是自然老死。

    楚妈妈略微顿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你呀,什么都不用想,好好读书就可以了。www.liulanwu.com”随后皱起眉头,“你怎么越来越难看了,这痘痘长得,啧啧。”

    随后他闭上眼,假装对争吵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因这样的想法儿心潮澎湃,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即便这来的太晚一些,可还来得及。

    那场失败的身后事交代并没有改变这个家庭,逐个逐个交代的效果,到底不如所有人聚集之后,郑重其事地宣布。

    他叹了口气,仿佛认命一样,认了这样的现状。

    常年累月的不被丈夫爱的外婆,怨恨着她的丈夫。

    “哦。”

    在那个时候,他的妻子,子女,孙子孙女外甥女,是有片刻的感动的,眼泪流下来,仿佛自己也蒙上了戏剧一般的金色光辉。

    有很多事我都不懂,现在也不想懂。

    “算啦,我对那些可不感兴趣。”

    楚蓉蓉忽然心生悲凉,她的大家族里有她不愿直面的人心的阴暗,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家族是不完美的,甚至有丑陋的一面。而人呢?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时候,却也有那么坏的时候,它们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个不能单独用“好人”和“坏人”来贴标签的“人”。

    x年后。

    “在家无聊的话,要不我教你上网吧,打牌看电影什么的。”楚蓉蓉说。

    妈妈抬头看了一眼楚蓉蓉:“你这孩子,忽然懂事了。”

    张老爷爷只能叹气。

    至少,至少啊,三个孩子,有两个是不操心的,三个孙辈的,两个是好的。

    大舅舅和表哥温和,但大舅妈得理不饶人,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以和妈妈争论很久,为了钱的事情锱铢必较。

    那成了他死前最大的遗憾。

    “你懂什么!”楚妈妈不知怎么向她解释,“哎呀反正你将来也会懂的。大人的世界复杂的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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